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會後所有的宗親四散離開老宅,周青帶著雇佣兵們也下去各自忙開。《》沈慕白見所有人都走了,便也徑自往自己住的那個院落走。
周大伯依舊坐在位置上,周衍見狀便也留在最後,他知道對方必定有話要同他說。
等水榭只剩下他們倆,這時候周衍才走下來到周大伯跟前,微微一笑︰「大伯,我們也有五六年不見了,若是不嫌棄,可移步到後院,咱也可以喝喝茶敘敘舊。」
周大伯樂呵呵地捋胡須,這個已經七十的老人看起來依舊非常健碩,除了滿臉的皺紋,他的目光卻是非常清亮的。
「好好好!」周大伯拄起拐杖,周衍連忙過去扶起大伯的手臂。
哪知就在周衍的雙手扶住大伯的那一瞬,老人的另一只手卻緊緊地抓住周衍的手腕,猛地抬頭直盯住周衍的眼楮,就好像一只獵鷹盯住獵物一樣,眼底閃過一絲銳利。
周衍停住動作,面無改色地直視老人的眼楮。
僅僅僵持了一秒,老人便放開手,不動聲色地掙月兌周衍的手,然後支著拐杖,顫顫悠悠地往前走︰「你大伯老了,能苟延殘喘一天是一天,我可不想一不小心就著了你的道,你還是跟我保持距離的好。」
周衍微眯起眼楮︰也不知道老頭這時候忽然裝腔作勢又是演的哪一出!
但還是連忙跟上。
他們離開水榭,繞過蜿蜒曲折的抄手游廊,最後抵達水邊的一個涼亭,連個人便對坐在涼亭中央的石凳上。不一會兒便有下人端著兩杯茶水放到他們的跟前,接著又有下人端出瓜子和花生等小吃,最後擺上一桌的小吃後,才消無聲息地退了下去。
此時已經到了傍晚,天空中布滿紅霞,映襯在涼亭旁的水面上,異常的燦爛輝煌。
涼亭里涼風陣陣,飄來陣陣桂花甜膩的芳香。
周衍不知道大伯這是唱的哪出戲,干脆也不主動開口,而是轉過頭專心致志地盯著夕陽漸漸滑落到遠處圍牆之下。
過了很久很久,直到夜幕已經完全黑下來,涼亭和抄手游廊的紅燈籠都依次亮起來,周衍才听到周大伯悠悠開口︰
「茶涼了。」老人的聲音有種奇異的沙啞,但卻緩慢而堅定。
「嗯。」周衍說,「那我讓下人換一杯熱茶上來。」
「不必,茶涼了可以換熱茶,但人心冷了卻怎麼樣都熱不起來。」
「……」周衍挑眉,知道大伯是準備為了今天的事情責備他了。
從小到大大伯都比較偏愛于他,這並不表現在家族的爭權奪利中,事實上這個老人很少管事,在家族會議中開口大多都是為了和稀泥。大伯喜歡他只是因為他的天賦,從小到大只要是他願意學的總比別人學得更快更好。沒有哪個老人不更喜歡聰慧討喜的兒孫的。
「周衍,周家的歷史可以追溯到明朝,幾百年來幾經沉浮,甚至差一點毀滅在戰火當中。」老人說到這兒終于面露憤憤,「為了家族的延續和榮耀,周家祖訓第一條就是兄弟之間要和睦友愛,可你今天做了什麼?!」
家族中分派系,有內斗不過都是小打小鬧,不過是此消彼長,卻也不會對整個家族有什麼毀滅性的打擊。可今天周衍向所有人拋出準繼承人的誘惑,那末所有被誘惑了的人為了搶奪那個位置,必定要彼此廝殺一番!
如此,耀字輩的孩子,除了一開始就表明不願爭奪權力的那些,最後在這場廝殺中剩下的還能有幾個——只能有一個!因為周家家主只能是一個!
周衍簡直就是在挑動周家有史以來最大的內斗!
然而周衍听後卻只是靜默地盯著大伯,很久後他才微不可聞地嘆息了一聲,才說︰「我也是身不由己。」
大伯大怒拍桌︰「身不由己也不能這麼做!」
「旁系的力量已經太大了,大伯。」周衍淡淡說,「家族內有反對我的人不足為奇,可他們現在已經敢暗中支持外人對付我了,不然你以為單憑姜野那個小男寵怎麼可能策動今早這場宮變?」
周大伯這時候也沉默了,他早听說周正以前的小情人最近正與周衍不對付,可對方不過是個小男寵而已,即使擁有母公司百分之三的股權又怎樣,對方在公司毫無根基和勢力,再怎樣折騰也掀不起風浪。
「這件事我已經考慮很久了,家族中支持我的宗親你看今天他們有誰說過一句話了?當旁系的力量成長太快威脅嫡系的時候,就需要忍痛剪掉多余的枝葉以支持主干的養分,這不是您小時候教導過我和周正的嗎?」
「……其實你根本沒打算把太子爺之位給他們中的任何一個人對不對?」
「不,我的確要從耀字輩的孩子中挑選最優秀的一個繼承周家,」周衍微微一笑,「我這輩子不可能娶妻也不可能生育了,但我大哥卻在外給我留下了兩個佷子,我打算等穩定局勢後便把人接回來。周家大權終歸是屬于我們這一支的。」
「……」大伯的神色微微震撼,隨後便恢復如常,「也罷,我年紀大了也管不了你了,周家還需要在你手上發揚光大。」
「那是自然。」周衍說,「周家到我這一代也應該有所改變了,總不能永遠生活在黑暗當中,我記得上百年前周家本是做正經生意的豪門望族。」
「你記得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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