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請神上身 78第七十八掌 太羽趁人之危

作者 ︰ 愷撒月

太上老君掌中,一只銀白蜘蛛安靜蟄伏白玉蛛網中央,不過寸許大小,銀波流轉,散發難以名狀的禁閉氣息。

正是聖鎖。

聖鎖乃天降之物,人力難成。能阻天道因果,故而聖鎖封閉時,天庭災禍方不至流傳至人間。

少微與玄戈乃符之星,為星官中的重臣,泰半原因,便是因兩位星官守護聖鎖。那本應是天上天下、十方三界,獨一無二之物。

故而此時驚見,難免猜疑不定。

太上老君肅容道︰「道法分陰陽,萬物有雌雄。這聖鎖亦如是。雄鎖在星官守護之中,雌鎖則被先代天帝持有。如今,便是雌雄合一之時。」

少微深深福身,恭敬以兩手自太上老君處接過雌鎖。聖鎖並非活物,亦非死物,玄妙之處,竟不在三界常識之中。

便是深研符法陣之星官也難明其中全部奧妙。

太上老君又道︰「二鎖合一時,涅槃牒有一瞬暴露,如今四御五岳各有職責,如何取涅槃牒,卻要依賴……」

老君語焉不詳,轉頭看向戰場。

叛軍主將被擒,正是寇首一失,軍心渙散,作鳥獸散,逃逸開去。太羽將縛仙索往地上一摜,長垣立時率眾上前,將飛翼剩余四翼斬下。

那黑羽的先民遺孤渾身浴血,金光閃爍的縛仙索亦被艷紅血色所掩。六翼風雷,乃先民神力之根本,如今被斬于刀下,頓時令這無敵將領力量盡失,頹然跪倒在塵土之中。

飛翼黑羽猙獰,根根倒豎立起,有若一團刺球,仰頭張開黃金鳥喙,驚天慘呼令千山鳴動,萬岳顫抖︰「鼠輩!你等鳩佔鵲巢,侮我仙國神民,必將遭天譴雷罰,永世不得超生!」

太羽負手卓立,傲視雲端,華服有若朝霞璀璨,向長垣頷首道︰「長垣將軍,本神只听聞成王敗寇,從不見哪位喪家之犬,嗓門大就能贏了天下。莫非是本神孤陋寡聞了?」

長垣恭敬欠身行禮,朗聲道︰「末將亦聞所未聞,敗軍之將,不足言勇。」

這二位你應我合,將那飛翼嘲諷了個干淨徹底。

飛翼黑羽鳥喙,難辨臉色,唯有語調中暴怒難當,連連怒罵。

太羽嘴角噙笑,垂目看去,眼神冰寒,一招手示意長垣靠近,「長垣將軍,本神不應插手軍務,卻有個建議,還望將軍听上一听。」

長垣道︰「大人但講無妨。」

太羽柔和笑道︰「飛翼如今是不死之身,那六扇黑翼若是看護不當,再落回本尊身上,便是禍事。切記分開看押。」

長垣道︰「謝大人提醒,這是自然。」

太羽又道︰「不若將六翼褪了雜毛,灑些香料,再拿天火烤上一烤,分散豎在軍營六面,香飄十里,有利軍心振奮,也叫那些妖魔好生看看,同我天庭軍為敵的下場。」

太羽語調柔和,眼中卻浮起愉悅笑意,眉心一點隱約黑氣,竟叫長垣不由自主,後背生寒。

又听那司掌後宮的優雅神明柔聲問道︰「將軍以為如何?」

長垣不敢忤逆,卻也做不出這等——有傷天和的行徑,不禁左右為難。

太羽見他沉默不語,不由眉頭微皺,眼中笑意漸褪,戾氣愈深,卻只是自鼻腔里哼出了一聲,「嗯?」

長垣頓時冷汗頻生,這莫名危機感,竟比適才對陣不死妖魔更甚一籌。

好在這危急時刻,太上老君施以援手,青牛哞哞直叫,打斷二人間暗潮洶涌。

老君騎牛而來,懸停軍營上空,笑道︰「天庭神兵乃仁義之師,豈能任性妄為,又同妖魔何異?太羽,且借一步說話,老道有要事相托。」

長垣等將領長舒口氣,便恭送兩位上神,隨後自是將飛翼同斬下的六翼分散關押鎮守。

太羽留下眾將,隨那青牛祥雲重返了天門前。

他被太上老君橫加干涉,本有不滿,卻又听老君將取涅槃牒、護聖鎖的解決之法娓娓道來,眉宇方才漸漸舒展,目光一時幽深起來,「老君既有解決之道,為何偏偏要任那小修士任勞任怨奔波來去,險些走火入魔。」

太上老君緩緩捻動胡須,合目不語。

太羽身形微晃,衣袂飄揚,長發如瀑,行至天門正中,方才停下,與長垣交談時,眉宇間些許黑氣早已煙消雲散,反倒露出些許疲憊沉郁來。

太上老君輕輕一拍金剛牛角,青牛悠閑踱步,隨太羽身後行去。

少微自是奉命,率領一眾星官布陣,要啟雌鎖。

天門雄鎖有所感應,山脈一般銀亮軀殼緩緩搖晃,扯得蛛網一陣輕顫。

早已靈光落盡的祈願、祝禱與傳訊靈符,自蛛網上紛紛跌落。

太羽倏然收回視線,逸出一絲冷笑,自錦袍下伸出毫無血色的手掌,用力卡在太上老君咽喉處,「你等不過將致遠當做手中棋子,袖手旁觀,種種不作為,不過皆在考驗其品性修為罷了,若叫勾陳知曉,後果當如何?」

太上老君任這神明以下犯上,依舊安之若素,閉目嘆息道︰「吾等所行所為,皆為三界安泰。天帝人選干系重大,豈能草率?料想勾陳應有體會。」

太羽仍是冷笑不已,「說得道貌岸然,不過是玩弄群神罷了。」那素來風流倜儻,游刃有余的神仙目色狠厲,手指驟然收緊,掌下自是落空,太上老君化作青煙消散,隨即又在太羽十步開外恢復形體,容色中隱含不屑譏諷,卻不知是嘲弄太羽無知,抑或譏誚自身無力。

「天意擺弄神明與凡人,神明便擺弄凡人,自上而下,層層階梯,無非弱肉強食,這便是道。順天行道,依理而行,時至今日,勾陳四相皆是如此,為何如今卻來反悔?」

太羽只覺指尖生寒,一股冰寒凍氣透骨而入,又順手臂蜿蜒滲透,有若無形冰蛇纏繞經絡,吞噬法力,正是被太上老君的無為心法反噬。心中暴怒,面上卻依舊笑得矜貴無匹,倨傲道︰「從今往後,勾陳便是勾陳,太羽便是太羽,同那刻板老頭再無半分干系。」

太上老君斂目微嘆,人有千面百相,方為平衡之道。搖搖者易折,皎皎者易污,太羽從心之欲,嬉笑怒罵皆隨心意,如今少了勾陳以正邪制約,麒麟以仁善牽制,方才會有炙烤飛翼之言。若是听之任之,只怕一星邪念也會燎原。

「總而言之——」太上老君沉吟片刻,拂塵輕揚,一縷淡淡白光自拂塵尖梢涌出,飄向雄鎖中央,懸停在涅槃牒埋藏之處外圍,緩緩盤旋成太極魚形狀。

定位已畢,老君方才沉聲道︰「天帝歷經考驗,仁心厚德,足可擔當重任……」他見太羽眉心皺得愈發深,不敢激怒,靠近兩步,布下禁制,又壓低嗓音,只同他說了一句,太羽難掩錯愕,隨即大笑道︰「竟有這等——」

他知趣住口,片刻後卻又忍俊不禁,笑談搖頭,竟覺吞噬法力又回復了幾分,「這……若叫致遠知曉……」

太上老君斂目道︰「終究要叫他知曉。」

太羽揚眉,將手掌一伸,橫在老君面前,「若是如此,快些解了你的法術,此間事了,我要速速趕回去瞧熱鬧。」

太上老君不由心中低嘆,卻仍是依言而行,兩指搭在這神明手腕,將那冰寒蝕骨的法力收回。

少微等星官全力布陣,卻也耗了大半日方才完成。陣成時正逢旭日初升,一時間金紅霞光有若無數利刃刺穿天際,大地巨震,天門撼動,雄鎖八條分支自天門上月兌離,一瞬間蛛網欲裂未裂,竟有殘余靈光的祝禱祈願自縫隙中猛然穿透。

縫隙中黑光炸裂,仙凡剎那間相通,因果之力洶涌而出,凡界頓時受了波及,海嘯山崩,天火地裂,起初自人跡罕至的荒原枯山而起,隨即漸漸崩裂毀壞,蔓延向群居之地。

那太極魚淡淡白光終于尋到了涅槃牒位置,將雄鎖中一點青光團團圍住。

雄鎖躁動,雌鎖在陣中飛速膨脹,眼看就要同雄鎖合二為一。眾星官汗流浹背,手持玉符誦咒不止,太上老君一把握緊青牛犄角,喝道︰「還不速速將昆侖太素經祭出來!」

太羽負手而立,剎那間神識穿透聖鎖,落在凡界,只見偏僻山中凡人遭難,哀鴻遍野,好在先前妖魔作亂,七福城聚攏民眾,如今竟躲過一劫。

若是坐視……

任其搗毀……

也未嘗不可。

「太羽?」

太上老君見他巍然不動,嗓音中難掩驚懼,太羽卻反倒轉過身,對他閑雅雍容一笑,「三清上尊上位居得太久,只怕早已忘了,縱使螻蟻也會爭命,更何況神明?」

太上老君神色驚疑不定,那太極魚光芒愈加暗淡,雌雄雙鎖合並在即,涅槃牒立時便要顯露與隱沒,若太羽再拖延幾刻,先前種種準備便盡數功虧一簣。他不由將那牛角撰得更緊,啞聲道︰「若……雙鎖一合,涅槃牒藏得愈加安妥,單致遠這天帝,便做定了。」

太羽依舊冷笑,漠然坐視眼前銀光變換閃爍,漸漸融合成巨大山脈,八條支脈分散落在蛛網正中,已然合二為一。雌雄蜘蛛頭部貼合,亦是彼此有若水銀交融,相互滲透合一。

涅槃牒便會在頭胸融合完畢之際,顯露真身。

「老君你糊涂了,致遠做天帝也罷,做凡人也罷,在我眼中並無差異。若勾陳拘泥律法天則,叫他拘泥自苦便是,同我何干?」

太上老君眼見那銀色山岳合攏,綠光被太極魚包裹,外圍銀光層層退下,真容漸露,只得長嘆道︰「你待如何,直說便是。」

「不愧為三清上尊,果決爽利,叫人佩服。只三條。」太羽怡然含笑,豎起三根手指。

太上老君心中焦急,只得皺眉道︰「快講!」

城下之盟即成,太羽笑容愈發愉悅。

聖鎖合一時,震動直達天庭。彼時單致遠同開陽風馳電掣,正往內廷趕去。

一路妖魔眾多,皆被開陽一劍斬殺,一路紅光沖天,血污飛濺。竟比去時快上數倍。

單致遠被開陽牽住手腕,足下飛劍亦有些受不住這般驚人快速,微微震顫,只覺風聲凜冽,自耳畔迅猛刮過,竟連劍域也有些擋不住。不由低聲道︰「不必……這般快。」

離混沌樓愈近,便愈是認命,若能遲一刻抵達也好。

開陽卻沉聲道︰「既已做了決斷,何必拖延。早去早了。」

單致遠啞口無言,只得提起靈氣,緊追開陽身後。

山岳震動時,單致遠飛劍亦隨之崩裂,開陽右手血劍橫斬,削斷一頭巨鷹雙足,左手一抄,已將單致遠撈在懷中。

一路上已斷了兩柄飛劍,單致遠自是輕車熟路,輕輕一躍,跳至開陽身後,龍牙在手,正好一劍將後方偷襲而來的象頭神兵刺傷。

兩人實力懸殊,配合卻愈加得心應手,正是雙劍合璧,琴瑟和諧。

開陽將攔路的巨神兵斬為兩半,單致遠順勢挑飛突襲殺來的蛇妖,飛劍去勢不減,自成片宮殿廢墟上頭掠過。

眼見得混沌樓高聳灰瓦樓頂映入眼中時,單致遠足下飛劍驟然消失,他一時猝不及防,猛然墜地,待要仰頭去抓開陽手腕時,一雙許久未曾見過的血紅雙眸驟然映入眼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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