兜頭而下,就像被煙花雨淋了一樣,詹復升感到前所未有的新奇,激動,手下的心隔著衣服砰砰作響。♀
詹復升握拳使勁錘了幾把,又把衣領扣解開,沒啥用,索性站起來開始在辦公室里轉圈,一個勁兒告訴自己要鎮定要鎮定,可腦袋就像被捆住打了結一樣,尋不到出口,躁動的心也完全平復不下來。
對手沒反應,韓以桔就算演技再好也快哭干了。
他怎麼還沒動靜啊,她實在哭不出來了。對了,男人不都喜歡識大體的女人嘛,韓以桔抹抹眼淚兒繼續裝,仿似擔心被人誤解了似的急急說道,「那個,我不是要訛你錢,」後半句聲調低了下來,「我就是太害怕了,又沒有人可以說,就真的對不起,我不是故意要給你添麻煩的」說著說著又要哭了。
詹復升再也做不到無動于衷,「你在家?」一開口,沙啞低沉。
可能是心火太旺,詹復升感覺嗓子干干的,咽了口唾沫,喉嚨生疼。
他要來?韓以桔假裝疑惑道,「嗯,怎麼了?」
詹復升開門問門口的馬柏要了車鑰匙,听到她問回道,「我20分鐘後到。」
韓以桔暗喜,故作驚訝道,「啊,那個」
詹復升正跑著下樓,說話時有點微喘,但還是听得出其中的鄭重,「等著我。」
這時候再拒絕,可就真顯矯情了,韓以桔輕聲應道,「好。那個,我搬家了,不是你上次去的那兒了。新地址是b大公寓5單元302室,你別走錯了。」
詹復升听了這話挑挑眉頭,「知道了,我先開車,一會兒見了聊。」
掛了電話後,詹復升一改往日的穩妥作風,油門一踩車子像離弦的箭一般嗖的飛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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韓以桔掛了電話便在沙發上撲騰歡了,想到那人馬上就來,趕緊把針什麼的都收走。♀
又跑到浴室里照鏡子,幸好她之前沒化妝,不然經過剛剛那一通嚎,臉上肯定五顏六色的,難看死了。現在呢,韓以桔湊近仔細看了看,就是眼楮紅了點還有點微腫,整體來說,還是一樣的美啊!
平生第二次感謝她媽和她那音訊全無的親爹提供的優良基因,讓她生了這麼一副渾然無雕琢的花容月貌,至于第一次?說多了都是淚啊,暫且不表,正事要緊。
額,是的,顧鏡自得的韓以桔听到了等待已久的門鈴聲,趕緊拍拍臉把笑收回去,走到門邊深吸一口氣,打開了門。
門被打開,詹復升一眼看去,便再也拔不出來,她低著頭,發絲柔順的滑下,落肩上散落在臉旁,他看不清她的表情,但從互相交叉捏搓的兩只小手和拖鞋里蜷起來的十只玉白腳趾里,他看出來,她很緊張,很無措,或許也很害怕
是啊,他一個中年男人听到這個消息尚且亂得無法思考,她一個小姑娘該有多害怕,多無助。
他的心澀澀的,他想抱抱她,抱抱這個可憐的小姑娘。
韓以桔絞著手指很無奈,這男人每次都這樣,看著她,卻什麼都不說。
突然被一股力拉上前去,撞到了他硬硬的胸膛上,韓以桔揉著鼻頭,紅了眼眶,抬頭想問他犯什麼病呢,便被大力摁了回去,同時頭頂飄來他低沉的嗓音,「我在這里,你可以抱著我哭,多久都可以。」
韓以桔的眼淚很應景兒地奪眶而出,也許是鼻頭被撞了兩次真的太疼了,也許是內心深處真的很渴望有這麼一個人能永遠抱著她,讓她依靠吧。
韓以桔不知道,也沒時間分辨到底是哪個,因為她正對著詹復升胸前好大一坨不明液體混合物羞憤欲死,而我們的詹首長則低頭看著它內心奸笑,面上糾結道,「這軍裝明天開會要穿的。♀」詹首長的演技入木三分,完全當家里衣櫥那一排一模一樣的軍裝不存在。
可韓以桔不知道啊。
案發現場直愣愣地杵她眼巴跟前,韓以桔哪好意思腆著臉不作為,「要不你月兌下來,我給你洗洗。」
詹首長陰謀得逞,二話不說解扣月兌下遞給她,看著她抱著他的衣服‘騰騰騰’地跑進了浴室,詹復升回身把門關上,嘴角緩緩勾起。
早在她那天疊衣服的時候,他就想她手里拿的是他的衣服了。
詹復升關好門後,來到客廳,看到了茶幾上擺的東西,從未見過但第一眼就認出了是什麼,這一切都得感謝孟泳中‘孜孜不倦的教誨’以及那群兵痞子沒皮沒臉的胡侃。
經過燻陶的詹復升保險起見打電話給慕千智約驗血,電話那頭的慕大院長听到這話十年如一日的冷靜淡然,約好後兩人同時掛斷電話。
可接下來呢?他不知道該怎麼辦,既然如此,那就順其自然,走一步算一步好了。
只是,他什麼時候變得如此消極被動,害怕做決定了呢?
詹復升握著手機沉默了一會兒,百轉千腸間,明明離答案只剩一層薄紗,可他就是不想揭開,害怕揭開,又或者,他早已透過薄紗知道了答案
他不敢多想,卻轉身走向浴室想看她洗衣,沾滿泡沫的女敕白小手輕輕地搓著他的軍裝,只是想想都覺得很溫馨,可是
為什麼跟他想的完全不一樣?!
韓以桔無聊地靠在洗衣機上等衣服洗好,時不時往外瞄一眼,看到他走過來,趕緊站好沖他微微一笑。
詹復升被她這一笑迷住了眼,她很美,笑起來更是動人,年輕的面龐在陽光的照耀下熠熠生輝,這亮眼的光卻讓他驟然清醒。
她亭亭玉立,年輕美好;他卻已步入中年。
她巧笑嫣然,青春朝氣;他卻已步入中年。
他的心莫名的安定了下來,剛剛的糾結,迷茫,彷徨,全都不復存在。
他立場堅定,一個孩子並不能改變什麼,正如他不能愛她,不敢愛她。
好感?喜歡?哪怕此時他自以為是的愛,不過是漫長歲月里的一粒塵埃,很硌人但早已微不足道。
等視線聚焦,她正抖著從甩桶里提出來的衣服,詹復升上前一步拿過衣服直接穿上,潮意襲裹上身,他面不改色地邊扣扣子邊對她說道,「我們現在去一趟醫院吧,驗個血。」
到底是有錢人家,辦事就是謹慎,韓以桔無奈嘆氣之余,也順從地摘了洗衣手套,洗了個手,跟著他出門了。
上了他的座駕,什麼牌子不知道,只覺得車擦得好亮,都能映出人影了。
韓以桔坐在車上想搭話來著,但看他一副‘別理我’的面癱臉,她也識趣地沒去招惹他,就這樣一路無話到了醫院,慕千智已經等在那里了,抽血檢樣親自上陣。
韓以桔坐在一個辦公室里,感覺氣氛怪極了,但思索一番也沒什麼發現。
詹復升出去了一趟,回來後就坐在她旁邊閉目養神,慕千智拿著血樣去化驗了,還沒回來,她坐著沒味兒極了,拍著嘴直打哈欠。
詹復升在她呼吸變得平穩有規律後就張開了眼楮,她的小腦袋一點一點的,他生怕她一頭栽地上,忍不住往旁邊挪了挪把她的小腦袋放在了他肩上,出神的望著她的臉,眉毛,睫毛,鼻子,嘴巴
他覺得幸福,無比幸福,他默默告訴自己,就一會兒,一小會兒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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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千智進來時,一對璧人正並肩而眠,慕大院長完全沒有回避的意思,直直進來,手里的報告無情地拍向了兩人,見兩人轉醒後,撂下報告轉身走了。
兩人很有默契的各持一邊看完了內容,然後便是長久的沉默
你有沒有過這樣的時候?規劃一件事很容易,心里想著我要怎麼樣我該怎麼做,但真到了付諸實踐行動的時候,才發現要做到真的很難。
詹復升現在便是這樣,心煩意亂難以啟齒,他甚至對自己說,生下它吧,生下它吧,這是你自己的骨血啊,你怎麼忍心?
是啊,他不忍心。可是生下之後呢?讓它當個沒媽的孩子還是給它一個不幸的家庭?讓它重復他的一生?他做不到!失去母親沒有父親疼愛的那種感覺,哪怕所有人疼你如命但給了你生命的兩個人不陪你不愛你的那種感覺,他最清楚不過,怎麼忍心自己跟她的孩子走他走過的路
既然如此
詹復升低頭盯著報告,說了句,「打掉吧!」話一出口,心便不可遏制的抽了一下
韓以桔本來喜滋滋地模著肚子跟一一心靈交流,听到這話完全呆住了,抬眼向他看去,「你說什麼?」
詹復升回視,目光平靜,「我說把它打掉。」盡管他的心,在滴著血
可是他能怎麼辦呢?
歲月是一道不可逾越的鴻溝,他只能依稀看見對面的她,很美好,但卻太過虛無飄渺,他抓不住,即使抓住了,也在他手里呆不了多久
她沉默,這是同意了?
手機在口袋震個不停,讓他的心更亂了,可她還沒動作,詹復升一把把她抱起向外走,韓以桔掙扎踢腿,「你要帶我去哪?放我下來!」
詹復升不受她影響,開門右轉繼續往前走。
韓以桔看見走廊盡頭手術室旁的慕千智,還有許多醫生和護士,他們其中大部分人都穿著手術服,他這是要強行執行嗎?
韓以桔恐懼極了,她的一一,她的一一
「詹復升,你這個魔鬼,虎毒尚不食子!」
揮手亂抓,張嘴胡咬,腿腳齊蹬,聲嘶力竭,口不擇言,引來對面一片圍觀
詹復升聞言,腳步一頓,堪堪停在了手術室門前。
韓以桔的動作也詭異地停了下來,恰逢對面的慕千智無聲地對她吐出了三個字,韓以桔驚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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