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孫晟說輕聲對她︰「你大哥要去換衣裳,爹爹有事要忙,你去找你娘親,或者去看看你弟弟好不好?」
觀音婢爬下來說︰「我去陪弟弟玩。♀」這幅模樣被芸娘看到,又要害娘親擔心了。
蓮荷和水仙先幫觀音婢換衣洗臉,然後才跟著她去看逸業。蓮荷和水仙打著眼神官司︰到底該不該小娘子問什麼都告訴她呢?
一走進逸業的院子,康娘看到觀音婢便十分喜悅,迎上來說︰「小娘子,今兒五郎會抬頭也會翻身了。」觀音婢連忙湊過去看弟弟,戳了戳他的小臉說︰「你會翻身呀,你長本事了呀。」逸業咿咿呀呀的說話,沖著她笑得口水都流了出來,伸手去抓觀音婢的手指,觀音婢故意不讓他抓到,兩姐弟在一起玩鬧不已。
身後的蓮荷這才輕輕松了一口氣,她比水仙這個憨貨要細膩敏感多了,雖然不得親耳去听,但是看小娘子臉色,也自然知道家里又有大事了。小娘子這性格,家里但凡有風吹草動,她都要知道,做奴婢的肯定不能瞞著她,但是也希望她能過得歡快些。
就在觀音婢陪著長孫逸業小朋友傻樂的時候,楊素的弟弟楊約帶著一眾下屬溜達到長孫家的府邸,楊約乃右光祿大夫,從二品,官職在長孫晟之上。于是長孫晟帶著長子行布前去迎接他入正堂,楊約穿得像只花孔雀,兩只大拇指都帶著上好祖母綠做成的扳指,滿身的綾羅綢緞,得意洋洋的帶著一眾侍衛,幾十名小廝,十來位貌美如花的婢女,又有兵士在前為其開道。趾高氣揚地打量著長孫家的府邸,就連他身後跟的小廝也是不可一世的驕傲。
楊約坐下來就說︰「听聞長孫大人有幾個好兒郎。」
長孫晟笑著應答︰「我膝下幾兒,唯有行布听話懂事,其余稚子被夫人嬌養長大,嬌弱任性,文物不成,令晟頭疼不已。」
楊約捧著茶也不喝,笑容滿面的說︰「行布是個千金難求的好兒郎,就是皇上也多有褒獎,今日一見,果然名不虛傳。」
行布站出來行禮︰「楊大人謬贊。」
楊約哈哈大笑︰「我今兒看行布身體健康,舉止有度,去晉陽前要好好保養著,一旦生病,那豈不是讓皇上臉上無光。」
長孫晟臉色十分平靜,答曰︰「自當如是,為君分憂,乃是做臣子的本分。」
楊約站起來說︰「長孫大人忠心可嘉,我楊氏當號令族內子佷向長孫大人學習,約也當轉告司徒大人長孫大人的忠心可嘉。」
長孫晟淡然一禮︰「不敢當。」
楊約走後,長孫晟怒罵道︰「楊約小人,狡詐無比。」又看向行布說︰「這下,我兒騎虎難下了。」
行布靜靜的答︰「兒已經做好準備,絕無怨言。」
這時,長孫祿過來行禮︰「阿郎,二郎外出未歸,三郎、四郎小的已經傳過話了。」
長孫晟點頭︰「觀音婢呢?」
長孫祿答︰「小娘子在五郎那兒呢。」
長孫晟對行布說︰「我不忍讓楊約看到你的弟妹,否則不知道他們又會生出怎樣的毒計。♀」
書房里,無忌對安業說︰「剛剛那個開屏自賞的家伙就是楊素的弟弟楊約,對吧。」
安業點頭,說︰「應該是的。你和觀音婢真是親兄妹,爹爹特意派人來說不要出去,你還拉著我去偷看。」
無忌說︰「忍不住好奇而已。如此大搖大擺跑到我們家府邸的人,可不多見。」
安業說︰「除了楊素和他的爪牙,又還有誰呢?在朝廷里,楊氏一族已經只手遮天,就要指鹿為馬了。」
無忌說︰「難怪世人都要追逐權力,他們現在左右的已經不是普通人的生活,甚至還有世家大族的生死。」
安業嘆了一口氣︰「看來楊素兄弟是非要把大哥置于險地呀。」
說完兩兄弟相視無言,憂心不已。
晚上恆業回來,在安業院子里逼問安業許久,然後恆業便跪在長孫晟的面前︰「爹爹,晉陽之行如此危險,不如就讓我代替大哥去吧。」
長孫晟說︰「胡鬧!皇上金口玉言指定你大哥前去,豈能有代替之說!」
恆業梗著脖子回到︰「他們擺明了要大哥的命,爹爹怎可以愚忠到底!」
這時行布收到消息趕了過來,听到這句話連忙呵斥恆業︰「恆業放肆!怎可如此對爹爹講話,食君之祿、忠君之事,這是你大哥我做臣子的本分!」
恆業咬著牙說︰「大哥如若受傷生病,不能前去。他們能奈我們何!」
行布蹲下來對恆業說︰「楊約今天特意過來,暗示爹爹如果我不能前去,楊素黨羽一定會把怨懟、不忠等名頭壓在長孫家的頭上,那麼我們長孫一族就再也抬不起頭了。伯父征戰一生,爹爹克己奉公,他們累下的美名、他們付出的努力從此就要付之東流。說不好,我們長孫家還會有殺頭之禍、滅族之災!」
行布十分激動,最後一句話幾乎就是喊出來的。恆業抬起頭,默默的和自己的兄長對視,眼淚就這樣不知不覺地掉了出來。行布扶起恆業,說︰「其實也就兩個月時間而已,我即將大婚,婚期是早就公布于世了的,到那個時候,爹爹就可以請旨將我調回長安,一切就會回歸平安無事。」
恆業吸了一下鼻子,問行布︰「真的是這樣嗎,大哥?」
行布點點頭︰「是的。」
行布又說︰「我與漢王諒算是舊交,我會想辦法讓他在這兩個月內不出事的。」
恆業點點頭,給長孫晟行了一禮,然後就回去了。
長孫晟長長的嘆了一口氣,拍了拍行布的肩膀,然後說︰「是爹爹無能,累及我兒了。」
行布淚光閃爍︰「爹爹說什麼呢?自幼爹爹便把我帶著身邊,文學武功都是手把手親自來教。生養恩情,行布無以為報。」
父子相視而立,過了一會兒,行布低頭說︰「爹爹早點休息,兒去收拾了。」
芸娘正在檢查行布的各種行禮,把一件件衣物攤開來看,確保完好保暖;又讓取來新做的鞋襪,確保舒適得體;又檢查要隨身帶的救急藥物;又有路上打個牙祭的肉干等等。觀音婢悄悄的竄進屋子︰「娘親,您在給大哥收拾行李嗎?」
芸娘點頭︰「是的,得先好好檢查一遍,省得你大哥在路上不方便。」
觀音婢問︰「不是有幽風和雅風打理嗎?」
芸娘笑︰「侍婢們不過打個下手而已,這種事情難道就指著他們嗎?那要娘親做什麼呢,你大哥日後娶妻來做什麼呢?」
觀音婢乖乖的站在一邊︰「觀音婢給娘親打個下手吧。」
芸娘點頭︰「行,也不枉你大哥一直都那麼心疼你。」
觀音婢一邊伸手取一件青色的厚厚的披風,一邊嘟著嘴說︰「我就是可人疼嘛。」
芸娘無奈的瞅了她一眼,啞然失笑。
觀音婢用小女敕手疊起衣裳,問︰「大哥什麼時候動身?」
芸娘想了想︰「再過兩日,這兩日你爹爹憂心不已,你不要總去鬧他。」
觀音婢乖乖點頭。
又過了一天,到了行布要動身的前一天,一家人正在其樂融融地用晚餐,觀音婢特意下廚加菜。行布也端著一盞酒笑道︰「今晚大家要開心一些,就當傳些好運給我吧。」听了他這句話,弟妹們當然插科打諢,嬉笑不已。
行布對觀音婢說︰「謝謝觀音婢特意下廚,給大哥加菜。」
觀音婢捏著筷子說︰「等大哥回來,我還會做給大哥吃的。」
行布笑︰「大哥是有口福的人。」
觀音婢淘氣的笑︰「就是呢,听阿絡姐姐說,他們家有很多獨門菜方,到時候都可以做給大哥哥吃的。」
恆業兄弟幾個跟著起哄,行布無奈的笑。
因為長孫晟心情不佳,芸娘便由著他們兄妹胡鬧,眼看著丈夫臉上多了一絲笑容,芸娘咳嗽一聲說︰「食不語,吃飯吧,飯菜都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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