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更
在場除了江楓以外,所有人都愣了一下。♀
音響中播放的,並不是《finale》原本的編曲。
路瑤這張專輯的作曲者李振榮,幾乎是現在華語歌壇泰斗級的作曲家。李振榮從路瑤出道初期就與她合作至今,可以說是歌後個人風格的奠基人之一。他作為這張專輯的總作曲和編曲,這一次也將路瑤一貫空靈澄澈的曲風與專輯的主題絕妙地結合了起來。
這首《finale》,題為終曲,亦是專輯的最後一首歌。歌曲的意境如其標題,象征著這場在人間與幽冥之境的夾縫中的旅行終于走到了盡頭。孩子將要告別這個世界,告別在旅途中所見的人們,獨自前往未知的彼岸。
為了營造這種神秘悠遠又略帶悲涼的意境,伴奏的樂器以豎琴和鋼片琴為主,清冷單薄的音色為人聲烘托出寂靜肅穆的氛圍,最後在極弱的高音中將全曲代入冥想式的結尾,使孩子遠去的孤獨背影栩栩如生地浮現在听者眼前。
這樣的處理,整個創作團隊都贊不絕口,李振榮本人也是非常滿意的。
然而江楓所用的這一版伴奏,卻是完全反其道而行之。從前奏開始就大量使用弦樂,如平靜的海浪一般綿長致密的下方旋律極為溫暖寬廣,將原曲冷寂的色調一掃而空。
控制室中那種浮躁騷動的氣氛,好像更加火上澆油了。所有人都在一瞬間被這種大膽的改動嚇了一跳,坐在控制台邊的音效師還專門確認了一下是不是播放錯了伴奏,在他搖頭表示並沒播放錯誤之後,李振榮的眉頭緊緊皺了起來。
好在錄音棚隔音效果很好,一窗之隔的江楓並沒有受到太多的影響。他視線低垂,靜靜地等到前奏樂句播放完畢,閉上眼深吸了口氣,開始了自己的演唱。
一旦進入到一首歌曲的狀態中,就沒有任何事情能夠對江楓構成干擾了。那一刻他甚至忘記了這次試音的目的,似乎嘉賓的人選是誰,都是無關緊要的小事。他的整個靈魂都沉浸在這首唯美動人的歌曲之中,心中唯一所想的,就是要把這首歌唱好。
歌手是賦予歌曲生命的人。這樣一首動人的好歌,命運正握在他手中,絕不能在此辜負。
慢歌最能展現一位歌手的本性。在座的絕大多數人,都是第一次听到江楓演唱。然而他們中每一位都是在流行歌壇浸婬多年的資深音樂人,江楓才只唱了幾句,那種通透干淨的明亮聲線就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一直躁動不安的氛圍也終于平靜下來。
要打比方的話,江楓的聲音就像是光。
吳欣的聲音也是光,但那種聲線更接近空靈飄渺的極光,在漆黑的夜空中變換莫測,美麗,誘惑,卻冰涼透骨,遙不可及。
而江楓的聲音卻是明亮的晨光,照射在每一個听者心上,溫暖,柔和,平易近人。
兩人的聲線一個是路瑤的翻版,一個與路瑤完美互補,從最終的效果上來講,無論是誰,都能夠使這張專輯取得成功。然而,兩個相似的聲音的合作,跟兩個反差極大的聲音的絕妙和諧,哪一種張力更大更具震撼力,甚至不需要賀聲宇這樣敏銳的音樂直覺,只要有會听歌的耳朵,誰能夠判斷出來。
可貴的是,現在這一版伴奏,絕佳地襯托出了江楓這種聲音特質。如果是原來那種冷寂的編曲,很可能就會在一定程度上掩蓋他的光芒。
進入到副歌的時候,控制室中的人們已經完全陶醉在江楓的歌聲中,再沒有煩躁不安的情緒,甚至無暇表示贊嘆,所有人的表情就只剩下對音樂的專注。賀聲宇站起身來,抱著手臂直直地望著江楓,眼中滿是驕傲和得意。
副歌第一段演唱完畢,江楓才終于睜開眼楮,長舒了一口氣。樂曲進入到第一段副歌之後的間奏,編曲在此處的處理,再次讓控制室中的人們吃了一驚。
在副歌已經將全曲的旋律走向推向高_潮之後,間奏這段過門的配器又一次使用了弦樂——大提琴。
大提琴溫柔渾厚的聲音將整段音樂溫暖的觸感進一步鋪灑開來,如果說樂曲的開始有如黎明前天邊寧靜的魚肚白,那麼這段過門作為樂曲的高_潮,就是正式撕破黑暗的第一縷曙光。
而且,盡管進行了改寫,卻仍不難听出,這段過門的旋律,是化用了黃自先生的作品——《西風的話》。
在流行歌曲中化用經典旋律的做法並不少見,比如大名鼎鼎的老柴的《天鵝湖》,貝多芬的《歡樂頌》,帕海貝爾的《卡農》,或者肖邦的《離別曲》,都曾出現在多首流行歌曲的旋律或編曲中。
然而像現在的編曲這樣,能夠將經典旋律的寓意與流行歌曲本身結合得這麼完美,卻是十分難能可貴的。這首《finale》寓意迷途的孩子獨自離去,在此處化用童謠,使離別的悲傷變得更加深沉,也更加堅定,仿佛對未知的前路充滿了希望。
江楓轉過頭深深地望著賀景臨。男人在听到那段過門的第一句時就是一愣,接著低下頭去,抬起手遮住眼楮。這個姿勢讓江楓完全看不到賀景臨的臉,只有男人微微顫動肩膀暴露了他其實在笑著。
接下來的副歌第二段,江楓跟以前一樣溫暖柔和的演唱中,又額外加入了第一段副歌時所不具備的力量,使歌曲不僅顯得溫柔和暖,更增添了堅定有力的色彩。
最終的結束句則再次使用了大提琴。
大提琴一直被認為是所有樂器中音色最接近人聲的。其他所有的聲音都歸于寂靜時,這段由大提琴獨自演奏的華彩段,就像是一位長者望著孩子逐漸遠去的背影,喃喃道出的最美好的祝願。
最後,全曲同樣結束于空靈悠遠的泛音之中。
江楓演唱完畢,退後半步向控制室中制作團隊的成員深鞠了一躬。人們怔忡了半晌,還是吳欣帶著頭鼓起掌來。之後所有的人才像剛剛從一場夢境中驚醒一般跟著鼓掌,只有路瑤一直低著頭一言不發,幾乎像是在哭泣。
「賀總,這一版編曲想必就是您的手筆吧?太美了,真是讓我這專門吃這碗飯的人都要自慚形穢。」李振榮走到賀景臨面前,向他伸出手,誠懇地說道。
「哪里,李老師您千萬別這麼說。」賀景臨迅速又不失風度地站起身來,微笑著伸手跟李振榮握了握,「這版編曲並不是出自我手,而是江楓自己所作,我跟大家一樣,也是今天第一次听到。」
他這句話一出口,在場的所有人都是一陣唏噓。如此精美絕倫的編曲竟出自一個新人之手,而且這位新人,此前在歌壇一直籍籍無名,從沒在任何場合展現過自己在編曲上的天賦。
江楓在錄音室里听不到控制室的人說話,只見所有人都用一種特別詫異而微妙的眼神看著他,盯得他不免有些局促,暗自咽了口口水。半晌賀景臨才開了對講,用非常明快的語調說道︰「江楓,回來吧。」
他听到賀景臨輕松的語氣才覺得一直懸著的心稍微放下來一點,至少應該不會是什麼壞消息。果然他回到控制室就見吳欣走上前來,雖然微笑著,眼角卻噙著淚水,臉頰也因為激動而有些泛紅。
「江楓,你唱得太好了。不……你的編曲和演唱都渾然天成,應該說你的音樂太好了。雖然我很不想承認,但是你確實是比我更合適的嘉賓人選。這場比試是我輸了。」
吳欣說完想要故作堅強地笑笑,結果眼淚唰地一下就掉下來了。江楓在一邊看著,也不知道她這到底是真的還是又在演戲,抬起手想拍拍她的肩膀安慰她一下,又覺得不太妥當,手就停在半空中,上也不是下也不是。
只是猶豫的這一會,吳欣便猛地上前一步,踮起腳摟住他的脖子,給了他一個異常有力的擁抱。
「呃……」
「說實話,這還是我第一次覺得,自己被一個人的聲音感動了。特別好,真的,特別好。」吳欣伏在江楓耳邊輕柔地說道,嗓音還帶著流淚之後的疲憊感,語氣無比真誠。「加油江楓,我看好你。」
這一次江楓還沒反應過來的時候,吳欣已經主動放開了他,退後半步朝他眨了眨眼楮。
本來嘉賓爭奪戰就是場你死我活的較量,兩人實力都很不凡,根本難分高下,且無論最終選誰,對作為評審的制作團隊而言,都是忍痛割愛。只是,就專輯整體的張力來講,大多數人還是傾向江楓,這樣的結果對吳欣來說,恐怕難說是公平的。如今見到候選人已經握手言和,吳欣自願認輸,所有人也都微松了一口氣。
「那麼,《祈願》概念專輯的嘉賓人選就確定是江楓了。」賀聲宇高興地大聲說道,而後把吳欣攬進懷里,在她額角重重地吻了一下。
江楓也很高興。雖然過程諸多波折,最後的結局好像各方面都還不錯。而且吳欣和賀聲宇兩個人,接觸多了似乎也沒有那麼討厭。吳欣是一人千面讓人捉模不透,而賀聲宇盡管生活作風非常糜_爛,對音樂嚴謹的態度,倒確實是真的。
他在心里這樣想著,就見坐在第一排正中的路瑤朝他招了招手,表情極為嚴肅,甚至可以說冰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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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更
「江楓,你過來。」那時路瑤的表情極為嚴肅,甚至可以說冰冷的。
江楓見路瑤是這樣的態度,心中不免又有些忐忑。畢竟是路瑤的專輯,如果路瑤本人對他不滿意,即便團隊其他人全員同意,這個嘉賓他也是當不成的。
他猶豫了一下,還是走過去,在路瑤面前站定,像她微微欠了欠身。「路瑤姐。」
路瑤仿佛還沉浸在自己的思緒之中,陰沉著臉沉默了一會,半晌才說︰「……這首歌的編曲,是你做的?」
「是。」江楓點了點頭。
路瑤終于抬起頭來,直視江楓的眼楮,肯定地說道︰「我不能用你這一版編曲。」
路瑤聲音不大,卻字字有力,在場所有人都听得清楚,立時一片嘩然。
最先不干的就是賀聲宇,他兩步走到路瑤身邊抗議道︰「姐姐,為什麼啊?您剛才也听了江楓的演唱,很明顯他是最合適的人選啊!」
一邊李振榮也點頭︰「路瑤,如果你是對江楓的編曲有所顧慮,我認為並沒有這個必要。這一版編曲的完成度很高,而且也使專輯的主題得到了升華,盡管目前與專輯其他歌曲風格上有差異,只要將其他歌曲稍加修改就可以了。」
盡管所有人都對江楓大加贊許,他其實並不覺得自己的表現真的勝過吳欣許多,只是在編曲風格上大膽的改動給制作團隊帶來了耳目一新的感覺,才會得到名不副實的過高評價。所以,如果說路瑤更加偏愛吳欣的演唱,他自己反倒是可以理解的。
不過機會就在眼前,任誰都不想白白放過,總要爭取一下。江楓定了定神,沉聲說道︰「路瑤姐,不知您是對我的演唱哪里不滿意?請您一定說出來,只要在我的能力範圍之內,我一定改正。」
路瑤又盯著江楓看了一會,而後轉過頭環視控制室中頗為江楓不平的人們,而後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你們別這麼緊張,我沒說不同意讓江楓當嘉賓啊。吳欣自己都沒有意見了,我這邊也沒有硬是不選他的道理。」
听路瑤這麼說,一時間冰凍的氣氛又再度活過來了。江楓愣了一下才反應過來歌後這是在戲弄自己,微微松了口氣,也笑起來。
「江楓,能說說你這一版編曲的想法嗎?」路瑤又恢復了嚴肅的表情,正色問道。
江楓不知道路瑤是問哪方面的想法,仔細想了想才答道︰「如果要說靈感的話,其實是來自于finale這個詞本身。傳統音樂中,無論是交響樂還是歌劇,finale作為終曲,通常都是快速熱烈的樂段。這里當然不必恪守這條規則,只是借用了‘終曲’這一條含義而已。然而設身處地地想,如果我是听眾,買了路瑤姐這張專輯,我不會希望終于听到最後時反而陷于一種失落悲傷的情緒之中。就像小說讀者希望文章有一個happyending,電影觀眾希望最後是大團圓結局,歌曲的听眾也不例外。」
他說到這轉過頭看了賀景臨一眼。其實這一版編曲的靈感大多都來自賀景臨,在帝都音樂廳以管風琴為伴奏的那一次演唱,和從賀景臨那里听到的《西風的話》,等等,他心中是把賀景臨作為第一需要致謝的人的。當然這些話,江楓都不會當著別人的面講。
「而且……」他停頓了一下,微微垂下視線,「最能夠觸動人們心靈的東西,並不是從頭到尾徹底的黑暗。往往是漫長的黑暗過後那唯一的一縷光明,才有催人淚下的力量。」
江楓這段話讓全場又一次冷了半天。人們大概能夠明白他是在說在專輯最後加入溫暖明亮的色調會比從頭到尾采用冷寂的色調更能打動听眾的事情,但是以這種心靈雞湯式的句式說出來,總讓人覺得背後還有什麼故事說來話長。
路瑤沉默半晌,像是也在細細思考江楓這句話的含義,而後站起身來,輕拍了拍江楓的肩膀,又仔細為他把襯衫的領子整理整齊,動作溫柔得幾乎就像是一位母親。
江楓這個身體才18歲,而路瑤已經有40多歲了,從年齡上講就算被認為是母子也非常合適。江楓被這突如其來的親密舉動嚇了一跳,一時間大氣都不敢出,怔怔地看著路瑤的動作。
路瑤理好了衣領,放下手臂特別慈愛地看著江楓。
「所以我說不能用你的編曲。這一版編曲是你的作品,從頭到尾貫徹著你的音樂理念,是你拼盡全力創作的成果。我不能讓這樣一首歌埋沒在我的專輯里,讓你的光芒都被我掩蓋,這樣對你而言就太不公平了。」
江楓沒有想到路瑤拒絕他竟是出于這樣為他著想的理由,心里涌起一陣暖意,「路瑤姐,您這是說哪的話呢?能為您的專輯出一份力,是我的榮幸才對啊……」
不想路瑤仍是堅定地搖了搖頭,「這首歌必須是你的,別人都沒有權力霸佔它。所以,我這里有一個提議。」
她說到這轉身看著李振榮,似乎在征求他的意見。「如果詞曲作者都同意的話,江楓,你就用這首歌出single吧。」
江楓愣了一會才反應過來這句話的意思。路瑤是在提議為他出這首《finale》的單曲輯,詞曲作者和制作人都在場,有歌後的面子,一張單曲輯企劃的敲定,也就是幾句話的事。
那時他竟然因為極度的興奮感到冷得發抖。
他還沒什麼心理準備,機會就已經找上門來了。
原本能夠成功當上路瑤這張專輯的嘉賓,對于一個新人而言,已經是成名的好機會。但是正如路瑤所說,無論如何在這張專輯中,他都會是陪襯路瑤的配角,他所做的一切努力,都會被路瑤耀眼的光芒所掩蓋。
然而能夠以歌後新專輯中的曲目自己出單曲輯的話,他就是絕對的主角。有路瑤專輯中的原版編曲作為對比,他自己為這首歌所作的編曲,會更加凸顯出自身的魅力。而且,作為歌後新專輯的聯動單曲輯,媒體和歌迷對他的關注度絕不會低。
簡直就是絕佳的機會!
江楓緊跟著路瑤去看詞曲作者的意思。顯然兩人剛剛被他的演唱和編曲所打動,此時也有惜才之情,都十分慷慨地表示同意。
「路瑤姐這個主意真是好極了!我就說嘛,我看上的人,怎麼可能有錯的時候?」賀聲宇始終為自己在中國巨聲的試音現場挑中了江楓感到非常得意,如今見到路瑤賞識江楓想給他出單曲輯,更是笑得合不攏嘴。
「那就這麼定了,《finale》的單曲輯,也簽在星宇,我給你發。」他豪爽地說道,又扭頭笑嘻嘻地看著賀景臨,「哥你日理萬機,這個制作人的位置,就別再跟我搶了吧?」
江楓也轉身去看賀景臨。畢竟這麼好的機會突然就砸在他頭上,他還有些反應不過來,下意識地就想征求一下賀景臨的意見。
賀景臨顯然也非常高興,而且他上次搶了賀聲宇制作人的位置,主要的目的是給他點顏色看看立一立大哥的威。這種事做一次就夠了,做多了沒必要,也會顯得當哥哥的不夠大方。
所以賀景臨沒多說什麼直接就點了頭,還嘉許地拍了拍弟弟的肩膀。然後他走到江楓面前,雙手抓住江楓的手臂用力握了一下,一雙眼楮特別認真地看著江楓。
江楓以為他要說什麼重要的事情,甚至下意識地把腰背挺得更直了一點。誰知賀景臨只是這麼看了他十幾秒,一句話都沒說,就放開他跟賀聲宇去說單曲輯的細節了。留著江楓一個人,又一次站在原地石化了半分鐘。
…………喂,大少爺,您這是搞什麼……
總而言之,路瑤專輯的嘉賓順利拿到,還意外得了出單曲輯的機會,這次試音可謂收獲頗豐。
因為試音是選在工作日的上午,賀景臨本來就是請假過來的,剛一結束之後就又趕著回公司去。江楓本來想問他那沉默的十五秒鐘到底是什麼意思,結果兩人就只在從錄音棚出來的時候匆匆照了一面,賀景臨還是副「沒時間細說了,一切盡在不言中」的表情,更是讓他覺得憋屈。
回到家里王燕听說江楓試音成功了,高興得在他那間小公寓里來回跑了好幾圈,又花了一下午時間做了四葷四素一大桌子菜,還開了一瓶香檳酒(因為實在高興,江楓破例喝了一小杯)。兩人完全不顧形象吃到肚子都圓滾滾地鼓起來了才住筷子,吃完又用家庭影院唱卡拉ok,一直唱到九點多擔心擾民了為止。
王燕趕最後一班地鐵回家去,臨走還大力擁抱了江楓一下,臉頰因為醉酒顯得通紅通紅的。「好弟弟……姐就知道你行!真給姐長臉!」
送走了王燕,江楓沖了個澡躺在床上滾了兩圈,心里那股無比憋屈的感覺又再度鮮明起來。
……為什麼這種慶祝的時候,賀景臨卻不在呢?明明還說他是大功臣來的,明明能夠找到編曲的靈感,很大程度上都是多虧了他……
明明有一大堆話,想對他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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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更
江楓跟原來的經紀公司解約之後,已經在五月初正式簽約到熠美旗下。新合約就按江楓的意思,按新晉藝人的最低標準,因為江楓近兩年來狀態非常低迷,合約除了每個月可憐巴巴的基本生活費,培養計劃里面約等于什麼都沒寫。江楓對此都欣然接受,真心覺得這樣最好。
靠自己一點一點做出成績來,得來的成功才會顯得尤其珍貴。
名義上江楓有一位經紀人叫程露,是個短發眼鏡妹,長相平平,性格非常靦腆內向。不過其一是現在這版一年約只承諾合約期間讓他上兩次演出,基本沒有需要經紀人出面的事情。其二是江楓的事無論大小,賀董事都要親自過問,確認了沒有問題才交給程露去做,儼然一副自己才是江楓正牌經紀人的架勢,讓剛剛大學畢業的程露極度惶恐。
所以,江楓除了在簽約那一天跟程露打了個照面以外,後來就沒再見過自己的經紀人,唯一的印象就是那副厚得快趕上酒瓶底的黑框眼鏡。
本來以為這樣半雪藏的閑人生活至少要持續到中國巨聲比賽正式開播之後,沒想到剛剛簽約不到一個月,他就已經拿到了歌後路瑤專輯的嘉賓資格和出聯動單曲輯的機會。
熠美上下但凡知道江楓這個人的都唏噓不已。不少人私底下嚼舌頭說他這是傍上了賀家兄弟倆,飛上枝頭變鳳凰了。可賀景臨是名聲在外的行事端正,賀聲宇又一向自詡有什麼「音樂人的矜持」,這個渾身沒幾兩肉的小子到底使了什麼妖法,能把這兩個人迷得團團轉,一夜之間就成了熠美員工食堂里最火爆的熱門話題。
江楓就是在這樣一片無比嘈雜的八卦聲之中跟賀聲宇的唱片公司星宇傳媒簽唱片合約的。而且還一簽兩份,一份是作為路瑤概念專輯《祈願》的嘉賓,一份是個人單曲輯《finale》。盡管他現在在歌壇還是個籍籍無名的小輩,但是在熠美的員工——尤其是20-40歲的女性員工——里面,江楓這個名字已經確確實實地火了。
唱片合約簽訂之後,他的日程一下子滿了起來。專輯和單曲輯的錄制,歌曲的練習和磨合,mv的拍攝,再加上中國巨聲正式錄播在即,跟現場樂隊的磨合排練也都開始進行。程露雖然極度內向,跟人說句話都會臉紅,一副軟柿子好捏的樣子,可貴之處在于行事非常有條理,把江楓的日程安排得異常妥當,滿而不亂,時間利用效率極高,還總是給江楓留下適當的私人時間,讓他能夠好好放松休息。
可是江楓哪顧得上休息呢!這樣一忙起來,連之前那種若隱若現的想見賀景臨的憋屈感都完全拋諸腦後。結果那個「不見面」的禁令就一直掛在那里完全沒有解除的意思,讓賀景臨郁悶不已,連日來華信的總經理辦公室氣壓都低得嚇人。
路瑤經驗豐富演唱渾然天成,加上專輯的歌曲都是為她量身打造的,基本不需要排練。
但江楓不行。
這還是他第一次接觸專業的錄音制作。前世live經驗很多,而且通常是在嘈雜的環境下演出,讓他養成了良好的心理素質,面對再多的觀眾再混亂的局面都能夠演唱自如抓住听眾的耳朵。這是他的優點,也是他的缺點。
在底層夜店唱live的經歷給他留下了不少隨意輕挑的演唱習慣,在live場上可以一帶而過,甚至面對面的演唱也很被人發現問題。然而以專業的錄音設備收錄下來,這些不良的習慣造成的缺陷就會數倍放大,變得極其明顯刺耳。
第一次錄制的母帶完成之後,賀景臨賀聲宇和江楓自己听了都連連皺眉。賀聲宇本著「音樂人的矜持」,難得地板起臉來花了近四十分鐘跟江楓一一細數他演唱中的諸多問題,並且異常嚴肅地要求江楓從現在開始禁止演唱一切歌曲,每天只做發聲練習,盡快改掉這些壞毛病。
江楓自己也著急。想到賀聲宇雖然生活作風讓人呵呵,在音樂上的見地倒著實中肯,就嚴格遵照他的建議,每天所有的空閑時間都用來做最基本的發聲練習。從吹唇練習到母音練習到連頓音練習、共鳴位置練習、咬字練習,每一個音都異常小心謹慎,有意克服自己輕挑隨意的習慣。
于是他又比之前起得更早了,每天晨跑之前先在小區的公園里練上兩個小時唱,白天沒安排的時候會再練兩個小時,晚上再練四個小時。王燕見弟弟這麼辛苦心疼得要死,每天變著法地給他做各種好吃的,補養嗓子的藥膳更是沒停過。江楓方法適當,加上王燕的悉心調理,每天大劑量的練習下來,也並沒給嗓子造成額外的負擔。
苦練之下成效非常顯著。只花了半個多月的時間,江楓的進步就已經得到賀聲宇的首肯,終于獲準演唱完整的歌曲。時隔半月再次演唱這首《finale》,錄制出來的母帶效果讓賀聲宇驚艷不已,隨意的毛病都一掃而空,發聲更加直率肯定,凝聚力極強,簡直像是每一個音符都能直直扎進听者心里。
金牌制作人听完剛剛錄制完成的母帶,沉默了良久良久。江楓在錄音棚里等他開口,看還有什麼需要調整改進的地方,哪知等了半天賀聲宇都一言不發,最後按了兩個鍵把那盤母帶又播放了一遍。
這一次賀聲宇把全身的重量都靠在椅背上,閉上眼楮靜靜听著無伴奏的母帶中江楓干淨的聲音,表情顯得無比享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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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半個多月下來,時間就到了六月中旬,中國巨聲第三季的啟動儀式已經舉行,正式的錄播馬上就要開始。盲選江楓仍是打算唱那首《從開始到現在》,與現場樂隊的幾次磨合都非常順利,就等幾天之後上台。
他在這邊玩得不亦樂乎,賀景臨可是不爽已久。從四月下旬那次試音開始到現在,正經過去了快兩個月,都說夫妻是床頭吵架床尾和,兩個月坐熱氣球都能繞地球一圈了,到現在還沒和好,這張床是要有多長?
……雖說偷偷在編曲里面加入他唱過的歌來對他表白什麼的,確實讓人感覺還不錯啦……不過這麼拖下去像什麼樣子,難道真的當他賀大少好糊弄麼?
所以這天江楓送走了王燕,正打算開始晚上的發聲練習的時候,就听有人狂按了七八次門鈴。
重生以來會來他家里找他的人滿打滿算就只有李程越、王燕、賀景臨三個,而且這三個人不知道從哪搞來的,都有他家鑰匙,進門從來不打招呼……會有人按門鈴的情況江楓還是第一次遇到。他有些狐疑地過去開門,還在想也許是程露遇到了什麼在電話里說不清的大事。
當然賀景臨是有江楓家門鑰匙的。他就是心里別扭,非得讓江楓過來給他開門而已。大門一打開江楓還沒看清來人是誰,就被賀景臨一把摟進懷里狠狠吻了上去。
「嗚……」
男人吻得極其凶狠,右手用力捏住江楓的下巴,強迫他張口接受自己。靈巧的舌探入他的口中,粗暴地攻擊著口腔的每一寸敏感,掠奪著他口中的氧氣。牙齒撞破了嘴唇,吻到後來,兩人口中都是一片濃重的血腥。
賀景臨一直吻到江楓全身發軟才放開他。激烈的長吻迅速消耗了體內的氧氣,江楓低下頭大口大口地喘著氣,漆黑的眸子因為呼吸困難而蒙上了一層水霧,單薄的雙唇在反復的撕咬中紅腫起來,晶瑩濕潤像在發光,散發著催情的味道。
剛滿十八歲、渾身都充滿生命蓬勃的力量的青年,露出這種柔弱嬌羞的模樣,簡直就是在勾人犯罪!賀景臨一手攬著江楓的腰以免他軟下去,低下頭就想再親,結果被江楓扭捏地躲了過去,追了半天愣是沒再踫著那對甜美的唇瓣。這樣逗了一會江楓臉紅了個透,有些無奈地仰了仰頭,從他懷里掙了出去。
既然一擊得手,賀景臨也沒惱小貓後來不讓親的事,反手關了門跟著江楓進屋。「小楓,我說,我不來找你,你就真打算這輩子都不見我了是嗎?」
江楓回過身,微微歪著頭疑惑地看了賀景臨半天,而後露出一個恍然大悟的表情。
「啊……那個,我之前是不是對你說過暫時不見面來的?對不起啊,我完全忘了這碼事了……」江楓抓著額前的頭發,不好意思地朝賀景臨笑了笑。
「呃……」
忘了這碼事了……這碼事了……事了……了……
……
那時石化的賀景臨腦中忽然冒出一個奇怪的想法。
他忽然覺得,自己也許,是真的想跟面前這個人,過一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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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更
這次終于輪到賀大少站在原地石化了半分鐘,臉上難以置信的表情怎麼都化不開了。
「喂你不是吧……忘了?就這麼忘了?……本來你要是打算徹徹底底斷個干淨也就算了,偏偏還打電話來撒嬌,還拿編曲勾引我!你知道我這兩個月過得有多辛苦麼?……」一向舉止得體的社會精英難得地流露出煩躁的情緒,猛地邁了一步沖到江楓跟前,用手指戳著他的肩胛骨,語氣顯得無比抓狂。
江楓別過臉去暗暗撇了撇嘴,心想你是想說這兩個月憋得有多辛苦麼……果然憋久了人會變得比較不正常……總是說社會精英都有變態的一面,看來以後對待這位大少爺還得用更縴細的方法,以免觸及到他易碎的神經……
當然這些話江楓一個字都沒說出來。他退後兩步異常鄭重地向賀景臨深深鞠了一躬,用極度懊悔的語氣說道︰「是我錯了,忙起來沒顧得上這些事,真的非常對不起。」
這樣鄭重其事的道歉讓賀景臨也沒辦法繼續發火了。不過他心里還是相當不甘心的,僵硬了一會,而後冷哼了一聲,「……哼,別以為道個歉這件事就能算了。」
江楓又抬起頭來,露出一個誠懇的微笑,「確實是我做得不對。你說吧,想讓我怎麼補償你?只要在我能力範圍之內,我都盡量滿足!」
跟公事公辦的鞠躬比起來,青年陽光燦爛的笑容簡直殺傷力滿點,而且能力範圍之內都會滿足什麼的,真的不是在勾人犯罪嗎?!——賀景臨本來就被江楓那句天殺的「忘了」戳了痛腳情緒不對頭,如今又被金閃閃的微笑閃瞎了眼,竟然破天荒地在跟人說話的時候別過視線,臉頰有點發燙。
他想了半天才說︰「你答應我一個要求,這件事就算過去了。」
江楓爽快地猛點頭,「嗯嗯,什麼要求?」
「帶我去看你中國巨聲的盲選。」賀景臨深深地望著江楓,眼神顯得異常傷感,一副受了極大委屈的樣子。
中國巨聲是從荷蘭引進的娛樂節目。這種選秀模式——thevoice在荷蘭和英美等西方國家都有開展,並且同樣大受當地觀眾的歡迎。西方人相比中國人以事業為重的倫理觀念,更加注重家庭的紐帶。因此世界各地凡是引進thevoice的節目,必須在演播廳設置親屬陪伴室。選手由家人陪伴來到節目現場,選手上台演唱時,家人和主持人在親屬陪伴室中,通過監視器觀看現場的情景,為選手加油鼓勁。
中國巨聲當然也貫徹了這個傳統。在前兩季的中國巨聲中,每位選手都有自己獨特的奮斗故事,選手與親人、愛人之間感人至深的互動,成為了中國巨聲非常重要的組成部分,也是中國巨聲特別的動人之處之一。
賀景臨讓江楓帶他去盲選,當然不是說要坐在觀眾席上當背景板的意思,而是要以親屬的身份在親屬陪伴室中看江楓比賽。一般而言,會被選手帶去節目現場的都是父母丈夫妻子孩子之類的,最少也是男女朋友關系,要是這回江楓同意帶他過去,那兩個人就算沒有正式出櫃,至少在彼此之間,關系就可以算確定了。
哪知江楓剛剛還說得好好的,一口一個有什麼要求都會滿足,如今賀景臨提了要求,立刻就冷了臉,擺了幾次手,連連說道︰「不行不行,這個不行。」
「為什麼?你說能做到的都會答應,這點小事沒道理做不到的吧?」賀景臨這回是真的的火了,陰沉著臉說道,心里打定主意如果江楓的回答不能讓他滿意,就立刻把人扔到床上去,非讓這貨一個禮拜下不來床不可。
「因為你是賀景臨。」江楓理所當然地說,「搞音樂的十有八_九都認識你吧?我一個籍籍無名的小歌手,帶著當年叱 風雲的傳奇制作人去參加比賽,這算怎麼回事?示威麼?」
「嘖……」江楓這個理由還真的讓賀景臨沒想出辦法來反駁,原本興奮的心情頓時就被一盆涼水澆滅了。
「而且,這個節目是要全國播出的誒……你真的打算跟我當著全國人民的面出櫃?」江楓攤了攤手,繼續說道。
其實江楓說的這些顧慮,賀景臨也不是沒想到。只是兩個人這種不上不下的半吊子關系太過磨人,讓他迫切地確認江楓心里的想法。他還不甘心,頓了一下又說道︰「不帶我去你準備帶誰去呢?我可听說你父母早就不管你了,現在也沒什麼親戚……」
賀景臨在第一次見到江楓那天晚上就派人查了江楓的底,父母離異各自成立了新家庭,從小就沒人管他的事,把他在各家親戚之間推來推去,受盡欺侮。也因此江楓**得很早,現在跟家人都完全斷絕了關系。
能夠作為「親屬」帶去參加比賽的人,難道不是就只有他賀景臨一個嗎?
賀景臨本來以為這麼一問至少能讓江楓糾結一會,結果江楓極度爽快地答道︰「帶王燕去啊,她是我姐,也是我第一位歌迷。」
…………麻蛋他賀景臨當年到底是哪根筋不對,這不是自己把情敵送到情人身邊麼?
賀景臨這回徹底蔫兒了,沉默了好一會才自嘲地笑了起來,走到沙發旁邊坐下,整個身體都陷進沙發里,用手遮著眼楮。
「我一遇到你的事就渾身不正常……算了,你當我今天晚上什麼都沒說吧。」
江楓心說這人確實不正常,這一個晚上流露的感情可能比平時一年都要多。
他望著賀景臨異常萎頓的身形看了半天,也不免有些動容,畢竟這樣的賀大少,大概也就只有他一個人能見到。江楓猶豫了一會,走到賀景臨身邊坐下,「……也不是沒有辦法,你要是真想去,只要別讓別人認出你來就行了,節目組又不會查戶口。」
賀景臨听他這麼說,瞬間又來了精神,放下手臂睜大眼楮望著他。
「比如說……你可以假扮我的女朋友啊。」江楓想了想,豎起一根手指,「前年不是就有個沖進四強的人全程都是女朋友陪著,決賽的時候他女朋友還親手給他做了一個瓖鑽的麥架,特別感人。到時候你也給我做個什麼東西,我們還可以在鏡頭前秀秀恩愛之類的,想想就很帶感!」
江楓越說越起勁,說到後來甚至坐直身體,看著賀景臨兩眼直冒光。倒是賀景臨听完之後一臉的黑線。
「我?假扮你女朋友?」他這樣問道,語氣里甚至帶著些嘲笑。
江楓看出賀景臨這是不願意,白了他一眼,扭過頭去抱著手臂。「委屈你了麼?不願意就算了。」
「不是……我說……」這回賀景臨真憋不住笑出聲來,用手比了比江楓的頭頂和自己的下巴,「江姓少年,我比你高差不多一頭,我,假扮你女朋友?你真的不介意自己女朋友長得這麼……呃,偉岸麼?據說很多女人都非常介意男朋友長得比自己矮的啊……」
我才不矮呢身材高矮胖瘦都正正好來的好嗎?(據李程越說)不知道有多少女孩子被我迷得神魂顛倒呢好嗎?——江楓又狠狠白了賀景臨一眼,氣鼓鼓地嘟著嘴不說話。
賀景臨看著江楓生氣的樣子,結結實實被逗笑了。他把江楓攬進懷里,在他緊緊皺著的眉心輕吻了一下。
「總之只要不被人認出來就行了對嗎?這倒是不難……」他停頓了一會,像是留連江楓眉心的溫度,又再次吻上去,嘴唇在那里停留了很久。
「小楓,謝謝你。」半晌,他這樣輕聲說道。
江楓微微抖了一下,而後一直有些僵硬的身體終于放松下來。
「……你發現了麼?你現在已經不會對我用‘您’這個稱呼了。」
「啊……那個,忘了……」江楓又往賀景臨懷里靠了靠,聲音懶散。
「我更喜歡現在這樣,總叫‘您’太見外了。以後只有我們兩個的時候也別叫‘賀總’,就叫我名字好嗎?」
江楓忽然坐直身體,非常認真地搖了搖頭。
「我比你小這麼多,以在熠美的地位來說,又是你的下級。按漢語的習慣,直呼名字未免太過奇怪。」
他皺著眉想了半天,「這樣好了,別人都叫你賀總,我就叫你‘賀腫’吧?」
賀景臨又一次石化了半分鐘,「……我能問問是什麼意思麼?」
「沒什麼特別的意思,就是個稱呼而已啊。」江楓攤了攤手,隨意地答道。
「呃……」
……跟直呼名字比起來,難道不是這個莫名其妙的稱呼更加奇怪一百倍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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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更
中國巨聲是錄播的節目,播出時剪輯而成的每一期只有80分鐘,卻要錄制超過1000分鐘以上的素材。盲選期間通常是選手在上午走台排練,導師下午才到場,開始正式的節目錄制。
盲選這天,江楓如常早起練聲,然後晨跑。四月末那次吵架之後,他就沒再請賀景臨陪他晨跑了。現在兩個人雖然可以算已經和好,但他跑步之前還要先做兩個小時發音練習,全程下來八_九點鐘,賀景臨上班就會來不及。所以一起晨跑的習慣也沒有恢復,他就一直獨自跑步。
不過這天他跑步的時候卻遇到了一個人。
那是個打扮非常入時的青年,年紀大概在二十四五歲,短發染成褐色,里面還挑染了幾縷紅色,在陽光的照耀下閃閃發亮,一身阿迪運動服,白色的跑鞋很干淨。青年掛著耳機帶著戶外運動眼鏡,踩地的步伐特別輕松,渾身都透著一種蓬勃的爆發力。
雖說是非常時尚的打扮,青年卻不會給人非主流的印象,反而有種陽光隨和的氣質,讓人感覺很舒服。
江楓開始還覺得奇怪,在這小區里跑了幾個月,從來沒見過這個人。等到這人超過他跑到前面去,他看了那個背影半天,才恍然大悟。
…………噗。
他這一笑就笑岔了氣,結果後半程跑得異常辛苦。
等到一大圈終于跑完了,賀景臨摘下護目鏡,一邊拉著江楓調整呼吸做整理運動,一邊問道︰「怎麼樣?認不出來吧?」
「還真認不出來!合格了!」江楓連連點頭,「別說,你這樣子看著可比平時西裝革履順眼不少。」
賀景臨笑著搖了搖頭,略顯得有點無奈。
兩人放松完畢又跟以前一樣上樓沖涼吃早飯。王燕還奇怪了半天怎麼江楓今天晨跑帶了一個金毛帥哥回來,後來知道他就是賀老板的時候也大為吃驚,圍著賀景臨轉了好幾圈,一副難以置信的樣子。
賀景臨是專程空出全天來陪江楓錄節目的。跑步完了他換上一套亮眼的休閑服,配上無框眼楮,十足的陽光熱血青年氣質,跟原來那個商界精英相比完全像換了一個人。
至于江楓,他當然沒听賀景臨的,真的穿那套巴西球衣去錄節目,只穿了最素淨的半袖白襯衫和黑色長褲,打了一條很細的純黑領帶。素淨的裝束並不顯得死板,透著一股嚴謹專注的學生氣,與他的年紀和外形非常契合。
賀景臨還為江楓沒有采用穿球衣這個建議大大地惋惜了一番。不過見到江楓這身打扮,能夠看出江楓對自己的形象定位已經有所考慮,也覺得很滿意。
兩人到錄制現場的時候正好是上午10點(江楓本來想帶著王燕一起過來,被賀景臨斬釘截鐵地拒絕了,問他為什麼又無論如何都不肯說)。導演跟江楓說明了節目的流程和注意事項。因為已經與樂隊磨合過幾次,走台非常順利,江楓的嗓子也處在絕佳的狀態。
可以說萬事俱備,就等登台震撼全場了——賀景臨心里也不由得有點小激動。
上午除了走台之外沒什麼重要的事情,正式錄制要到下午2點左右導師來到現場才會開始,走台完畢的選手和家屬就在休息室里等著。有不少選手因為緊張還在反復練習,不過江楓有一大票唱live的經驗早就身經百戰了,完全不需要做這種臨陣磨槍的事。
賀景臨本想中午帶江楓吃頓好的養精蓄銳,但是江楓擔心吃得多會影響發揮,還是希望上台之前能夠保持適度的空月復。不過上台要等到下午或傍晚,完全不吃東西肯定不行,賀景臨就打算買些點心水果什麼的。
只是買東西就沒必要兩個人一起過去了。賀景臨離開之後,江楓留在休息室繼續做想象訓練,沒過一會就感覺到有人拍了拍他的肩膀。
「喲,帥哥,要上台了緊張麼?」異常甜美的女聲在他耳邊輕快地說道。
江楓猛地睜開眼楮,就見吳欣站在離他很近的位置,俯□朝他笑著,盡管穿得可以算很得體,可這個角度太過曖昧,還是能夠隱約瞥見事業線。
他清了清嗓子,尷尬地別過臉去。一邊吳欣悻悻地直起身,「你這反應真是沒趣。年輕人嘛,有點年輕人的樣子啊,搞得好像我魅力不夠似的。」
江楓更是尷尬不已,又干咳了幾聲,半晌才問道︰「你也來參加比賽?」
「是啊,還真是巧,竟然跟你排在同一天上台。」吳欣把手里拿的兩瓶礦泉水遞給江楓一瓶,自己拉了把椅子坐在江楓對面,爽快地說道,「不過我就是重在參與。我這幾年已經確定要去日本發展了。那邊有家娛樂公司在推一個五人女子組合,因為注重中國大陸的市場,想請我過去作主唱。」
「很好啊,恭喜你!」江楓听說吳欣有這麼好的機會,真心為她感到高興。
吳欣卻只是撇撇嘴,並不以為意。過了一會又微微往前探了探身,略微壓低聲音說道︰「水龍的事情,你說你要自己查,有眉目嗎?」
吳欣忽然說起這件事,讓江楓微微一愣。實話實說他其實是沒什麼眉目的,但是當時在吳欣面前信誓旦旦說要自己去查,如果直接承認自己一點線索都沒有,實在有些不好意思。
江楓猶豫了半天也沒想好怎麼說這件事。吳欣見他不回答,也大概明白了他其實沒什麼線索,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
「看在我確實很喜歡你的份兒上,我來給你一個提示吧。你知道你們學校有個挺有名的唱美聲的學生麼?年前好像還得了什麼國際大獎,叫什麼來的……」
「……劉征?」要說帝音的學生,江楓就只知道這麼一個,恰巧還就是唱美聲的,也正好得過國際大獎。
「對對,劉征!」吳欣興奮地打了個響指,一邊江楓撇撇嘴,心說這種概率都能猜中,他回去一定要買兩注彩票。
「這個人怎麼了?」
吳欣又向後靠回椅子背上,抿著嘴唇露出一個好像通曉一切的笑容。「你知道定水珠的下落,那大概也知道賀大少小時候那個大烏龍。他誤食定水珠差點喪命,幸虧有位道士做了場法事,給他喝了一瓶開光的可口可樂。你說這個道士,會不會知道點什麼?」!
確實就如吳欣所說,賀景臨的這段經歷里,道士是一個至關重要的線索。他之前竟然一直忽略了!而現在這個劉征,按吳欣的說法,應該跟當年那位道士有什麼關系。
吳欣見江楓已經了然,便住了口︰「你是聰明人,話說得太透就沒意思了,我就說到這吧。」
江楓點頭,頓了一下,誠懇地說道︰「謝謝你。」
「嘖……」吳欣也沒表現出高興或厭煩,只是面無表情地看了他半天,然後好像忽然想起了什麼。
「對了還有一件事。你那個賀大少……好像不是很希望你在這件事上查太多的樣子,你要是真想查,還是提防著他一點比較好。」
「誒……」江楓完全沒想到吳欣忽然說起賀景臨的事,頗有些意外。
吳欣攤了攤手,「如果我是他,我也不會願意讓你查到破解的方法,這樣就能永遠把你留在自己身邊了啊。我之前確實是騙你的,我手里只有半本《龍魚河圖》,那個小優盤後來賀大少要過去了,當然是在給了我等價的好處的前提下。他可沒交給你吧?」
江楓心里猛地咯 一聲。
說到這里,所有的事情就都串起來了。為什麼吳欣會知道他胸口有個東西?因為是賀景臨告訴她的。為什麼他會覺得李程越給他的資料中的一張照片看起來很熟悉,因為照片里的人並不是賀聲宇,而是賀景臨。賀景臨穿休閑服的樣子,他的背影,江楓都見過很多次了,絕對沒理由會認錯。
那張照片的拍攝時間是3月12號,就是江楓跟賀景臨第一次在twilight見面的第二天。那天晚上賀景臨剛好目睹了他胸口水龍發狂的情況,兩人談判時江楓又屢次問到定水珠的事,很可能賀景臨當場就猜到了他胸口有個怪力亂神的「東西」,要靠當年被誤食的黑珍珠才能鎮住。
看照片里賀景臨跟吳欣親密的樣子,兩人顯然之前就認識已久。賀景臨當天在見過江楓之後立即找到吳欣,把這些事情都告訴了她,請她幫忙查江楓的底。
如果是這樣……他可真是被耍得團團轉啊!不愧是商界帝王受萬人景仰的男神般的人物,最初見面時江楓還在提醒自己有能力左右他人想法的人都很危險,不知道什麼時候,卻已經完全忘了這些了。
江楓心里亂,下意識地擰開手中的礦泉水喝了一口,卻只覺得一種極度嗆人的灼熱從喉嚨流進胃里,讓他嗆咳不止當場就流下了眼淚。
那根本不是水!
作者有話要說︰
五更大章,請看在渣作者這麼勤勞的份上,不要吝嗇你們的留言喲╭(╯3╰)╮
話說……並不是化用也不是靈感來源,因為渣在寫江楓的編曲的時候,其實只有這麼一個抽象的想法,用弦樂來營造溫暖的氛圍的手法其實在很多歌里都有體現
不過,寫完了之後,我回過頭來再想有沒有哪一首歌可以作為這種概念的例子時,一下子就想到的歌曲,是河圖的《藏海花•天葬•三日寂靜》
于是如果有興趣試听的話請戳這里→《藏海花•天葬•三日寂靜》
第一次听這首歌的時候,歌詞里那句「你靜靜地送她走遠走遠她只想看見你不流淚的眼」讓我瞬間眼眶就濕了……_(:3∠)_l3l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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