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以桔開不了口,索性也不說話了,這會兒她早已把之前答應楊老太太的事忘到腦後了,當然,楊老太太也沒打算真讓她打電話來告訴她兒子的行蹤,只是個托詞罷了。
直接越過他走到母親墳前,沒有想象中雜草叢生的破敗,大概是他弄的吧。
韓以桔擺擺頭,不再多想。
兩個膝蓋一前一後跟著著地,雙手撐地先磕了三個頭,最後一個頭沒起來,就把額頭放在地上,然後閉上眼跟母親默默講述自己這麼多年對她的想念。
楊子卿自她不發一言從他身旁略過時,就轉過身一直盯著她的背影看,她的冷淡讓他心房的火熱溫度驟然冷卻了下來,他想起她之前讓詹復升轉達過的話︰不想再見到他
如今看來,真的是把他當作陌生人了呢。
詹復升抱著孩子無所適從,老婆的話猶在耳邊,而且態度也擺在那兒,明晃晃的置之不理,權當不認識,但是,‘岳父’他看上去真的很消瘦很可憐啊,而且一個大男人露著苦澀無奈的表情,著實讓他辛酸。
詹復升百爪撓心︰該怎麼辦啊
最後還是決定幫他一把,因為他想了想,覺得老婆最近的魂不守舍肯定還是因為楊子卿,除了這個,他也想不到別的原因,她一直諱莫如深,他也就沒多問,現在看來,早點解決也是好的,沒道理總憋在心里,到時候沒事都能整出事來。
想到這兒,詹復升走過去拍拍楊子卿的肩膀,好吧,拍岳父肩膀什麼的但是他真的做不來別的動作了。
「過去跟她談談吧,早點把話說開的,對你們都好。」額,注意語氣尊重長輩啊,你這副哥倆兒好的樣子是要鬧哪樣啊?!
楊子卿略作遲疑,點了點頭。
也許這一說開,以後就真的是陌路人了吧。
「這兒風景不錯,我帶著孩子去那邊轉轉,」詹復升深深地看了他一眼,轉身走開了,順便把麗嬸和張航帶的往遠處走了點,但也沒走太遠,絕對在視線清晰可見的範圍內。
人家把梯子都遞到腳邊了,他就只需一抬腳的功夫,沒得連這點勇氣都沒有,但越是在乎就越怕失去,楊子卿還真有點邁不開腿。
倒是韓以桔直接立起來,朝他走了過來。剛剛詹復升跟他說話時並沒有壓低音量避著她,她自然听得一清二楚,她也存著要跟他好好談一次的想法,不然也不會默認詹復升的做法了。
「你有什麼話要對我說嗎?」
「我」從她朝他走來,他的思維就一直不能聚集。楊子卿垂下眼簾,不再看著她那雙透視一切的眼眸,這才緩緩開口道,「我不求你能認我,但是,能不能不要拒絕我去看你,不用很多,一年見兩次就可以了。」
韓以桔見他連頭都不抬,明顯是怕她拒絕,心里嘆口氣,應道,「好。」既然躲不過,便坦然受之吧。
又或許,她的心里早就想要接受他了
簡簡單單的一個字,讓楊子卿瞬間心花怒放,抬眼望向她,仿佛在問「是真的嗎?你沒有騙我吧?」
韓以桔又沖他點了點頭。
楊子卿開心地翹了嘴角,「七七,謝謝你。」
他的笑太過真誠,局促,謙卑,以至韓以桔都沒有注意到他稱呼了她的小名,還有他為什麼知道他的小名。她忍不住將視線從他臉上挪開,看向別處,忽地想起了楊老太太之前的交代,「那個,你母親,前幾天打電話給我,說是聯系不到你,你等下給她回個電話吧。」
「嗯?哦,好。」他媽明明知道他來這兒了啊,葫蘆里又賣的什麼藥?但他此刻也顧不得他媽想干嘛了,他只想多看看他的女兒,跟她多說幾句話。
「你們吃飯了?」楊子卿沒話找話,最後找了個最大眾化的話題。
「中飯嗎?還沒有。」
「那我」
「楊叔」遠處奔來一個二十歲左右的壯小伙兒,正揮著手朝這邊喊。
「哎,小泉,」楊子卿回頭沖他招了招手。
「楊叔,」名叫小泉的小伙子跑得有點急,站在楊子卿旁邊喘著粗氣,仿佛注意到旁邊還有個人,張嘴問道,「這是你,怎麼回來了?」待看清後,才詫異道。
「好久不見,韓以泉。」韓以桔微笑著禮貌的沖他打了個招呼。韓以泉,她名義上的弟弟,真的好久沒見過了呢。
「誰跟你好久不見啊,韓以桔,我一點都不想見到你好嗎?你怎麼不死外邊啊,還回來干嘛啊?」韓以泉的怒氣來的莫名其妙,尤其是里面還帶著某種不知名的控訴。
韓以桔一頭霧水地看著他,不知道他在發什麼瘋,但他的行為一向不能用常人的眼光來衡量,于是也就習慣性地忽視掉了,「我只是回來看下我媽,馬上走。」
見遠處的詹復升打算過來,韓以桔忙沖他揮了揮手,她能解決得了,他過來也幫上忙,只會更亂。而且還有孩子呢,她可不想讓兒子听到這些話,即使他還听不懂,也不想。
韓以泉立即像炸毛雞一般沖她吼著,「看你媽?那我爸呢?我呢?」
他們的交情好到這種地步了嗎?她沒記錯的話,以前他們倆是互看對方各種膈應不爽,從來沒有和平相處過的吧。
見韓以桔無動于衷,韓以泉的心頭滑過一絲焦急,但面上還是一副怒火沖天的模樣,「韓以桔,你可真行,我爸對你們母女倆那麼好,直到死之前還惦記著你,你呢,回來了都不去他墳上看他一眼,枉他養了你們母女十多年,還不如養條狗呢?」
韓以桔對他的惡言惡語早已免疫,听見了只當沒听見。只是,韓恭田死了?那也跟她沒關系!生老病死,人之常情。還有,他對她們母女好?真是可笑!
楊子卿見她面上不好看,忙拉了拉韓以泉的袖子,輕聲道,「小泉,不要說了,我們先回去吧。」他知道韓以泉是韓恭田的兒子,是韓梅的繼子,但是這麼多年了,他也放下了,更何況他們大人之間的事本就跟孩子沒有關系,所以,在他看到這個孤零零的失去父親的孩子時,情不自禁地靠近了他給了他溫暖。不管怎麼說,陪伴了她們母女十多年的人是他們父子,不是他。
韓以泉低垂的眼中劃過一絲厭惡不耐,速度之快讓現場的兩個人都沒有捕捉到,他強忍著才沒甩開抓著他袖子的這只手,抬首間依舊用之前的語氣沖著韓以桔說道,「你拿著錢拍拍**走了,知不知道我爸為了還那些錢給村長累到吐血,最後過勞死!」少年的眼中滿是悲憤。
「這件事,是我不對。」韓以桔低頭認錯,這件事的確是她的錯,她拿走那些錢時不是沒有猜到它是怎麼來的,卻選擇性忽視了它,那會兒她滿心的願望就是逃離這里去上大學,根本沒有想到他們,也沒有想過他們父子會因此背負‘巨額’債務,或者說,這正是她想要的。
但是,如今的她已不像當年那麼幼稚,她也願意為當初的幼稚買單。
「我把錢給你,加上利息。」
「韓以桔,你真tm讓我惡心!」他知道他今天的目的是把她‘請’回家去,但是他就是憋不住,一年多了,他心里的這口惡心不吐不快。
韓以桔皺眉,「那你想要什麼?」她不認為除了錢她還能給他什麼,而且以她對韓以泉的了解,他要的應該就是錢啊,不然干嘛跟她在這兒打親情牌還廢這麼多的話。
難道他洗心革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