貴女凶猛 第71章 反目

作者 ︰ 寶金

李氏想來已然得到消息了,到得此處之時,臉上不知怎的破了一塊兒皮。

秦念對她怎樣狼狽全不上心,卻是早到片刻的白瑤臉面突然便紅了——臉上的油皮怎麼會蹭破?想也不用想,摔的啊。要不是心中有鬼,何必這樣驚慌?

但最驚慌的卻是李氏,她看著跪在地上被雪竹制得死死的金心,便是咬緊牙關,面上也已然變了顏色。

「李阿母坐。」秦念不涼不熱道︰「你的針線婢金心,買通外頭的小廝茗竹,在采買藥材的時候將催產湯與保胎藥對調,害得我早產,阿瑤難產,險些丟了性命。您怎麼看?」

李氏倒也沒嚇傻,抬眼看了一眼金心,幾步沖上去便扯住了婢子的發鬢︰「你這個吃里扒外的東西!這樣害人!誰養你,誰給你養家的,啊?沒有良心……」

沒有良心……秦念听得這一句,總覺得情形有些微妙。沒良心的怎麼成了金心了?明明這一臉苦主相的李氏才真真沒良心。

「李阿母,停手吧。」她道︰「您身子骨也不好,若是氣出個好歹……」

李氏遲疑著住手,回頭看著秦念,仿佛在等她那一句關懷——如果秦念肯關懷她的身子,大概情形還不算太差。

然而秦念卻道︰「若是氣出個好歹,怎麼看善惡有報呢?金心都招了,李阿母也別演戲了,沒什麼意思。」

幾乎是同時,金心與白瑤同時驚叫,一個喊的是︰「我沒招」,另一個卻道︰「怎麼可能?」

「讓阿瑤的孩兒和我的孩兒同一天降生,就好掉包了嗎?」秦念悠悠道︰「我可也有母家在京中,不是回不去!李阿母怕是不曾想到吧,那催產藥那麼靈,我不但早產了,孩兒落地還比阿瑤的早。之後又想法子買通方士來我母家嚼舌頭,說我孩兒有災,須得用血緣相近的兄弟擋一擋——是要咱們說阿瑤的孩兒是小郎君的雙生兄弟麼?我不明白,李阿母,這擋災的話,您怎麼能說出口?!還是怕好不容易給小娃兒染了病,再不說病就好了不能拖延,倉皇之間才想出這般惡毒的借口?」

「擋災」二字出口,連白瑯的神色都變了。

白瑤更是站起身,也不顧她自己產後虛弱尚未調養過來,幾步沖到李氏面前,聲音發顫︰「阿娘,你……你怎麼能找人說出這種話……?!」

「不是我!」李氏自然不會承認,月兌口道︰「這換藥,換藥乃是這婢子自己的鬼主意!與我無干,至于什麼擋災,娘子明鑒,阿瑤的孩兒是我親外孫,哪兒有詛咒自己外孫的道理?」

秦念冷笑︰「親外孫?這孩兒,白家若認,便是故去的白老夫人的外孫,若不認,自然也不是阿瑤的骨血。與你有什麼干系?再說,我待這府上誰人不好,這婢子換藥害我,又有什麼心思?」

「她是……」李氏尚未出口,那婢子竟猛地掙開了有些疏忽的雪竹,朝她撲了過來。

一個年輕的婢女,同男僕比自然是柔弱的,但對白瑤這般傷了元氣的產婦和李氏這樣正在驚慌的半老婦人,卻依舊很佔優勢。那一霎,白瑤被這婢子推倒,跌摔在一邊,而婢子尖銳的指甲已然將李氏的臉摳出了幾條血口子。

「老虔婆!信口胡言你也敢!這事兒不是你的主意?!」

她話音未落,便叫雪竹抓了手臂反扭在背後,一腳踹在膝彎上踢倒了︰「一個二個都敢在郎君娘子面前叫囂,真真活得不耐!」

李氏一把捂住受傷的面頰,然而手指貼著傷口,自然殺得疼,不由呲牙咧嘴,更是恨起來︰「你敢推我阿瑤!小賤婦!你還敢打我!」

「梅香罵春桃,你們兩個一般的。」秦念卻道︰「說罷,李阿母,敬你年長——你說是這婢子的主意,她與我到底有何仇怨?」

「她姓王!」李氏也不敢再擺庶母的譜兒了,撲地跪下了,道︰「她阿姊在廣平王府……」

這一句出口,秦念登時便怔住了。

廣平王府,姓王,眼熟……

「抬起她的頭!」她厲聲道。

方才打板子的男僕役自然丟了手中的刑杖,抓著那金心的下巴,生生將她臉托起來給秦念看。

「王憐娘是你阿姊。」秦念的口氣,已然平靜了︰「我知道了,你給我換藥,不過是為你阿姊報仇吧?」

這金心長得自然沒有憐娘好看——其實,連憐娘也不算是什麼太好看的人。然而秦念怎麼能忘記憐娘的模樣?在廣平王府的一眾姬妾內,憐娘是死得最慘的一個。

她那麼開罪秦念,秦念自然不會給她什麼好去處。入宮為婢這般干淨事兒算是沒轍了,但以她面相,去做個官妓倒是不壞。這句話,彼時秦念直接便說給她听了。

于是憐娘索性去求死了。但世上哪兒有那麼容易的事兒?她想死,也要看秦念答應不答應,彼時廣平王府人人自危,秦念說出一句話便是婢子們的救命稻草——「我不讓她死,她若活到被接走,我有法子叫你們拿著自個兒身契回去。」

那些個婢子哪兒有不用命的?憐娘吊也上了,腕也割了,頭也撞了,生生沒費掉這一條命。待得被接走,已然是奄奄一息了。

第二日秦念便知道了她的死訊。死得很髒——沒人知曉她彼時有了身孕,而她當夜被數人所強,胎落了,出血不止,人也就沒了。

官妓若是做好了,在達官貴人跟前長袖善舞,自然不會落到憐娘這個地步。但彼時她剛剛入坊,哪里有人照應?只怕求救也沒人搭理的。

這樣慘的死法,難怪她姊妹要恨自己。

「是!」金心整個人被雪竹摁著,聲音都憋悶,話意之中的恨卻幾乎能沖出來︰「我阿姊沒了,阿爺又染了賭癮,才賣我來做奴婢的!我本來是個良家女!我……秦念,你這樣狠毒的女人,你會有報應的!」

秦念嗤地一笑︰「若是詛咒便是你唯一的法子的話,去城外的亂墳崗子里接著詛咒吧!你家爺娘,我會給你安置好的——說來,我先前還真不知曉憐娘有個妹子,你可還有兄弟,需要我一並照拂?‘害死’你家一雙姊妹,我總得回報些什麼啊。」

金心一怔,秦念的話意,誰不明白?她哪兒敢說自己有兄弟。然而此刻說與不說都沒了分差——以秦念的身份,想查出她家中幾個人,都做什麼在哪兒,最後痛下黑手,何等輕易?

「你若是不願意,那便算了。左右被你害得最慘的人又不是我。」秦念道︰「我不著急,只是……阿瑤的一世,便被你的藥給毀了。你又是出于什麼心念,同她也過不去呢?難道只是希望在郎君回來之前讓她難產身亡,好叫郎君記恨我?這樣心毒,你就不怕……」

白瑤已然叫婢子們攙扶起來到了一邊,此刻這嬌蠻的女孩兒早就哭得兩眼通紅︰「阿兄!阿兄您為我報仇啊!」

這話……秦念瞥了站在場中,手捂面上傷口的李氏一眼。白瑤已然不向她求援了……是不敢?還是當真不信任?

白瑯並不看白瑤,卻是慢慢點了頭。

是了,以白瑯的性子……妻兒受人暗算便夠他下狠心了,這關系不甚親厚的同父妹這樣懇求一句,又是火上添了把油。白瑯便是不喜歡她,也不能容忍有下人翻天啊。

「不是我給她換了藥!」這一回,卻是金心叫了出來︰「我是同茗竹說將一包催產藥換給你——我做什麼要害她?我何必要害她?!她遲早遭報應!她有那麼一個阿娘!」

李氏登時便跳了起來︰「小蹄子!你這張賤嘴!我把你怎麼了?你……」

「主意是你出的,叫秦氏早產,早產不是最容易血崩的麼?做阿娘的沒了,剩下一個孩兒,自然由你拿捏。便是你不在府上,也有我來幫忙。這一手,你先前不就用過了麼?」金心扭過頭看著李氏,反而笑了︰「結果秦氏沒事兒,你自己的小娘子搭上了——你居然好意思將事兒向我頭上推!」

這是反目成仇?秦念抿唇,不言。白瑤張著口,眼淚撲簌,仿佛除了哭也沒別的法子,白瑯卻仿佛想到了什麼,目光如刀,直戳李氏。

李氏的身子顫了起來,道︰「娘子,她,她在胡說!」

「她若是胡說,真話是什麼呢?」秦念悠然道︰「你也說說看?」

「她只是恨娘子,才……我是……」

李氏這無力的剖白不曾落地,白瑯身邊的一名小廝便進了門,道︰「郎君,娘子,已然查驗了碗中的殘藥……是砒霜。」

白瑯點點頭,那小廝又從懷中掏出一個紙包,道︰「這是從李阿母房中的妝匣里搜出的。」

李氏的面色瞬時便與死人再無什麼區分︰「你們,你們栽贓我!那不是砒霜……那,那只是鉛粉。」

鉛粉?秦念簡直想笑出聲兒來。砒霜同鉛粉長得是相似,可卻絕不是一樣的東西……

「您確信那是鉛粉?」她悠然道︰「那您嘗一口。若是過半個時辰您還活著,我當場打死這幾個攀誣您的下人,給您賠罪。」

白瑯那小廝也乖順,竟舉著那一包白色粉末,捧到了李氏眼面前。

「若當真與你無干,何必巴巴買了砒霜,殺人滅口呢?」秦念悠然道︰「若不是砒霜,吞一口又如何?」

李氏看看她,又看看白瑯,最後看看白瑤,目光觸到身子絲毫動彈不得眼神卻怨毒之極的金心之時,終于架不住了,雙膝跪下,哭道︰「老身糊涂!郎君饒命,娘子饒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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