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轅里的這處宮室名叫」竹宮」,宮外是一處幽深的竹林,整棟建築不用土石磚瓦,而是全部由竹子搭建而成,天氣已經入夏,可「竹宮」中卻感不到一絲燥熱,花翻閉上眼楮,窗外泉水叮咚,竹葉沙沙,很是愜意。♀
煙寒暮走了進來,她顯然有急事,甚至來不及通報。一進門,上官錦年就朝她做了一個「噓」的手勢,示意她原路返回再順道帶上門。煙寒暮這才看到,花翻正躺在上官錦年的懷里,睡得沉沉地。往後退了幾步,卻並沒有走出房門,沉聲道︰「陛下,事關重大
听到煙寒暮的聲音,花翻醒了,她發現自己的臉頰緊緊貼著上官錦年的胸膛,甚至可以听見他沉穩的心跳聲,他的體溫包圍這自己,他的一只手輕輕撫著自己的背脊……花翻打了一個激靈,從煙寒暮的角度看上去,一定會比較,容易誤會。
花翻好想找個地縫跳進去,奈何此處沒有地縫,于是她只好繼續把頭一埋,裝睡,呼哧呼哧,鼾聲作響。
上官錦年皺眉,可煙寒暮沒一點要出去的意思。「陛下,事關重大她重復道,「太上……上官持盈逃走了
花翻心中一震,顧不得裝了,扭回頭去驚坐起來,「什麼?」,她心想,上官持盈已經公然宣布了叛亂,此時逃出去,明擺著是要與她弟弟上官錦年為敵。她實力不弱,再加上「先帝」的名號,絕對是心月復大患。
煙寒暮被她的反應嚇了一跳,悄悄白了她一眼,向上官錦年稟道︰「上官持盈被不明身份的人劫出,朝西北方向遁走,暗衛正在阻截,目前還沒有確切消息
上官錦年眸底掠過一絲異色。但旋即回歸平靜,「大驚小怪做什麼,傳旨下去,多派些人手追就是了
「西北方向?那不就是長安麼?」花翻心里犯嘀咕,若是上官持盈去了長安,絕對會引起大亂,她偷偷去看身邊的上官錦年,他的臉上冰封一池秋水,實在悲喜難測。最難知是帝王心,花翻從來沒有成功地從他臉上看出過他的心事。
她心中思索著,突然一凜,能從上官錦年手里把人劫走,也只有一個人可以辦到了。她看一眼煙寒暮,眼神相對,心照不宣。看來她與自己想的一樣,能把上官持盈帶走的,只有煙紅淚。
「遵旨煙寒暮起身退下。臨走時丟給花翻一個「大事不妙」的眼神。
窗外的泉水叮咚,竹葉沙沙突然變得擾人起來,花翻想起那天煙紅淚的話,他說︰「這是我最後一次幫你看來,他是鐵了心要追隨上官持盈了,她想不明白,為何煙紅淚要為上官持盈賣命?小**難道是有什麼難言的苦衷?
「想什麼呢?」上官錦年轉過頭來問她,星眸一閃,一把拉過她那只沒傷的胳膊,把她困在懷里,花翻獨臂大俠,一只手在空中抓啊抓,怎麼都使不上勁,「放……放開我……唔……」上官錦年唇角含笑,一手環過她的脖子,花翻被卡住了命門,更加動彈不得,只剩下兩只幽怨的眼楮,琉璃球一般轉啊轉。
「把你的手拿開一點可好?」她哭喪著臉求饒道。小命握在別人手里的感覺真不好,花翻說話都軟了幾分。
上官錦年故意逗她道︰「這可不成,阿真傷著了,動不得的他故作嚴肅,環著她脖子的手更緊了些,手指還去撓她癢癢。花翻被他抓的哭笑不得,連連討饒,上官錦年看著她泫然欲泣的樣子實在嬌憨可愛,別過臉去幾乎笑出聲來,星眸微眯,他終于松開了指,雙手把她環抱在懷里。湊上唇去,含住她的耳垂,對著她的耳朵吹氣︰「那你說,你剛剛在想誰?」
花翻一愣,看著上官錦年的眼楮,卻看不出他是不是在當真。「並……並沒有在想什麼她有些尷尬地敷衍道。她有點不明白,為何上官持盈要跑去長安了,他看起來竟然這麼淡定,還是他心中早就另有打算?
「那你覺得,為什麼皇姊也會從我眼皮底下逃走呢?」他故意把「也」字拖得很長。
「那就不知道了花翻道。心里一緊,難道上官錦年知道是煙紅淚所為?
「哦,是嗎?」上官錦年步步緊逼,花翻不去看他的眼楮。微風吹起翠竹,絲絲裊裊。
「那好,我不再問你了上官錦年道,花翻暗暗松了一口氣。
「只要他帶走的那個人不是你就好上官錦年看著她說,「如果你再次從朕身邊逃走,朕就滅他九族
上官錦年在花翻面前從不稱「朕」,只是沿用舊稱。可這次他居然用「朕」自稱,花翻覺得此事非同小可。煙紅淚的九族,那也就是煙寒暮了,煙紅淚還說過,他家中還有一位老母……
「你又在威脅我花翻道。不由又想到祭天,她和上官錦年之間,不知何時,已經只剩下了欺騙和威脅,真真假假,躲躲藏藏,她算不過上官錦年,玩來玩去還是落到他手心里。
「我不玩了花翻側身倒在竹榻上,拿了被子蒙了頭,「你贏了她提前宣布到。她不是小孩子,不想再做上官錦年布置的選擇題,反正她永遠都是留也不是,走也不是。
上官錦年沉默,心中苦澀,輕推她幾下,花翻一動不動。
過了許久,一片漆黑中的花翻感到四周寂靜,拿開了頭上的被子,上官錦年已經離開了。
竹管青青,像是成色極好的青玉。風吹竹響,即使入夏的時節,也讓人感到淒涼寥落。「叮叮當當,七七切切,」像是琴簫和鳴,奏起一曲離歌。
花翻覺得手中的綢被有些微濕,伸手拂過臉頰,已是滿臉的淚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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