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家軍听令︰捉拿反賊霍天青。♀罪名勾結東瀛,叛國,劫獄!」
「死活不論!」
仿佛從地獄爬出的惡靈,楚雲陌早前吊兒郎當的模樣早就沒有了,笑容消失的一干二淨。即便有,那也是宛如天山萬年積雪般的寒冷,刺得人心里發疼。
「是!」將士的聲音整齊有力。
霍天青竭力保持淡定︰「天青愚鈍,不明大人的意思。楚大都督莫不是弄錯了吧?」
叛國,這個罪名太大!他擔當不起。
幾個士兵出列,心知反抗也無用的霍天青淡然佇立在原地,把上官飛燕從懷里放了下來。
楚雲陌笑了,笑得異常漂亮。一片落葉落在她的手中,反手握住。一個手腕翻轉見,那葉已成點點綠沫……拍拍手掌,朝霍天青走去。
「呵呵,弄錯?當真可笑!」
那諷刺至極的聲音似在嘲笑的無能。霍天青張嘴,但終究沒說什麼。
上官飛燕整個人縮在霍天青的懷里,楚雲陌一個眼神掃來,都能讓她顫抖好半天。
楚雲陌嗤笑︰「上官姑娘,抖什麼?我還沒對你用刑就怕成這樣,要是用了豈不是要嚇死了。」
上官飛燕更怕了。霍天青心在滴血。曾近多麼鮮活美好的一個少女啊,怎麼就被整成這樣呢。雖然,明眼人看得出來上官飛燕的確沒受什麼苦。但是,楚雲陌總是用這種陰陽怪調講話,本來沒什麼,人們都相信有什麼了。
霍天青氣極︰「楚雲陌,你不要……」
「不要怎麼樣?」楚雲陌反問,「你以為你今天還能逃出去不成!」她用極為嘲弄的聲音諷刺霍天青的異想天開。
「你可知,在與陸小鳳分開之後,我來到山西城外,見到了——滿滿的尸體!」她的語氣陡然加重,「兩百騎兵啊,就剩五十個了……霍總管,你的叛國之罪,你說成不成立?」
上官飛燕驀地打了一個冷顫。
「什麼!」
陸小鳳差點拔下她新長出的胡子。
花滿樓嘆息,關心道︰「雲陌你……」
「我沒事。」
故作寡淡的語氣,連陸小鳳都不忍,西門吹雪為之側目。
不顧顫抖的身軀,霍天青竭盡全力冷靜︰「與我何干?」
「與、你、何、干?問得好。♀你派人跟蹤我,由此跟蹤了李捷,故而知道了兩百騎兵的據點,于是你透露給了你的情人……自我們對上以來,我一直認為我能對付你們。想不到,我小瞧你們了。」楚雲陌拽住霍天青的領子,拉低他的高度,緊緊勒住脖子的衣領令他有些窒息,「勾結倭寇,侵我大齊,屠我同胞,謀朝篡位!好!真是好得很!」
楚雲陌一個使勁把他摔在地上。眼楮充血,淡下去的殺氣又洶涌澎湃起來,全身都在叫囂著殺人!前世今生,她最狠的、最瞧不起、最討厭的就是賣國賊!
霍天青已經懵了。腦袋空空,僅僅不停回響著「勾結倭寇,侵我大越,屠我同胞,謀朝篡位!」這罪大惡極、罪無可恕的十六個大字。他目光呆滯,冒著冷汗,呼吸無聲。
她蹲,聲音輕柔︰「你就是個賣國賊子,俗稱賣國賊!」卻要把他的心剁碎。
霍天青的心揪了起來,疼得他喘不過氣︰「我沒有。」
「天禽派幾代英明就毀在你的手里了。呵呵,霍總管,你毀得夠徹底。不知你爹在九泉之下會不會欣慰你把天禽派‘發、揚、光、大’?」
霍天青的臉慘白慘白,血色全無。
「怎麼不相信?」楚雲陌輕笑,眼神一轉,抓過呆滯的上官飛燕——抓住她的頭發,貼近她的臉,輕柔的話語隱藏鋒利的殺機︰「問問你的情人——是怎麼做的!」
上官飛燕被扯得痛呼,接著被楚雲陌扔在地上,摔在霍天青的身上,
一對鴛鴦,當真是般配。
「我沒有!」霍天青發瘋大喊,他趴在地上,口中喃喃︰「我沒有,我沒有……我只是把你們的行蹤告訴她,我不知道她會……她……」
他猛然撲倒上官丹鳳的身上,死死攥住她的肩膀,癲狂搖晃,不滿血絲的眼楮讓上官丹鳳一陣害怕︰「你不是說只要殺了他就行了嗎?!為什麼要勾結倭人!?」
對于一個男人來說,亂臣賊子、賣國、勾結外族是不可以亂污蔑的,尤其在古代,有血性的男子根本承受不住這個。霍天青雖然知道自己的做的事不對,但為了心愛的女人,他願意。可是,一旦事情上升到國家層面,就難料了。
上官丹鳳被搖得說不出話來,在霍天青眼里成了默認︰「你怎麼能這樣?你怎麼能這樣!你說過,你只是要他死!」
陸小鳳和花滿樓別過頭去。武林豪杰,最後竟為了一個女人走上這條道路。♀
西門吹雪冷眼佇立在一旁。
陸小鳳突然想,晚上這個局哪用著著西門吹雪啊。沒見楚小將軍寥寥數語就整得人家喪失行動力,變得瘋癲無害了麼。
太狠了些。陸小鳳喃喃自語。
楚雲陌微笑︰「霍總管,現在還要逃嗎?」
「……」
上官飛燕射向霍天青的目光帶上了怨毒。
「怎麼,不裝了?」
眾人這才注意。
上官飛燕要緊唇瓣,低下頭去。
楚雲陌瞪了她一眼。
怕怕怕,怕個屁!她上官飛燕,可是楚雲陌都自愧不如的「女中豪杰」啊!膽子怎麼可能只有這麼小!
陸小鳳尷尬地模胡渣。他不會承認,剛剛他有那麼一瞬間覺得楚雲陌有點狠。
「全部帶走。」
風在這一刻不住地吹,落葉紛紛。
客棧,已是接近天明。上官雪兒和瓔娘他們竟然還在院內等著。
桌子上,正擺著一壺酒。
「你們回來了。」上官雪兒揉著惺忪的眼楮。
「喲,小表姐。在等我?」
「呸,不害臊!我實在等楚大哥和花滿樓。」西門吹雪,她可沒勇氣說。況且,他現在不在了。
瓔娘見他們平安,無聲無息的走了。
陸小鳳準備打招呼的話就這麼被卡在喉嚨里。他倒了一杯酒,走到窗前。
窗子本就是支起來的,他忽然發現不知何時已有個穿著長袍,戴著小帽的老人,搬了張凳子坐在外面的天井里抽旱煙。
夜已很深,這老人卻連一點睡覺的意思都沒有,悠悠閑閑的坐在那里,好像一直要坐到天亮的樣子。
陸小鳳忽然笑道︰「風寒露冷,老先生若有雅興,不妨過來跟我們喝兩杯以遣長夜。」
這老人卻連睬都不睬,就像是個聾子,根本沒听見他的話。陸小風只有苦笑。
上官雪兒卻生氣了,冷笑道︰「人家好意請你喝酒,你不喝也不行。」
她忽然又沖到窗口,一揮手,手里的一杯酒就向老人扔了過去。她年紀小,功夫淺,杯里的酒撒了一小半。
花滿樓和楚雲陌淡定地坐在另一張桌子上,喝茶。
現在是陸小鳳的專場時間。
那老人突然冷笑,一招手,就接住了酒杯,將杯中的半杯酒全都潑在地上,把空酒杯一片片咬碎,吞下肚子里,就好像吃蠶豆一樣,還嚼得「格登格登」的響。
上官雪兒看呆了,立即跑到陸小鳳身後,抓住他的衣擺,但又忍不住探出頭來來問道︰「這個老頭子莫非有毛病?不吃酒,反倒吃酒杯。」
陸小鳳目光閃動,微笑著道︰「這也許因為酒是我買的,酒杯卻不是。」
就在這時,院子外面又有個人走了進來,竟是個賣肉包子的小販。
如此深夜,他難道還想到這里來做生意?
上官雪兒模模肚子,癟癟嘴。坐了半夜,實在是餓壞了︰「喂,你的肉包子賣不賣?」
小販道︰「只要有錢,當然賣!」
「多少錢一個?」
小販道︰「便宜得很,一萬兩銀子一個,少一文都不行。」
上官雪兒瞪大她的一雙美眸,嘟起嘴巴︰「好,我就買兩個你這一萬兩銀子一個的肉包子,你送過來!」
小販道︰「行。」
他剛拿起兩個包子,牆角忽然有條黃狗竄出來,沖著他「汪汪」的叫。
小販瞪眼道︰「難道你也跟那位小姑娘一樣,也想買我的肉包子?你知不知道肉包子本來就是用來打狗的。」
他真的用肉包子去打這條狗,黃狗立刻不叫了,餃起肉包子,咬了兩口,突然一聲慘吠,在地上滾了滾,活狗就變成了條死狗。
上官雪兒嚇了一跳︰「你這包子里有毒?」
小販笑了笑,悠然道︰「不但有毒,而且還是人肉餡的。」
花滿樓悠然品茶中……
楚雲陌閉目養神中……
上官雪兒臉色漲紅中……
陸小風握住了她的手,讓她冷靜。就在這時,突听一人曼聲長吟︰「如此星辰如此夜,為誰風露立中宵?」
一個滿身酸氣的窮秀才,背負著雙手,施施然走進了院子,忽然向那賣包子的小販笑了笑,道︰「今天你又毒死幾個人?」
小販翻著白眼,道︰「我這包子只有狗吃了才會被毒死,毒不死人的,不信你試試?」
他拋了個包子過去,窮秀才竟真的接住吃了下去,模著肚子笑道︰「看來你這包子非但毒不死人,而且還能治病!」
只听牆外一人道︰「什麼病?」
窮秀才道︰「餓病。」
牆外那人道︰「這病我也有,而且病得厲害,快弄個包子來治治。」
小販道︰「行。」
他又拿起個包子往牆頭一拋,牆頭就忽然多了個蓬頭乞丐,一張嘴,恰巧咬住了這包子,再一閉嘴,包子竟被他囫圇吞下了肚。
小販雙手不停地拋出七八個包子,他拋得快,這乞丐也吞得快,忽然間七八個包子全都不見了,完全都被又瘦又小的乞丐吞下了肚。
窮秀才笑道︰「這下子看來總該已將你的餓病治好了吧?」
乞丐苦著臉,道︰「我上了你們當了,這包子雖然毒不死人,卻可以把人活活脹死。」
院子外居然又有人笑道︰「脹死也沒關系,脹死的、餓死的、被老婆氣死的,我都有藥醫。」
一個賣野藥的郎中,背著個藥箱,提著串藥鈴,一瘸一拐的走進來,竟是個跛子。
這冷冷清清的院子,就像是有人來趕集一樣,忽然間熱鬧了起來,到後來居然連賣花粉的貨郎、挑著子的菜販都來了。
…………
嘰里呱啦,一人一語,你來我往的好不熱鬧。
楚雲陌不禁想,古代人的睡眠質量真tm的好!吵成這樣竟然沒有一個人來投訴!
不過想想,這是武俠世界啊,哪能和現實較真呢。
現下,這張桌子上就剩下楚雲陌一人在獨酌,花滿樓早已加入了交談。
溫熱的茶水暖了她的一片心。單手支撐在腦殼上,一手握住白瓷杯子。她神情寡淡,讓猜不透她那雙眼楮了到底含了些什麼。
抬眼望去那邊,七人變成了八人。一個禿頂老人加入其間。一張黃慘慘的臉,穿著件灰不溜丟的粗布衣裳,說長不長,說短不短,剛好蓋著膝蓋,腳上白布襪、灰布鞋,看著恰巧也像是個從鄉下來趕集的土老頭。
被他用莫名眼光注目也不甚在意。楚雲陌這一方小天地似與他們與世隔絕。
與陸小鳳閑扯半響,禿頂老人拿著兩個酒杯過來。
眨眼間,楚雲陌的桌子上多了三個人。
花滿樓和陸小鳳坐在她的身旁兩側。禿頂老人坐在她的對面。
「小兄弟,一人獨飲喝茶多沒意思。不如干了這杯酒,交個朋友如何?」他將酒移到楚雲陌面前。
楚雲陌淡然的掃視一眼,冷淡的臉色沒有表情︰「我不喝酒。」
「莫非小兄弟不給我面子?」
楚雲陌抬起眼眸,幽深的目光與他的眼楮對視。
陸小鳳和花滿樓對視一眼,皆是嘆氣一聲。
「你的面子與我何干,我為什麼要為了你的面子,去做我不喜歡的事?」l3l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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