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後生子手札 第49章 火刑(三)

作者 ︰ 青山臥雪

五日之期對于絞盡腦汁想幫黛黛月兌罪的尤氏眾人來說是彈指一揮間,可對于想要黛黛死的人來說就太漫長了。

遲則生變,變則功虧一簣。五日之內,火上澆油者眾,黛黛是妖的流言幾乎傳遍了京畿。

但有個好處就是,再也沒人敢吃蛇肉,愚民都在私下傳說,蛇妖是來報仇的,因為他們跟風吃蛇,惹怒了蛇祖宗。

此事已鬧的滿城風雨,黛黛是生是死已由不得姬燁決定,他需順從民意,給江山社稷一個交待,這是他作為一個帝王不可推卸的責任。

地牢里很潮濕,白天還好,一到了晚上冷氣就從地底冒出來浸入骨髓,黛黛蜷縮在稻草堆上瑟瑟發抖,委屈的嚶嚶假哭,咕噥著喊她的王,想念王身上的溫暖。

子夜的時候,她終于受不了,幽怨的從深牢里爬了出來,那時看守她的獄卒們正都趴在桌子上打瞌睡,黛黛心情不好,打從他們身邊走過,順手拿起酒壺澆了他們一臉,被冷酒一激清醒,當看見肩膀上盤了條帝皇蛇的黛黛時,個個驚嚇的嚎叫一聲。

「我去地上曬曬月光,跟你們說一聲,我可不是逃跑了。」

黛黛飄飄然推開地牢門出去了,余下獄卒們呆若木雞。

地下濕冷,地上卻是悶熱的,尤其地面上,被太陽曬了一天,黛黛赤著腳踩在上面燙的只能蹦蹦跳跳的走。

這是一座花園,她就是從假山洞里走出來的,石子小路延伸出去,左右兩邊有蹲獸石柱,三丈多高,上頭掛著青紗燈籠,映照而出的光芒青幽幽的,像鬼火。

黛黛不喜這個顏色,這讓她想起走過一遭的地獄,她是很嫌棄奈何橋邊賣湯的那個白發老婆子的,那湯所謂的忘卻前塵往事的功效都是假的,瞧她就是個活生生的例子。她可是冒著被閻王逮著剝皮炖肉的危險偷渡進去的,喝了整整一缸,可是才過了幾千年她就又想起來了,若是能回去,她一定要去砸了她的招牌,哼。♀

「哎,你……」

面白無須的牢頭戰戰兢兢的跟在黛黛身後,猶猶豫豫的不敢開口阻攔。

黛黛抓抓油花花的頭發,轉身看了他一眼,唉,這人也不容易,她往草叢里一趟,眼楮一閉睡覺去了。

「哎?」

牢頭郁悶的吐血,捏了捏手里的鐵鏈,想了想最終還是沒敢把這「囚徒」鎖拿回去,無奈之下只能蹲在黛黛身邊看守。

「你有想要在一起的人嗎?」翻來轉去的失眠,黛黛哀怨的坐起身來盯著牢頭看。

帝皇蛇尾巴一掃纏上牢頭的小腿也吐著蛇芯子嘶鳴,好像在重復黛黛的話一樣。

牢頭的牙齒「」的打顫,磕磕巴巴道︰「沒……沒……」

「哦。那你把你的酒給我喝吧,我失眠了。」

「給……給……」祖宗,你說啥就是啥。

因地牢濕冷氣重的緣故,在這里當差的都習慣隨身帶著一葫蘆烈酒。

美美的喝了一口,黛黛辣的直吐舌頭,咂模了一下味道兒覺得心被燒的舒服不少,咕嘟咕嘟一起就都干了沒給牢頭留一滴。

腦袋暈乎了,望著夜空就看見星星都活潑潑的跳起胡旋舞來了,黛黛傻笑一聲,咕咚一下就躺倒了,隨即而來的便是輕微的打呼聲。

她做夢了,夢里薰薰然如醉,那份歡愉像是和王在歡愛,瀕臨死亡,心里刺痛入骨也甘之如飴。大抵飲鴆止渴也不過如此。

明天就要死了,可她沒有一絲恐懼。她也是怕疼的,燒灼而死更是令人痛不欲生,可是她不怕,因為于她而言當推開死亡的大門,門後才是她的生。

她要回去做自己的妖,如若想念王了,她還可以去須彌山偷偷看他一眼,她不要現在這個不完整的王。

痴痴然一笑,翻了個身,黛黛又想,有也好過沒有啊。

須彌山上的那個她動不得他一指頭,現在這個她可以和他一起睡覺,美美的歡愛。

唔,她在夢里偷漢子了。

天亮了,晨曦薄霧里,她的頭發、眉毛和睫毛上都掛上了晶瑩的露珠,圓滾滾的像淚。雙頰酡紅,看來昨夜偷漢子時春風幾度快活的不得了呢。

牢頭是被艷陽曬醒的,頭皮那塊火辣辣的像是著了火,抹了把眼屎站起來,突然想起昨夜的事情,猛的轉頭去尋妖,一抹艷色倏忽就撞入了眼。

膚白若脂,唇紅而翹,身段縴儂合度都不算什麼,最令人心魂神蕩的是從這妖兒身上散發的天然之媚,情不自禁的咽了一大口口水,牢頭的雙眼都花了,只覺不夠用的。色心頓起,豬爪顫巍巍的就要去褻瀆,然,色字頭上雙刀立,他不知帝皇蛇拱起頭顱已做好了咬死他的準備。

幸好他的膽色及時壓住了他的色心,使勁咬破自己的嘴,嘗到了腥甜味兒,立馬回神,猛烈的晃蕩了一下腦袋,將腦海里各種婬,穢的畫面清零,他輕咳了一聲轉頭就走。

當他再回來時,身邊就多了個人,一個穿著朱色孔雀織補官府的人,此人的胳膊上常年掛著白毛拂塵,一開口就暴露了他太監的身份,那一把子尖細毫無男性魅力的聲音難听的要命。

「李公公,您看要不要潑醒她?」牢頭諂媚的道。

「你們就是這樣對待當朝皇後的?」李福全氣的渾身發抖又莫名的愧疚,好像黛黛活到這個份上都是他的推波助瀾一樣。妖怪,他肯定是害怕的,可是他心里更清楚這個妖怪並沒有做什麼血粼粼的事情,即便那夜里和禁衛軍對峙,那些蛇也沒有咬死一個人。就這麼燒死她,對不對?

然而非我族類其心必異,他立馬收起不必要的心軟硬了心腸。

「罷了,綁了吧。承天門那里已架上柴堆了。」

牢頭手里的鐵鏈子有成年男人兩指並列那麼粗,重幾十斤,奈何有毒蛇在旁虎視眈眈,即便他有忠君之心,也不敢拿小命去搏。

瞅著李福全往地上一跪,伸手一指盤在黛黛頭頂處的東西,苦了一張臉。

李福全一噎,立馬往後退了三步,想著時辰還早,不耐煩的擺了擺手,「行了,等著吧,等著這蛇祖宗自己睡醒。」

其實他心里門清,那夜之所以能逮住她是因為她束手就擒,他甚至敢肯定,就這牢房,只要她想隨時都能逃離。而最怪異的是聖上的態度,這幾天茶飯不思,在他看來就像得了相思病。

至于思的是誰?這一度讓他惶惶不安。

正午的太陽極烈,黛黛身上都被曬冒煙了。宿醉醒來,腦袋難受的她想哭,看見李福全眼楮頓時一亮,很快又黯淡下來,心里開始掙扎,到底是須彌山的那個男人好呢還是皇宮里那個能睡的男人好。

換句話說,她在猶豫是死好呢,還是苟延活著。

不怪她還是乖乖的跟著李福全去承天門廣場了,但是拒絕背那大鐵鏈。

炎炎夏日,地面曬的燙腳,城門巍峨,上面站著一排手持弓弩的禁衛軍,他們拱衛著一個穿黃龍袍戴玉龍冠的俊美男子,遠遠的一瞧見他黛黛便心花怒放,還有點生氣,有點不知足。

「王——」

運氣于胸,情動于心,黛黛對著城門樓子上的那人就高喊起來。彼時他背手在後,嚴陣以待,卻被那清脆的一聲嬌喊震懾了心扉。背著人,他不自禁攥緊了拳頭。冷硬心腸下死死壓制住了想要擁她在懷的心念。

這女子,似他命中的定數,他若不狠心除去,必將遺禍江山。

奈何,心念蠢蠢欲動。

「王——」

「王——」

脆泠泠的音兒蕩氣回腸,仿似在幾生幾世的輪回中游蕩了一圈,撞了南牆才回來。

他漠然抵觸沒有回應,黛黛的聲音便漸漸消弭,最後的那一聲連她自己也听不見了。

垂頭喪氣,她連苦笑都沒有多余的力氣。

沒有人敢推搡她,她帶著唯一的朋友帝皇蛇爬上了那座高高的柴堆,它們很燙,害的黛黛以為這些東西不用火引就可自燃。

廣場的氣氛很怪異,明明是他們要燒死她,可他們卻誰也不敢開口,那一雙雙的眼楮里除了畏懼之外還有濃濃的好奇,好像都在等著她施展無所不能的法力,比如呼風喚雨,撒豆成兵,點石為金。

可她實際上一點法力都沒有,這是個秘密,她自己偷著樂,像那頭技窮的黔驢。

柴堆架的很高,她是順著木梯子爬上來坐著的,這樣的目的好像是為了讓所有的百姓都親眼看著她這妖孽葬身火海,還他們一個清明世界。

這時城門樓子上,那道明黃的身畔走來一個一身銀紅的宮裝女子,當她看見黛黛那樣悠然自得時,怒了,她是那只識破黔驢窮技的虎,催促著姬燁行刑。

「聖上,你還在等什麼,你要給天下人一個交待,妖孽是不能存活于世的。聖上,行刑吧。」呂香君不滿的看著姬燁。

他的薄唇發干,上頭裂開了命運的紋路,琉璃一般的眸子暗淡無光,在閉眼的那一刻,張唇開口,無意識的低喃︰「你,悟否。」

在那一刻,他找不到自己心里的答案,究竟是希望她開悟還是希望她繼續糾纏過來。

黛黛一直望著他,遠遠的,忽然看清了他的唇形,心里盛開一朵纏綿嫵媚的紅蓮,執迷不悟,回他一句︰「我不。」

十生十世的求而不得,她想要的最終的結局不是如此。

她是妖,自由自在的妖,從來也不知道「屈從」二字如何寫。

不,她連自也不會寫。

她是飛在天幕的紙鳶,斷了線,在虛無中飄蕩,誰也抓不著她。

作者有話要說︰30號的。l3l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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