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安城內今日依然晴空萬里,而且隨著時間愈來愈接近立夏,天氣也愈來愈熱。)不過剛在地上站定,又被追來的尉遲一扯領口,將他拉了回去。
尉遲拳拳到位,邊打邊罵︰「朱雀案至今未有頭緒,你還有心思開玩笑?」
狄仁杰躲過幾招,又伸手格擋了幾拳,亦是邊攻邊防道︰「大人才是,為何不直接去前廳,反倒來這藏貼房的房梁上蹲著?」
尉遲聞言動作一頓,眉頭便擰得更緊了,再出拳已經是用上了十成的力氣。
狄仁杰見狀猛抽一口涼氣,但並未躲開,而是伸手,準備硬生生接下尉遲這拳。
尉遲真金見他不躲,眉頭一挑,拳頭恰恰停在狄仁杰胸膛前一毫。
狄仁杰松了口氣,緩緩道︰「屬下已在前廳等候大人多時,見大人尚未出來,便到後院來尋。」
尉遲收拳站直,別過臉問︰「那你為何知我來了藏貼房?」許久得不到狄仁杰的答復,一看才發現狄仁杰正看著他抿嘴笑著。
「哼!」尉遲冷哼一聲,整了整官服,繞過他走向房門。
狄仁杰連忙跟上去,順手將房門掩上,邊走邊說︰「大人前幾日于鴻臚寺卿焦尸上發現的布料如今尚無發現有用線索,于是下官想……」
尉遲真金步伐倏停︰「想?」
「與大人再去鴻臚寺一趟。」
尉遲真金轉身,直視狄仁杰︰「本座這幾日已去過鴻臚寺數次,便還是那堆破瓦爛磚,毫無新發現。」
狄仁杰笑道︰「只願那堆破瓦爛磚依舊是原來的那堆。」
尉遲臉色一變,警惕問︰「你什麼意思?」
「大人明察。」狄仁杰一拱手道︰「不知大人是否還記得當日那位鴻臚寺侍衛?」
「你認為他有問題?」
「非也,只是屬下還有事情想問問他。」
尉遲眼珠一轉,便釋然道︰「也罷,本座且跟你再去鴻臚寺一趟。」說完便要往馬廄的方向走去,不料狄仁杰話鋒一轉,又叫住了他︰
「大人且慢。」
「又如何?」
狄仁杰一捋胡子,道︰「大人先隨在下去一個地方,之後再去鴻臚寺也不遲。」
尉遲睨他︰「何處?」
狄仁杰笑道︰「太醫署。」
尉遲反應過來,恍然大悟道︰「太卜令?!」
「正是。」狄仁杰說,「若不是當日觀星台上出了岔子,天後又怎會如此迅速的得到消息,從而插手大理寺辦案?屬下雖不盡信求簽問卦之事,但為何偏偏就是天後親臨太卜署求卦時出了事故?又為何,當日觀星台上的卦象,就那麼巧的,正好指向了城南鴻臚寺起火一事?」
尉遲聞言,眼神矍鑠了起來︰「你為何不早說?」
「一切發生的太過巧合,但未有確鑿證據,不敢妄作推論。」
「哦?」尉遲勾起唇角笑了起來,「照你這麼說,你現在是證據確鑿了?」
狄仁杰搖搖頭道︰「尚未。只是有點頭緒罷了。」
尉遲雙手抱胸,一臉拭目以待的表情︰「且說來听听?」
「大人細想便知,不論是天街朱雀,還是鴻臚寺起火,抑或是觀星台,三者不離一個字。」
尉遲眼珠一轉,答道︰「火。」
「大人英明。」狄仁杰笑道,「依屬下之見,若鴻臚寺卿是遭到暗殺,那麼這天街朱雀與觀星台之變的幕後操手,便是同一人。」
「天街朱雀意在引起輿論,而觀星台變故意在引起天後注意,」尉遲真金又蹙起眉,「行凶者為何如此大費周章?」
「這點,屬下尚未想通。」狄仁杰言罷,眼神飄到尉遲身後很遠的地方,又道︰「假若觀星台變故實屬意外,那麼屬下的猜測就是錯的了。」
尉遲忙道︰「那還等什麼?立刻備馬前往太醫署!」
「大人,我還想帶一個人一同前去。」
「誰?」
狄仁杰得意一笑,道︰「沙陀。」
三刻之後,太醫署——
沙陀背著醫箱急急忙忙從太醫署跑出來,跑到狄仁杰和尉遲面前連忙剎住腳步。
尉遲瞪他一眼,不悅道︰「你怎總是冒冒失失的?情況如何?」
沙陀猛地搖頭,又喘著粗氣說︰「不,不行,太醫署的人,完全不肯透露太卜令的傷情,也不肯放我進去。」
「哼,妨礙大理寺辦案,要是天後怪罪下來,他們擔當得起嗎?」尉遲說著便要硬闖。
狄仁杰連忙攔住他︰「大人稍等,此時與太醫署的醫官動武絕非明智之舉。」
尉遲思及其中利害,瞪了沙陀一眼,這才拂袖作罷。
沙陀被尉遲真金瞪得背脊發涼,連忙避開他的視線又與狄仁杰搭話︰「但是我從幾位從前與我一同于太醫署任職的醫官那里打听了點消息。」
狄仁杰和尉遲連忙看向他。
沙陀不動聲色的背向尉遲,以擋過他那銳利的眼神,這才說︰「听他們說,太卜令行事謹慎,從未因龜卜問卦受過如此嚴重的傷,他們猜其中必定另有蹊蹺。」
「我還听說,太卜令的右手已經被炸斷了好幾根手指,傷口慘不忍睹。按理說,即使是三一丸配制比例失衡,亦不會引發如此嚴重的事故,頂多只是普通燒傷而已。」
狄仁杰听了,臉上轉憂為喜︰「那你可有打听到,當日出了變故之後,觀星台上的東西挪到哪里去了?」
沙陀蹙眉,一臉為難︰「這個倒沒問,不過若無意外,應該還是收回太卜署。」
狄仁杰聞言,轉頭看向尉遲,誰知尉遲也不約而同地看向他,兩人眼神一對,便知下一步該怎走。
狄仁杰又問︰「上次我轉交你的黑灰,你可有頭緒了?」
沙陀為難道︰「我翻遍了手邊的醫書,實在找不到相同性狀的東西。」
「你師傅依然不肯見客?據我所知,大理寺最近有犯重罪處死者。」
「確實如此……」沙陀尷尬地笑道,「但自從師傅見過銀睿姬姑娘的手之後,一般的貨色,他……看不上。」
狄仁杰听了,忍不住一拍額頭,頗為絕望地抹了把臉。
「那你先留在太醫署,若太醫署的人肯將你放進去,你就盡量問問太卜令當日的情況。切記,多問他覺得不對勁的地方,懂了麼?」
沙陀點點頭,見狄仁杰和尉遲都翻身上馬,連忙背著醫箱跟上去︰「哎?那你們去哪兒呢?」
狄仁杰揪緊馬韁,看著一個方向道︰「太卜署。」說罷便一夾馬肚,絕塵而去。
沙陀見狀連連退後,剛想說話,又被尉遲瞪了回去,最後只好閉上嘴,縮回門邊目送二人離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