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火亂白象
狄仁杰眼看那幾根銀釘就要釘入自己的眼珠子里去了。說時遲,那時快,只听「叮」的一聲響。
預期的疼痛並未到達,眼楮也沒瞎。
尉遲真金腳尖著地的同時流星錘也收回了手中,站穩後甚至還忙里偷閑地瞥了狄仁杰一眼。
不過匆匆一眼,竟夾雜了責備與擔心。
狄仁杰叫那‘驚鴻一瞥’擊個正著,收速的步子磕磕絆絆,干脆就撞到了尉遲的背上。幸好尉遲並未分心,在狄仁杰撞上來的那一刻就抓住了他的領子,手上一使勁便提著人原地轉了個圈,使狄仁杰站穩之後再次面對自己。
而另一邊,方才情急之下被尉遲真金一個掃堂腿撂倒在地的樊衛則趁尉遲不備連忙自地上爬起,飛速遁逃。
尉遲真金斜眼一睨那閃動的黑影,又回過頭頗有深意地看了狄仁杰幾眼,隨即便用仍搭在狄仁杰後頸的手輕輕拍了拍他,低聲道︰「追。」抽回手的同時,腳也離了地,不過眨眼的功夫便不見了影子。
狄仁杰看了眼被尉遲真金打飛從而釘在牆上的幾枚暗器,兀自笑了笑便邁開了腳步追了上去。
可惜天不盡人意,抓緊機會遁逃的樊衛沒逃幾步便讓尉遲真金追了上去。等狄仁杰趕到時,兩人已經拉開陣勢,再次交上了手。
只見尉遲真金此時已經收起了青蓮刀,只赤手空拳便擋開了樊衛的招數。而樊衛則步步後退,拳腳功夫顯然難以與尉遲匹敵。正當狄仁杰以為樊衛就要束手就擒之時,尉遲別在腰後的短刀已出了鞘。又是‘叮’幾聲,寒光閃過,刀刃打開樊衛不知從何處射`出的暗器,順勢攻向他的咽喉。
然而樊衛也並非三兩下可對付的簡單角色。他在尉遲攻來之前稍一側身,躲開攻勢的同時又動了手腳。
一條無影細線由一枚鋒利的箭頭所牽引,自他袖中飛快射`出,釘在了距離狄仁杰不足十步之處的屋脊上。
尉遲見他想轉移目標,揮刀再攻時,樊衛已經站在了狄仁杰跟前。
一切不過是轉瞬之間的事情。
不等狄仁杰贊嘆樊衛所備機括之精巧,才站穩腳步的樊衛便揮刀砍了上來。
狄仁杰堪堪避過樊衛的攻勢,正想揮刀進攻,卻忽然听得幾道破空之聲。飛速跳開之後再看,發現自己面前已經釘了三枚並不陌生的鈍口四角釘。待他抬頭一看,方才自己站定的地方已經站了一名身著黑衣之人。
黑衣與樊衛人對視幾眼,忽然揮拳就朝對方攻去。
尉遲真金自方才的屋脊上越到狄仁杰身側,又揮刀打掉釘在狄仁杰面前的幾枚鈍口四角釘,再次一手叉腰一手拿刀擋在了狄仁杰面前。
狄仁杰不解尉遲的舉動,正想向前沖入混戰之中,尉遲真金卻把搭在肩上的短刀橫在了狄仁杰胸前。
狄仁杰停步回望,卻遭尉遲真金懷疑一睨。
「你還有多少事情瞞著本座?」
「不知大人所指……?」
尉遲真金冷哼一聲,視線卻一刻不離面前交手的兩人︰「為何本座讓你留下保護崔千裴你卻擅離職守?還有,為何你的‘線人’會突然出現在此處?」
狄仁杰神色復雜地看了尉遲真金一眼,忽然抬手打開尉遲握刀的手快步沖向正在過招的二人。待他一掌打開二人的扭打後才大喊一聲︰「大人!抓人要緊!邊抓邊解釋!」
尉遲真金聞言臉色一沉,也沖入陣內揮手擋開黑衣人的攻勢。
狄仁杰招招擒拿,只攻不防以加快出招的速度,逼得樊衛無暇分心發動隱藏在衣服之下的機括。
「崔千裴,並非如大人所見那般脆弱不堪。假若真的那般,方才樊衛早已可以取他性命。他內力深厚,冷血狡猾,若有別人要對他下手,也不知鹿死誰手。」狄仁杰忽然停下,原來是為躲過樊衛奪命一擊。威脅甫去,狄仁杰又重拾話柄︰「方才讓大人出手,並非是為了要救崔千裴,而是為了救樊衛。」
此言一出,四人皆停。
「狄仁杰,此話何解?」令人意外的是,發話者乃緝拿對象樊衛。
「若崔千裴知你是朱雀案元凶,定會誅之而後快。畢竟只要你一日不死,你便有可能把他一行人逼入絕境。因為無論是你繼續行凶或是被大理寺捉拿,都會暴露他們不為人知的勾當。你潛伏在大理寺必定知大人與我已經查出朱雀案背後大有文章,但你並不知我已經識破你的詭計,更得知你計劃行凶的下一個對象。按理說,崔千裴只是市舶使,押運貢品上京並不需他隨行,然而他卻出現了隨行的隊伍之中,如此必有古怪。而且他對嶺南節度使之死表現過分淡定,更引起我對其的懷疑,遂推斷你繼殺害張雲之後一定會對他下手,于是我與大人秘密使人散播謠言,惡意中傷崔千裴,使他成為驚弓之鳥,為你制造下手機會,實則只是想把你引出來而已。私吞貢品的幕後指使正愁如何把你抓了滅口,如今你自己送上門來,崔千裴必定會處之而後快,而以你武功修為,也絕非是他的對手,所以我與大人便一直尾隨你至此處。」
狄仁杰長篇大論一番,卻引來樊衛一頓嗤笑。
「此話出自公門狗之嘴確實可笑,可笑之極!」樊衛笑意過後便目露凶光,毫無預兆地抽出袖中軟劍向狄仁杰刺去。
狄仁杰連忙往後一避,‘喝’的一聲,順勢踢開了那柄如毒蛇般的軟劍,又借此力站定︰「大人!換!」
尉遲真金雖心有不快,但比起其他,此刻還是狄仁杰的命較為重要。
說話間已經與狄仁杰背對背調換了位置,流星錘已在轉瞬間出了手心,纏住了來勢洶洶的軟劍。與此同時,狄仁杰也攔住了黑衣人︰
「人我們大理寺必須帶走,由不得你搶。」
黑衣人身形一頓,蹙眉看向狄仁杰。
「你帶走他,只會陷他于不利。」
黑衣人蒙著臉的黑巾輕輕拂動,只听她笑道︰「交給你們,不也是落得同樣結局嗎?」
「如果你信我,我狄仁杰定會履行承諾。」
「我憑何信你?」
「不論你信不信我,人你定是帶不走的。而他先謀害我大唐官員,後又造謠于市,論罪當誅。」
「他們死有余辜!」
「不論他們是否死有余辜,我大唐綱紀嚴明,定不會放過一個罪人,也不會冤枉一個好人。若人人都似他這般濫用私刑,這世間又何來公明可言?」
「狄仁杰!」尉遲真金一個反手捉拿,終于將人擒住,「閑話休提!你若有這個空當,還不如與鄺照接應上!」不料他話音剛落,才被他抓住的人就一個掙扎,來了招金蟬月兌殼,竟叫他騰出了雙手來。
尉遲真金哪容他再逃?用力一扯樊衛方才月兌下的上衣將人帶了回來,又以訊雷不及掩耳之勢直供其面門。哪料收招之後,手里已經多了一樣東西。
尉遲真金盯著自己手中的人皮面具,一時說不上話來,再看狄仁杰,卻依然是那副處變不驚的模樣。
「阮毅!」黑衣人驚呼出聲,也迅速摘下了遮面黑巾。
而被叫阮毅之人,則一臉不可思議地轉過臉去與之對視。
月光之下,清冷的月光中,是一張可怖猙獰的臉︰一半完好無損,陰柔蒼白,另一邊血肉模糊,慘不忍睹。
「大人,這才是狄某為何沒有將此事上報天後的原因。」狄仁杰稍稍側過頭說,「樊衛自幽州來大理寺上任不過一載有余,與人說話卻全然沒有幽州口音。遂狄某猜測,此樊衛早非彼樊衛了吧?至于為何特意潛伏在大理寺,除卻可以以最快速度接收情報之外,說不定真樊衛與這朱雀案也月兌不了干系。」
「哈哈哈……」阮毅獰笑起來,筋肉橫布的半張臉扭曲至極,「狄仁杰啊狄仁杰,你果真是讓我佩服啊……」
「栽在你手里,我阮毅也不算後悔!」話音方落,便往後跳了一步,然後掀動嘴唇,隨即發出了一陣扁平刺耳的聲音。
其余三人忙不迭捂著耳朵以免魔音灌腦,只是不過一眨眼的功夫,待他們再回過神來,阮毅已飛身往天街方向逃去。
「賊豎子!豈容你再逃!?」尉遲真金怒喝一聲,也立馬追了上去。
「trngvoi……」黑衣人喃喃自語。
狄仁杰聞言一愣,再看她時臉色已經變了樣。
「你說奘為……莫不是白象?」
「正是!」她臉色蒼白道,「白象乃林邑聖物,想必亦有進貢大唐。白象听覺極敏,經過馴服之後更能按照人的指使行事。方才阮毅所吹口笛,乃是擾亂白象心緒之聲,若白象發狂入城,必定生靈涂炭。」
狄仁杰大駭,不等她再說便早已邁開腳步往天街方向前去。
「阮毅想用白象攻城,襲擊天街!!」聲音飄來之時,人已經消失在蒼茫夜色之中。
而隨著越來越接近天街,耳邊的轟隆聲便更是震耳欲聾。
狄仁杰緊追尉遲真金之後,眼看就要來到天街之上,卻見他突然往南折去,便又連忙改了方向。
只見尉遲真金自袖中模出幾枚飛針利落襲向前面晃蕩的黑影,可惜二人恰逢高低轉折,飛針並未命中目標,反而是一直逃在前頭的阮毅,突然就沒了蹤影。
狄仁杰追上在屋檐邊停住腳步的尉遲真金,還未站定便喘著氣問︰「人呢?」
尉遲真金抬手制止他繼續說話,自己則雙眼圓瞪不斷掃視屋下暗巷。
「情況不對。」尉遲真金話音剛落,便感受到腳下傳來一陣劇烈震蕩。
「糟了!」狄仁杰咬著牙叫了一聲,「白象進城,只怕天街上的百姓凶多吉少!」語畢看向燈火通明的天街,突然計上心來。
「大人快隨我來!」說罷也不等尉遲真金反應過來,扯了人就往天街跑去。「供奉白象之處在城外,而入城必經明德門,我等必須將狂象攔在城門之外,絕不能讓他踏入天街半步!」
尉遲掙月兌他牽制之後也隨他一同跑往同一處。
只見狄仁杰跳在一家食肆撐起的帳子上狼狽地下了地,又跑向食肆斜對面賣麻繩的鋪子,掏出大理寺腰牌亮給店家看的同時便抱了兩卷嬰孩臂粗的麻繩,轉身就跑。
「大理寺辦案,人命關天,帳先記著!」話音方落,便將其中一卷麻繩扔給穩穩落地的尉遲真金,「大人,快去明德門!把繩子兩頭綁在城垛之上,使之自然垂落!」
尉遲真金立刻明白狄仁杰是何用意,抱著麻繩,二話不說便沖向明德門。而狄仁杰沖在前頭,邊跑邊疏散天街上的百姓︰「大家快回屋子里,回去!快回去!不想丟了性命便速速回去!」
四周的震動驚得天街的百姓叫聲喧天,加之狄仁杰與尉遲真金如此一鬧,天街之上更是雞飛狗跳。
兩人無暇與守門士兵解釋,只一味往城樓上沖。
待兩人各自以麻繩在三個城垛上綁好死結之後,城外的密林已有多棵參天大樹悉數倒下。
「大人,來了。」狄仁杰盯著倒下的樹木漸漸靠近,迅速解下了自己的腰帶往麻繩上一套,不假思索地往下一跳,驚得守城的兵士一陣驚呼。
狄仁杰甫才站定,便對一眾兵士喊到︰「快關了城門上城樓,听我指令!」話音剛落,尉遲真金也在他身邊落定,兩人以腰帶在手上纏了幾道,又迅速拉開了陣勢,氣勢有如螳臂當車。
果然不過片刻,便听得一陣猛獸的嘶鳴,緊接著便是一聲沉悶的撞門聲,隨之而來的更是地動山搖的搖晃。眼看鐵樺木制的門栓就要支撐不住短成兩截,狄仁杰又緊了緊自己手上的腰帶,小聲道︰「大人……」而尉遲真金則一臉凝重,卻同樣緊了緊纏在手上的腰帶。
只听一聲巨響,沉重的城門被發狂的猛獸用力撞開。額頭早已撞得血肉模糊的白象嘶鳴著撞進城門來,殷紅的血將它淡粉的頭部染成猙獰的猩紅。
暴跳如雷的猛獸不過眨眼之間便來到了兩人跟前。狄仁杰咬牙大喊一聲︰「大人,拉!」話音甫落,兩人已經迅速將松垮的兩股嬰臂粗的麻繩拉成一條直線,恰好橫在猛獸腿前。
橫沖直撞的猛獸突然遭了如此一道阻礙,驚得自亂陣腳,不一會兒便叫兩股麻繩纏得方寸大亂,嘶鳴著甩動鐵錘一般的長鼻子。
二人也被巨象的沖力撞出好幾步開外,幸好麻繩另外兩頭綁在城垛之上,兩人才得以站穩腳步。不料尚未站定,就听得狄仁杰大喊一聲︰
「包!」
二人拉著麻繩,避開猛獸狂甩的象鼻,齊齊往城門方向跑去。
狄仁杰跑到猛獸身後,抬頭朝城樓上大喊︰「割斷一股麻繩!」
城樓上的士兵愣神片刻,回神後連忙抽刀,同時割斷了一股麻繩。
狄尉遲二人不等麻繩落下便飛快地交換位置,率先以麻繩纏住了四條象腿。
白象慘嚎一聲,終于不支,倒在了地上。
尉遲真金越上象背,將這頭猛獸捆了起來。
躺著地上的猛獸不忿地低嚎著,卻因頭上豁開的口子而有氣無力地甩動著鼻子,威脅已經大不如前。
尉遲真金自象背上下來時已是滿頭大汗,渾身濕透。
狄仁杰半掛在另外一股麻繩上,也是只剩喘氣的份兒了。
兩個如同從水里撈起的人心跳劇烈,卻難得如劫後余生一般,松了好大一口氣。
在四周閃爍火光間,一人站著,一人半吊著,突然四目相對,又忽地對彼此開懷一笑。
作者有話要說︰果然好無力,對這一章的期待太大了,反而寫不好……腦補的大片fu(?)根本沒寫出來,各位就當傻白甜看吧qwq
————另︰
再次警告獅子跑姑娘,別再給我砸地雷票了!!!!!!!!!再砸小心我不更了!相信懶狗菊是啥都做得出來的!挺胸其實是很感謝你一直支持我,但是不要再破費了!!(指
原諒傲嬌說不出好話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