青竹院里靜悄悄的,只剩下筷子踫到碗碟的雜音,間或輕微的咀嚼聲,時間緩緩的流逝,直到兩人放下了筷子,招來伙計撤下了殘席,換上了時令水果和各色茶點。
寧玉剛開始還有些不適應,畢竟被一個小姑娘看著吃飯,多少有點不自在,後來看著年如月一直低著頭,這才稍微好受了一點。
白玉瓷盤中,裝著洗干淨的葡萄,一粒粒龍眼大小的碧綠色葡萄,好似潤澤富貴的翡翠石,映襯著白玉的細瓷蓮紋盤,正當得起‘玉盤珍饈’四個字。
還沒有品嘗,已經口舌生津,寧玉情不自禁的伸手,從盤中捏起一粒又圓又大的葡萄,也不撥皮,直接吃進嘴里,頓時一股酸甜的味道襲擊了味蕾。
溫憲見此,也學著寧玉的樣子,連皮都不撥,直接丟進了嘴里,只是下一妙,本來就不大的小臉,立刻就皺成了一團,想要吐出來,又逼著自己咽下去的小模樣,惹得寧玉嘴角連續抽搐了幾下。
這也不能怪他,他最喜歡吃酸葡萄,這里的掌櫃了解他的喜好,特意端上來的青葡萄,別看他吃得歡喜,其他人吃一口都覺得牙酸。
本來他還想著提醒對年的溫憲來著,但是想了想,寧玉還是沒說,好不容易遇到一個讓他感興趣的小姑娘,逗逗才更有趣!
這邊溫憲被酸葡萄禍害的差點流眼淚,年羹堯這邊也知道自家小妹的事情,火急火燎的趕到了蕭然樓,在掌櫃的帶領下,來到了蕭然樓第三層的青竹院。
「小妹,在嗎?我是二哥!」年羹堯看著身後顫顫巍巍的掌櫃,無奈的上前敲門,心里卻是納悶不已,還沒看過這麼猥瑣的掌櫃呢!竟然連門都不敢敲。難道屋里坐著什麼了不得人物不成!
年如月正等得焦急,就听到門外傳來熟悉的男聲,慣性的從凳子上站了起來,「青瓷。是二哥的聲音!」
也不能怪年如月反應如此大,本來她還想著坐在一旁,多看寧玉幾眼,但是她很快就發現不對了,每當她偷看寧玉的時候,就會感到一股帶著殺氣的視線,定在她身上。
幾次試探下來,她實在搞不懂,坐在對面的身穿寶藍色錦袍的公子,為什麼對她保持著這麼大的敵意。直到她眼楮瞟到了錦衣公子耳朵上的耳洞痕,年如月忽然恍然大悟了。
先前在大街上,因為兩人距離比較遠,她也沒看出這位是個女扮男裝的小姐,接收到她那狠狠的眼神。想到先前她說的話,年如月哪里還不明白這位的意思。
只是無所謂的笑了笑,寧玉又不僅僅是她一個的救命恩人,也是她年如月的救命恩人,憑什麼你一個人獨佔。
不過這種想法,沒有維持一會兒,就被溫憲故意做給她看的動作。氣得臉色微紅,而且寧玉根本沒有注意到兩個女人眉來眼去的戰爭,依舊美美的吃著飯菜,時不時還會為對面的溫憲夾菜。
姐姐常說,作為一名真正的君子應該明白一個道理,平等相交才是重中之重。人家小姑娘又是請你吃飯,又是幫你夾菜,自己一直自詡君子風度,也不能落了下乘,也給溫憲加了幾筷子菜。
這些本來沒有什麼。但是對于溫憲和年如月兩個女人來說,寧玉明顯是區別對待;看著溫憲得意的小眼神,年如月迫切的希望二哥年羹堯快點過來。
青瓷听到自家格格激動的聲音,有些莫名其妙,自從遇到這位青衣公子,自家格格的神經,就有點不正常。
不過也沒有笨的問出來,連忙接下自家格格的話頭,張口說道,「格格,確實是二爺的聲音!」
得到青瓷肯定的回答,年如月連忙出聲道,「二哥,我在這里!」說完就向門邊走去。
听到自家小妹的聲音,年羹堯放下了擔憂的心,沒有直接進去,而是禮貌的問道,「不知在下可否進去?」
「進來吧!」寧玉拿起桌子上的手絹 了 手,聲音淡漠的說道。
吱呀一聲輕響,房門再次被打開,走進來一個二十歲上下的年輕男子,深袍玉帶,說不出的器宇軒昂,帶著一股軍人特有的氣質,行走間法度自然。
寧玉在心里給年羹堯打了一個不錯的分數,而剛剛進屋的年羹堯對于坐在一旁的寧玉,也是贊嘆不已,他倒是知道寧玉的身份,先安撫了情緒激動的小妹,這才笑看著寧玉,抱拳說道,「多謝富察公子對小妹的救命之恩!」
「年大人不必如此,舉手之勞罷了!瘋馬在街上亂跑,我若是不站出來,豈不是有更多的人受傷!」寧玉見年羹堯直接道出自己的身份,同樣抱拳說道。
他早就听過年羹堯這個人,年少成名,戰功卓越,是個不可多得的人才,年紀輕輕已經是正三品的威烈將軍,如果不是身份上的限制,說不定會走的更遠.
寧玉從小的夢想就是做大清第一巴圖魯,但是當時身份地位的限制,讓他不得已選擇做一個文官,而不是馳騁戰場的大將軍,不過他相信,總有一天,他會成為沙場上沖鋒陷陣的一員,保衛國家,保護姐姐。
年羹堯對于寧玉的說辭,燦然一笑,「富察公子仁義!」簡單的話語,卻包含著對于寧玉的贊嘆。
「二哥,今天多虧了富察公子,要不然小妹~~~~」年如月抱著年羹堯的胳膊,聲音柔柔的解釋,方才從二哥的話里,她已經知道了救命恩人的身份。
富察寧玉是誰,雖然沒有達到人盡皆知的地步,但是在上層圈子里,該知道的都知道了,年如月不止一次听過阿瑪,額娘,大哥、二哥提過這個名字,阿瑪和大哥、二哥,多是贊揚富察寧玉多麼才華橫溢,風華絕代,至于額娘在,總是說他,家世如何如何,有一個厲害的姐姐,多麼富有,不知哪家姑娘有這樣的好福氣?能夠得到這樣珠玉似的女婿。
在沒見到富察寧玉前,她或許會嗤之以鼻,但是等到見了真人,她便無話可說了,確實像阿瑪說的那樣,風華絕代,只是一眼,已經讓她沉淪。
年羹堯听到自家小妹的話,眼眸里滑過一道暗光,轉瞬即逝,他從小就和小妹親近,怎麼會听不出年如月話里的意思。
抬頭看著寧玉,張口說道,「不管有意還是無意,富察公子對于我家小妹都有恩德,改日定當登門道謝!」
說完又看了一眼桌上的食物,復又抱拳道,「富察公子,慢用!在下就把小妹帶回了!告辭!」
寧玉看著轉身出去的三道人影,微微有些詫異,若是其他人知道了他的身份,必定是好一番恭維,沒想到這個年羹堯竟然這麼與眾不同;倒是有一股君子風範。
不管寧玉這邊如何詫異,年羹堯抓著年如月的手腕,快速的向樓下走去,倒不是年羹堯不想與寧玉打好關系,而是他清楚,這樣的人,多半最厭煩別人的諂媚奉承,他如果也如此動作,難免落了下乘。
可能是心理想著事情的緣由,年羹堯下樓的時候有些沒注意,在樓梯轉彎處,撞上了來人,只听一聲嬌喝,年羹堯轉身望去,正好扶住了向樓下跌去的小妹。
慣性的作用是強大的,年如月雖然沒有跌倒,但是戴在頭上的紗帽,卻掉了下去,咕嚕咕嚕的滾到了樓下。
「小妹,沒傷到吧?」年羹堯看著臉色煞白的年如月,立刻關心的問道。
「沒~沒事,就是有些心悸!」年如月聞言,一手扶住胸口,一手搖了搖,表示自己無事,事情發生的太突然,心髒跳得有些快!
听到年如月如此說,年羹堯便放下心來,接過青瓷從樓梯上撿起來的紗帽,又幫年如月戴上;這才想起被他兄妹倆撞到的人。
轉身,抬眼,視線一接觸到那汪深沉的黑眸,年羹堯立即低下了頭,拉著年如月跪了下來,恭敬的道,「奴才給雍郡王請安,雍郡王吉祥!」
話音落下,卻並沒听到胤禛叫起的聲音,年羹堯的心髒又提了幾分,組織了一下語言,復又開口道,「請王爺贖罪,奴才有眼無珠,冒犯了王爺,奴才該死!」
過了好一會兒,這才听到頭上傳來一道冷冽的聲音,「起來吧!」
聞言,年羹堯如蒙特設,提著的小心髒也落了下來,趕緊出聲道,「奴才謝王爺恩典!」說完從地上站了起來,不過依然低著頭,沒有與胤禛對視。
「你們剛才在三樓!」明明是問句,但是卻帶著肯定,胤禛早就知道蕭然樓三樓不是待客的地方,是富察姐弟的私人地盤。
「回王爺,是的!」年羹堯對于胤禛的問話,愣了片刻,恭敬的點了點頭,雖然不知道四阿哥為什麼會這麼問,但是如實做了回答,就算他不說,以雍郡王的手段,也會查的一清二楚,而且他對愛新覺羅胤禛,有一中本能的畏懼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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