降術,雖然是微末小術,但是南疆的土壤太好了,這里毒蟲橫行,山民無數,他們容易早死,又不停的繁衍。這就讓降術師們有了無窮的材料,毒蟲,和尸體。這兩樣,是降術中,最最重要的材料。
有了足夠的材料,降術師們,也就漸漸的多起來了。
畢竟,楚國,越國,梁國,那些中原神州流行的神通道法,入門條件,太高,太高了。
不是講什麼仙緣,就是要什麼根骨,得要有仙骨,有靈根,才可以入門學修。
如若不然,你就是凡俗一名,不管你有多麼堅定的信念,不管你有多麼強大的毅力,統統無用,那些修仙之人,根本不會拿正眼看你。
用他們的話說,行就是行,不行,就是不行。
凡人想要有力量,要麼學武,要麼學雜,反正,不入仙流。
不過,降術,卻完全不同,學習降術,幾乎不需要任何的條件,任何人,隨便,哪一個人,就可以修學。而且,學習降術,雖然從理論上,不可能,成為仙道那樣的長生一流。卻也有自己的最高位業,也有自己的頂峰。那就是修成神道。
哪怕,降術不入正流,修出的神,也只是邪神之屬,一樣,也是一條出路。
凡人想要獲得出路,只能這樣。雖然,這路不好,又臭又髒,但好過沒有。
劉毅夫可不覺得自己有那麼好的命,可以修學仙術,也沒那個仙緣。
就算有,他現在也感覺自己等不及,他太想月兌離現在的這種生活了。
他太想,擁有力量,以圖日後的報仇了。
所以,他發現自己體內,是母親留下的母蠶,和這本命母蠶的功用,立刻想到了降術。
因為這里是降者的世界,這里,有太多,太多,學降術的人。這門檻又這麼低,不抓住這樣的機會,太可惜了。
外間,正在劉毅夫高興的時候,一把老音響起︰「毅夫,收草料了。」
劉毅夫抬頭,看到了老梁叔。這是整個持國將軍府里,對他唯一好點的人了。
老梁是給將軍府里,運送馬料的。♀
馬料來了,劉毅夫就會過來,當苦力,把一本本的黑餅,干草,燕麥,等等馬料,分高中低,運到馬櫥里的庫房。
持國將軍的馬櫥,是持國將軍府里,最最精選的馬匹,每一匹,都是價比黃金。
這些馬,一共三十多匹,上料什麼的,全由劉毅夫來完成。這本不是劉毅夫的工作,但卻被那些老爺,夫人,少爺,小姐的專屬馬夫,齊齊交給他來辦,如果他不辦,等待他的,就是一頓羞辱,毒打,而且,事完之後,他還得干。
那些馬夫只在避不可免的時候,給主子老爺夫人小姐們當馬凳,這是他們免不了的。或是給這些馬匹,洗一下馬。這時,他們更會故意,把里面劉毅夫睡覺的干草給沖濕。
因此,劉毅夫早早就有了,所有事,最好他干完,這樣反而可以少他的麻煩。
幾千斤的馬料,僅夠這些馬,三五天之所用。
因為馬料要新鮮,所以才會這樣。
每三五天,劉毅夫就得這樣,累死累活一回。
過去,老梁叔干,但劉毅夫故意討好,在自己可以承受時,就全盤接過去。錯非如此,老梁叔也不會和他有這點交情。
「這小子,力氣是不小……」老梁叔看著劉毅夫干事,心里贊嘆一聲。他拿出了楚國進口的煙草,美美的給自己點上,看劉毅夫把事情干完。老骨頭,可以好好休息了。
「梁叔,你听說過降師麼?」
劉毅夫干完活,開始和老梁說話了。
老梁听到降師,身子打了個寒戰,道︰「你問這個干什麼?」
「說著神秘,鬧鬧唄!」
老梁大有深意的看看劉毅夫,徐徐道︰「小子,我知道你打的什麼主意,但你還是別想了,你以為學習降術,就一定能夠當一個降師嗎?雖然,人人都知道,降師們擁有神奇強大的力量,但不到萬不得已,正常人,是不會去求降的,甚至,很多人去求降,為的不是為了落降,而是為了解降,听叔一句,降術這個東西,如果可以,一輩子都不要去觸踫。這東西一上了身,就再也摘不下來了。♀降術啊,達成問題,解決問題,很容易,但是,很容易,又形成新問題,惹出新麻煩。這東西,很邪門的!」
「我听說降師很容易入門的,是不是真的?」
老梁听到這里,明白了,這孩子,不是想要去落降,而是想要學降。他搖頭失笑。
對于降術這樣神秘的力量,在老梁面前,已經沒有多少的秘密了,他當即就道︰「學降,你有這個想法不錯,但是,你不知道,降術學起來,的確容易,但是不是可以學成,是不是可以成為那些降師,卻是另一回事,我听說,學習降術,要麼成功,成為降師,要麼失敗,成為降師的材料,十分的恐怖,十分的危險,而且,學了降術之後,如果學不得大成,很容易就早夭的,學個十幾年,二三十歲突然死掉,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了。你這孩子,如果想要長命百歲,就不要去想這歪門邪道的東西,怕遇降,就多拜拜神,有機會,請個神,回來拜拜,這就夠了。」
雖然老梁想提這個,但,劉毅夫十分的仔細,小心,更是耐心,終于,還是從老梁嘴里听出了,各城,各鎮,各村,都有降師廟。
想要學降,只要過去,就可以報名去學。
除非氣運強大,出身高貴的人,沒有這個資格,沒這個命外,任何人,都可以入門學降。
降師的路,十分的寬泛,你去,立刻就可以入廟冊,成為降師學徒,進行初步的學習。
一旦學修出神念,立刻,就會有人,專門的,送你到降者的聖地,濕地沼澤,去學習。
而學成之後,你沒死,那麼,恭喜你,你就可以成為一名降師了。
只不過,成為降師的路,十分的苦,十分的難。
哪怕是這入門容易的降師,同樣如此。
半途失敗的,比比皆是。
十萬人修學降術,最後可以修學成功的,站在最高端,成為大降師的,怕僅那麼幾十人,上百人。其余的,要麼泯然于眾,要麼,就是失敗,成為別的降師的材料。
所以又有一句話,一入降門,九死一生。
修學降術,就和中原國家,科舉考試一樣。
那麼多人,十萬,幾十萬,但最後可以成功的,就那麼一小撮。
這正是千軍萬馬過獨橋。
所以,不想早死,還是別去了。
更為可怕的是,修學降術,十分的惡心,殘忍,甚至可能會吃屎食尸。這都是被民間廣傳的,是很正確的事情。一些降術師為了積累力量,把嬰孩泡制,喝嬰尸水,這十分自然的事情。想也知道,這得多惡心。所以,很多人,並不想成為這樣的降術師。
但,這個世上,總有一些人,是渴望力量的。
他們在別的方面沒有出路,自然而然,就選擇了,降術這條路。
劉毅夫現在就是這其中之一。
有了這個打算,劉毅夫就開始暗中謀劃起來。
首先,他需要食物,他把自己難得的,偷到的,好不容易弄來的一些精品食物,藏好。
因為持國將軍府里有數條惡狗,不打發這些狗,根本逃不出將軍府去。
此外,出去之後,劉毅夫還需要一套人樣的衣服。
他在這馬櫥里,真是連一件衣服也沒有,所有的,只是一條舊布,把自己下半身,勉強包住。更不要提什麼鞋子了。
劉毅夫現在還是不需要鞋子,但他的確是需要衣服。
不然,他出去不要多久,就會被圍觀,然後就跑不動,最後很快,就會被抓回來。
劉毅夫很清楚,自己不能犯一丁點錯,只要給陳萍一丁點的機會,那個老妖婆就會毫不留情的把自己以正規的家法,直接處死。
而恩大成仇。
劉雄對盤大姑和劉毅夫母子心里的欠疚,早早演變成了,早死早干淨的想法。
他一看到這兩母子,就會覺得自己虧欠了他們的。
他的想法不是報達,而是他們快快死掉,如果他們死了,他也就可以眼不見為淨了。
這也是當初,盤大姑身死的原因,陳萍早早模清了劉雄的底線。
只要有一個理由就好。
一個。
理由。
所以,劉毅夫不可以給。
他要逃,就一定要逃掉。
雖然,很難,但,劉毅夫還是成功了,他偷了一個上廁所的馬夫的衣褲,那倒霉的家伙,因為拉了稀,所以淋了褲子,這才會月兌下來,給了劉毅夫機會。雖然事後,他大喊有賊,不過將軍府大了,丟什麼的都有,如果說丟金丟玉還會認真一下,一條沾屎的褲子……誰會在意。也就兩吼,便再沒了聲,卻不知,這條褲子,成了劉毅夫的逃命之寶。
他小心把這條褲子,用泥擦淨,然後用干草,把長的褲腿,捆成了布鞋。
這讓他的光腳,再不必擔心地上的小石子。
這甚至可以說是劉毅夫有生以來第一次穿鞋子。
那條纏在劉毅夫褲襠的布,現在也被劉毅夫改成了上衣。
計劃好了,劉毅夫抓住一個陰雨天,從馬櫥里溜出,開始逃跑了。
他修學過木蘭小錦,所以在用一包干糧,把瞪著他的狗給引開後,就翻上了牆。
有生以來,劉毅夫第一次出了將軍府,門外,是被清淨的大街。
劉毅夫忙跑起來,他早早向梁叔打听了降師廟的所在,一出將軍府,找到了一家綢緞莊的參照物,立刻就往一條參林街,跑了起來。
他牢牢記住梁叔幾次說過的。
參林街,轉犀照街,再跑窮人巷,鑽進去。然後等。
沒錯。
夜里,絕不是去降師廟的好時機,會有大量的巡兵,一條街,兩條街,看不到你,那是絕對的運氣,如果你還那麼大膽,很容易,那些巡兵就會看到你,發現你,然後圍住你,抓住你,這時,一切機會,也就完了。這細雨的天,會讓他們,那些巡兵,懶點,但他們還是會出動的,所以,找個地方,躲起來,等天亮了,可以行人了,這再去,才是上選。將軍府白天人多眼雜,劉毅夫根本沒有機會跑,他只能夜里先跳出來,然後躲起來,利用白天,看運氣,逃入到降師廟。只要他進了降師廟,得到降師的避佑,不要說將軍府了,連大陳國王,都奈何不了他。
這是劉毅夫,唯一的機會。
窮人巷,這里全都是窮人,一個個,草席鋪地,破瓦遮頭,劉毅夫找了個避風的弄堂,就這麼的鑽進去,這里,又酸又能臭,比劉毅夫待的將軍府馬櫥都不如,那髒,那味,比馬櫥還要糟糕一百倍。可是,劉毅夫卻有一種,提心吊膽,緊強十足的……自由感。
這就是自由,十年來,他第一次品嘗到的自由。雖然,這里的味道,是這麼的髒亂差。
但,這就是自由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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