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瓜子味甘,平。主令人閱澤,好顏色,益氣不饑。久服,輕身、耐老。一名水芝。生平澤。苦菜味苦,寒。主五髒邪氣,厭谷,胃痹。久服,安心益氣,聰察少臥,輕身、耐老。一名荼草,一名選。生川谷。」
「櫻桃,先把掃把放放,來,幫我一起把缸里的水給舀出來,把水缸好好洗洗。」
正一邊掃院子一邊背書的櫻桃忙揚聲答道︰「好,嬤嬤,我來了。」
「小心一點,別把鞋弄濕了。」
「不會的,這回不會了。」櫻桃一邊用勺子舀水,一邊沖著翻舊帳的陳嬤嬤吐了吐舌頭。
「女孩子家家不要做這種丑樣子,別人看到了不好。」
「嬤嬤又不是別人。」
陳嬤嬤疼愛地點了點櫻桃的小腦袋,也怪不得她疼她,聰明好學又勤快,嘴還甜手也巧,實在是個小開心果。
「對了,今天你可以全部背完了吧?」
「嗯,只剩最後兩種了。」今天是第二十五天了,只有最後一關要過了,櫻桃對此很有信心。
陳嬤嬤猶豫了一下,小聲地提醒道︰「前面背過的也別忘了。」
櫻桃秒懂,看來師傅有可能會抽查,不過她早就防著這一招,昨天晚上就通看了一遍,如今肚里有貨,心里不慌。
「謝謝嬤嬤,我知道了。」櫻桃也像做賊似的小聲回道。
「剩下這點水別舀了,去取點干淨抹布給我。」
「給,嬤嬤。」櫻桃已經遞過抹布來了。
陳嬤嬤擦洗了水缸,又用水沖了幾遍,再用干淨抹布把缸底的殘水擦干,才直起腰來。
「嬤嬤洗手,抹布我來洗,你先休息一會。」
陳嬤嬤滿意地捶著腰,走出去開院門去了。
櫻桃麻利地洗好抹布,又把散落的水盆放回架子上,把地上的水擦干,才繼續回去邊掃院子邊背書。
沒多久,就有四個專門挑水的粗使婆子送水過來了,他們每天都要跑兩趟,才能滿足這個小院的用水,沒辦法,實在是洗東西洗得勤,用水量自然就大。♀
「大娘們好!」自從進了這個院子,櫻桃就再沒出去過,現在不管是誰來,她都會熱情打招呼,實在是悶得很了。
婆子們見到櫻桃倒是一臉笑容,可從廚房出來後就一個個臉帶苦笑,從沒見過這麼愛干淨的,連個水缸都四天一洗,他們這個把月來可真增加了不少活計,偏偏還沒得賞錢拿。
陳嬤嬤才不管他們臉上是笑還是哭,她只盯著她們把干淨水挑來了就行,至于別的,她管不著,也不想管。
櫻桃曾暗自嘀咕,也不知道那幾個婆子有沒有中途使壞,比如說吐口吐沫進水里什麼的。陳嬤嬤冷笑道︰「她們倒敢,這水可不是只給咱們用的,他們侯府老太太天天吃這里的飯,她們如果敢使壞,被抓住了可不用一頓板子可以輕饒的。再說了,我在這里盯著,凡水有丁點不對勁,讓她重挑沒商量。真要與我理論,我才不費那個事,立馬走人就是了,反正此處不留爺自有留爺處。」
櫻桃對這種剽悍的言論感佩不已,這就是自由人的強硬,她要加油,這種剽悍的人生才是她想要的。
「櫻桃,今天早餐熬碧粳粥,由你來熬。」
「真的?」櫻桃開心地快要跳起來了,這代表什麼?代表著這種太太小姐們最常吃的粥她至少已經掌握了八成,可以正式上場了。
「這是今天的第二項考核。」二十五天中,起碼熬了二十回碧粳粥,看都應該看會了,更別說還讓櫻桃練了不少回。
櫻桃立馬嚴肅了起來,這話里的意思是今天會決定她的去與留了。
「嬤嬤,我去北屋取米。」
「去吧,門已經開了。」
北屋是一個小小的食材倉庫,麻雀雖小,五髒俱全,有各色五谷雜糧、干果菜干、山珍海味,另有一個小小的藥品櫃,里面不乏各種珍貴藥材。
如若往日,櫻桃會在藥品櫃前流連一番,盡量把書上所描述的藥材與實物對照起來,但今天她卻目不斜視地直取五谷櫃。事關大局,她必須從材料就開始仔細起來,哪怕這里面的碧粳米粒粒都好,她也要從中挑出最好的那一小碗來。
洗米、浸泡、點火、下鍋、攪拌、換文火、攪拌、再攪拌,終于看見米粒開花。
接下來只要加糖了。
櫻桃拿著糖罐猶豫了一下,轉身看向祈師傅正在準備的佐粥小菜,大多口味酸爽,于是她又往糖罐里抖落兩塊冰糖,才加糖攪拌蓋蓋停火。
「甜味不夠。」稍後的早餐桌上,陳嬤嬤遺憾地評價道。
祈師傅淡淡地嘗了一口,抬頭看了櫻桃一眼,然後夾起醋腌小黃瓜塞進嘴里,繼續吃了起來。
櫻桃心里暗松了口氣,這才有胃口開動。
但她似乎放松得太早了,飯後,祈師傅一邊喝著茶翻著書,一邊听著櫻桃背誦剩下的兩種藥材。
「……一名荼草,一名選。生川谷。」櫻桃泛起笑容,「師傅,我背完了。」
祈師傅從袖中抽出一張紙遞了過來,櫻桃不由苦笑,「背十五種上經中提到的可入食的藥材。」
這哪里是隨堂小測驗,明明是沒提前通知的大考,還能怎麼辦?刀都架到脖子上來,只有上了!
櫻桃不得不慶幸自己昨晚剛看過通篇,而且平日也常看前面已經背過的部分,還經常關注可作為食物或加入食物中使用的藥材。
「苦菜、瓜子、蓬、葡萄、大棗、文蛤、牡蠣、丹雄雞、阿膠、酸棗、丹參、薏苡仁、署豫、甘草、人參。」
「苦菜味苦,寒……」
「瓜子味甘,平……」
……
「人參味甘,微寒。主補五髒,安精神,定魂魄,止驚悸,除邪氣,明目、開心、益智。久服,輕身、延年。一名人餃,一名鬼蓋。生山谷。」
背完最後一條,不僅櫻桃抹了一把額頭的冷汗,連蹭到廚房門口偷听的陳嬤嬤也吁了一口長氣。唯一鎮定的就是祈師傅了,她什麼表示也沒有,只靜靜地低頭喝著茶看著書。
這是過還是不過啊?起碼你也給個眼神暗示什麼啊!櫻桃有點愕然地看著八風不動的師傅,她這樣子好像剛才她口干舌燥心情緊張地背了那麼一大通好像還比不上她手里的那杯茶。
「師傅,我背完了。」
沒有反應。拜托,師傅頂多是啞巴,可從沒听說過她還有可能是聾子啊。櫻桃求救地看向陳嬤嬤,陳嬤嬤也茫然地回望向她,最後她轉身回去撈她的碗筷去了。
櫻桃還能怎麼辦?罰站唄,反正自從當丫鬟以來,她就站的日子居多,有什麼了不起的?
「櫻桃!」
救星來了。
櫻桃趕緊去掀開簾子,「鴛鴦姐姐,今兒怎麼你親自來了?」伸手就去接食盒。
鴛鴦笑著遞過食盒,卻沒急著走,反而問道︰「祈師傅可在此處?」
「在,我師傅在里面。鴛鴦姐姐請進。」
「祈師傅好!」
還是外來的和尚念經管用,這回祈師傅總算抬起她高貴的頭,靜靜听著鴛鴦往下說。
「老太太讓我來瞧瞧祈師傅,見祈師傅安康老太太心里也高興。老太太還說,今兒的粥許是換人熬的,但味兒也不壞,恭喜祈師傅又得佳徒。再者,祈師傅如若方便,還請移步寧安堂,老太太想親自致謝。」
櫻桃听懂了,原來那碗碧粳粥的裁判在那兒,我的天啊,這倆是什麼時候搭上線的,還是說她倆心有靈犀不點自通不成?
祈師傅面不改色的微微搖頭,櫻桃還正想著陳嬤嬤不在,是不是自己應該挺身而出做個代言人,可這拒絕要找個什麼理由呢?
鴛鴦看來來時也得到了交代,只見她微笑地蹲身一福,「老太太也說了,若祈師傅事忙無法抽身,就讓奴婢斗膽代老太太謝過您。還說,若您定下回京的日子,還請通知一聲,老太太也好事先做點安排。」
櫻桃又一驚,這話里意思是祈師傅要走了,那她呢?是走還是留?
祈師傅站起身來,點了點頭。
鴛鴦再無二話,又輕福一下退了出去。
祈師傅再無什麼表示,既已起身,她也就不在這里呆了,回屋去了。
櫻桃愣了半晌,拎著食盒就沖進廚房,嚷道︰「嬤嬤,你們要回京啦?」
陳嬤嬤似乎也不知道這事,但她卻很淡然,「本來也快回京了,只看你師傅決定哪天動身罷了。別傻站著,把碗洗了吧。」
「哦!」櫻桃開始打開食盒把碗筷取出來,咦,今天的粥還剩了小半碗,而平常粥碗總是空的。好吧,確實只能說不壞,二十幾天能有這個結果,她心中還算滿意。
「嗯,還不錯。」陳嬤嬤也湊過來看了一眼,笑道︰「看來你可以跟我們一起走了。」
「真的?!」櫻桃也不知道自己心里是高興還是不高興,只是覺得百味雜陳。
「怎麼呢?」陳嬤嬤拍拍低著的小腦袋,順手捏了捏頭上的兩個小包包,「不想跟師傅嬤嬤一起走嗎?」
「也不是,我只是……」
「只是什麼?這兒有你舍不得的好姐妹嗎?還是說你想留在五姑娘身邊?」
「不是那樣的。只是這樣一去京城,我就離家越來越遠了,那我到底什麼時候才可以回家?」說到最後,櫻桃的聲音哽咽起來,雖然那個家里有個挑剔討厭的女乃女乃,可那里卻是她這輩子的家,雖然她這二十多天來吃到了從來沒吃過的美味,可她還是想回去吃那種缺油少鹽的寡淡飯菜,雖然她知道接下來三年她可以學到一門好學藝,可那又怎麼樣,她還是想回家。
「櫻桃,你想回家嗎?」
櫻桃抹了一把眼淚,笑道︰「沒有,我想學手藝。」眼淚是世界上最沒有用的東西,她不哭,她要好好地靠自己的努力掙錢贖身回家。
陳嬤嬤看著正蹲在地上洗碗的櫻桃幽幽長嘆一聲,這孩子是個丫鬟,是靖安侯府的下人,她幫不了她!
「她求你幫忙了?」沙啞的聲音問道。
「沒有!」
「那就不要再說了。」
「可是,姑娘……」
祈師傅揚手制止了陳嬤嬤的下一句話,「金定,你覺得侯府的那位大太太會放了櫻桃嗎?如果我開口,或許她會答應,可那樣的後果你想過嗎?」
陳嬤嬤也默了,以那位表姑女乃女乃的性格,必然會趁機講條件,或是強留姑娘在此,或是硬塞人進來,或是更糟。櫻桃雖好,但始終比不過姑娘在她心里的份量,也罷,這也是她的命罷。
「姑娘,咱們什麼時候回京?」
「五天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