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方一沉默,四周便半點聲息也無。♀
單致遠極目四望,白茫茫霧氣自頭頂到腳下無邊無際,難辨方向。
他只得又開口道︰「敢問前輩,此地是何處?」
天方不語,那水色透明的九瓣蓮花微微收攏花瓣,郁郁道︰「這地方非天非地,哪里也不是,不過三界中一絲裂縫。」
單致遠靈機一動,那天方老祖本是因窺測天機而受罰,早已身死道消,古墓里也不過殘留一點神念。如今這靈體卻能同他交談,只怕元神就藏在那水滴般的九瓣蓮花之中。
他便一時好奇,要上前觸模。
那蓮花滴溜溜躲開他手指,天方怒道︰「莫要亂踫,你現在非人非鬼,仔細同我元神相融,被天道發現。」
單致遠笑道︰「果真如此,前輩藏身此處,竟連天道也騙過去了。」
天方不答,似有幾分後悔般緊緊收起花瓣。
單致遠雖憂心自己的處境,卻仍笑了一笑,這神機妙算的大能,接人待物卻同稚齡孩童一般,叫人心底一陣輕松。
他便依言而行,立在原地,專注凝視那透明如水的蓮花,柔聲道︰「請前輩指點,如何月兌身。」
天方嘆氣道︰「你當這地方是客棧,說來便來,說走便走?」
單致遠笑道︰「前輩定然有法子。在下有要務在身,不可久留。」
他昏迷前隱約掃到襲擊者一抹赤紅身影,料想便是妖皇血逝,那人來得太快,他竟被打了個措手不及,也不知如今境況。
勾陳四神,師父,師弟,阿桃,關鳴山眾人,諸位星官——是否安好?
天方冷哼道︰「辦法是有,只是本座為何要告訴你?」
單致遠低嘆,這老祖只怕還在記恨方才被他反詰之事,又道︰「在下雖一介凡人,也知天下興亡,匹夫有責。我等修真者窮盡一生,為的也是尋求頂天立地一條正道,行天下之正義,弘四海之正氣,順天求道,責無旁貸。前輩,勾陳並非邪神,若有朝一日他墮了魔道,在下拼盡一條性命,也要阻止。」
單致遠不由自主,竟將往日師父諄諄教導的長篇大論搬了出來。
不料天方老祖聞言,那蓮花瓣仿佛也有些發亮,瑩瑩生出晶光。♀
過了不知多少時辰,天方長嘆一聲,「盡人事,听天命而已。致遠,全靠你了。」
隨即蓮花光芒更甚,一點紅光自蓮心處亮起,筆直往一處射去,盡頭處被白茫茫霧氣吞沒。
天方老祖道︰「順著光前行,便可月兌離裂縫。只是去了何處,老夫也不知曉,你萬事小心。」
單致遠不料竟順利過關,心頭放下一塊大石,更生出幾分感激之情,反手握了龍牙,拱手行禮︰「前輩高義,在下感激不盡。」
九瓣蓮花抖了一抖,花瓣展開,天方冷嗤道︰「快去快去,這指路燈耗費靈力極多,莫讓本座勞累。」
單致遠又笑,應道︰「是,他日再來感謝前輩。」
隨即轉身,大步往紅光所指的方向前進。
遙遙仍听見天方渾厚嗓音傳來,「你當老夫這地盤是客棧?他日在來,也要尋到門才行!」
如今不見天日,單致遠只得按靈力在經脈中運行周天計時。一個大周天約莫半個時辰,七個半大周天後,他便見那紅光有了盡頭,一點豆大的紅斑被硬生生阻隔在半空,再難寸進。
他又抬手觸踫,越過那片無形無跡之處,手掌便沒了蹤影。
眼楮雖看不見,手掌卻感受到強烈罡風。單致遠心知此處便是出口,立刻小心翼翼探出頭去。
誰知才探頭出去,便有一陣靈力爆裂的狂風襲來,吹得他臉頰生疼。再定楮一看,不由失聲喊出來︰「開陽!」
那頭竟是一處寬闊內殿,此時勾陳、麒麟、太羽、開陽四神各佔據一角,形成四儀陣勢,正將一團刺目金光包圍在陣中。
單致遠尚是首次見這四人齊聚一堂,卻個個神色陰沉,如臨大敵。就連素來運策帷幄的勾陳,此時亦是板起臉,半分也輕松不得。
四位神明雙手各結掌印,四條光索交錯將正中的金光團團纏繞。那金光掙扎得極為劇烈,正尖聲怒道︰「勾陳!你竟敢如此待朕!」
本是僵持之勢,怎知就在單致遠探頭之時,便見開陽背後乍然裂開細長漆黑的空間裂痕,一柄金色長槍突刺而來,自開陽背心貫穿,槍頭帶著幾縷刺目血跡,赫然露出在胸膛外。♀足見這一槍貫穿得有多深。
單致遠看見、出聲、開陽受傷,皆不過電光火石間的事。
那凡人也一瞬間忘了自己處境,提劍飛身而上。
開陽受了重傷,身形微晃,卻依舊站得極穩,可那柄陽炎神槍豈是凡物?他掌中的光索終究暗了一暗,那陣中鎮壓的金光立時抓住機會,轟然爆炸。
單致遠才飛身撲出,就被這股爆炸的灼人氣浪卷得身不由己,狠狠拋在大殿房頂。誰知撞上去不痛不癢,反倒輕飄飄有若一片枯葉,被靈力卷起的狂風卷來拋去,竟全然無法掙月兌。
那金光爆炸,便化作一張白色巨網落下,開陽反手拔了長槍,槍尖炸開數丈赤紅靈光,擋住巨網落下。他此時前胸後背血如泉涌,將衣衫染濕了大半。
單致遠看得心驚膽戰,身軀撞上石柱時,揚手將龍牙狠狠扎入,方才將隨波逐流的身軀停了下來。只是罡風勁烈,陣陣灌入鼓膜,甫一張口便被嗆得出不了聲。
他這邊自顧不暇,開陽卻極是惱怒,銀色半面具下眼神鋒銳如刀,刺得單致遠心顫,「你怎會來此?」
單致遠听聞卻顧不上委屈,好不容易才擠出聲音︰「妖皇——」
隨即那巨網卻又漲大一圈,剩余三條光索立時被彈開,在半空被絞得粉碎,將勾陳、太羽、麒麟三人震得踉蹌後退。
那巨網便是護心鏡所化,九天蟠龍甲乃是通靈的至寶,堅硬柔韌同為一體,便是天帝的神槍也刺不穿。此刻更是將神槍與開陽一道牢牢卷纏住,喜道︰「勾陳,再無人能將我們分開了。」
那嗓音細小,卻清晰震耳,單致遠見狀,不由怔住,此時卻有人握住他手腕,低聲道︰「快走。」
是麒麟。
他不由自主松了龍牙,被麒麟輕松扯拽,眼前一花,那靈壓咆哮、罡風猛烈的大殿便沒了蹤影,眼前又是一片從天到地,無處不在的白茫茫霧氣。
身旁人白衣如雲,瓖嵌青藍邊綴,素來潔淨清雅,雍容鎮定,如今喘氣聲卻仿佛風箱一般,身形一晃便欲栽倒。單致遠急忙將他扶住,只覺手臂間身軀沉重如鐵,竟不由自主一起倒地,壓在麒麟身上。
白霧絲絲縷縷,將二人身影籠罩,有若紗帳一般。
單致遠才要起身,卻被腰身、後腦各一處重壓,重又落回麒麟身上,臉頰被迫埋在頸側。又听麒麟嗓音沙啞,「別看。」
這叮囑卻令他更為焦急,「可是受傷了?」
麒麟道︰「無妨,你好生待著。」
單致遠卻不放心,偷偷抬手,想觸踫麒麟面頰,指尖卻模到一點光滑冰冷的圓形鼓起,又立時被麒麟握住手腕拉開。
若是判斷不錯,那冰冷圓型應是個額飾。
勾陳配額飾,開陽戴面具,太羽喜愛袍服上點綴各色珠寶,麒麟卻從不愛佩戴任何飾物。
先前那法寶聲音正是天帝,將開陽糾纏住,喚的卻是勾陳之名。
單致遠心中一動,有什麼念頭稍縱即似,來不及抓住。
此時卻並非良機。他將紛亂思緒暫且壓下,小心撐起身軀,免得壓住麒麟,方才問道︰「麒麟……」
麒麟知道他心思,低聲道︰「勾陳太羽同我一樣,開陽……不會有性命之憂。」
言下之意,果然那巨網得逞,將開陽抓住了。
單致遠心頭一沉,不覺將麒麟手掌抓得緊一點。
又听麒麟低嘆,「不要再瞞他了。」
這句話卻不像在同他說,單致遠迷惑,又要抬頭,這一次麒麟並未阻止。
單致遠此時正分開雙腿跨跪在麒麟身軀兩側,身周白霧迷離,遠離塵寰,有若置身夢境一般。
故而連落入眼中的景象,也有些叫人難辨真偽。
勾陳那素來倨傲,帝王一般冷肅如山的俊顏,竟會對他溫柔淺笑,眼神柔和,有若春風拂面。
他不由怔然,問道︰「尊駕究竟……何方神聖?」
嗓音顫抖,在一片死寂之中,更是顯出些許詭異淒清。
那人柔聲道︰「我是麒麟。」
單致遠雙眼圓睜,心中一片混亂。
麒麟又道︰「法力耗損過多,四相混亂,故而如此。」他摘下額飾,露出眉心的荼白星紋來。
單致遠尚是首次見到勾陳額下的星紋,竟同他掌心一模一樣,不由怔然,任憑麒麟握住他左手,將掌心輕貼額頭。
一股溫熱流水樣涌入掌心,酥酥麻麻穿透手臂,仿佛連骨髓深處都被撩撥得發癢,單致遠忍不住手腕顫抖,低吟一聲待要收回手,卻見掌下勾陳面容一陣模糊,再清晰時,便赫然是麒麟的眉眼。
這小劍修繼續瞪大雙眼,收回手時,麒麟額頭如白玉光潔,哪里還有星紋半點痕跡。
麒麟又道︰「四相各有星紋,若是同你掌心星紋觸踫,便會替換。」
單致遠只覺掌心陣陣發熱,又結結巴巴道︰「那你的星紋……」
麒麟輕點左胸,心口位置。
單致遠頭腦一熱,跪坐在麒麟腿上,便將他雲白的交領扯開。那勁瘦結實的左胸口,赫然留有同樣的荼白星紋。
這小劍修太過震驚,卻全然忘記了自己同麒麟此時姿勢太過曖昧,不由抬起顫抖左手,要往麒麟胸膛貼去。
麒麟輕輕握住他手腕,低笑道︰「你若這般勾引,出來的便是太羽。他可忍了很久了,待我先恢復體力可好?」
單致遠听懂他言下之意,耳根一紅,連忙為麒麟拉回衣袍,又自他身上爬下來。
麒麟緩緩撐著身下無形地面,趺坐起身,閉上雙眼,便將四相的真相同單致遠分說清楚,越到後頭,嗓音越是微弱,斷斷續續,最後只道︰「致遠,為我護法。」
單致遠跪坐在他面前,擔憂細看,只得應道︰「你放心。」
隨後便見麒麟悄無聲息,沉靜如白玉雕像,唯有眉峰深鎖,顯出幾分活氣。
單致遠心頭卻如狂濤翻卷,難以入定。
被那四位本命神玩弄,本是他難以釋懷的心結。他以為這些神明將他當做了玩物,我盡興了便讓與你褻玩,你玩夠了再扔給他捉弄,便生出強烈悲憤抗拒之心。
如今真相擺在眼前,卻告知他這四位神明竟是一體四相。那些抗拒痛苦,如今看來,可笑可嘆,徒勞無功。內心藩籬,轟然倒塌。
單致遠望向面前沉靜如水,面色慘白的麒麟,手指緊緊扣住衣擺布料,只覺心頭酸澀郁結,難以消除。
終于忍不住揚起手,卻仿佛被無形之力牢牢箍住了手腕,畢竟還是扇不下去。
最後只得頹然收回手,澀聲道︰「好生狡猾。」
作者有話要說︰總算讓他知道了……
然後大概進度到三分之二了,囧居然還沒結丹_(:3∠)_
我果然不會寫升級流otz抱歉
不行下一篇還是想寫渣攻賤受_(:3∠)_小王子被當做禁臠養在魔教教主身邊虐身虐心,最後身心俱疲去開拓自己的新天地之類怎麼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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