蝶舞君心醉 第56章 書信

作者 ︰ 鴻曉羽

蝶舞匆匆用過晚膳,洗漱完畢,回到房中。

一盞扶桑樹燈台,照的書案上一片燈火通明,一張越白的素箋,隱約透著連枝梅花的暗紋。

蝶舞執著一支狼毫雕花小管,筆尖噙滿墨汁,停在素箋的上方,卻不知如何落筆。

一滴濃墨滴落在素箋上,濺起點點墨痕,暈染開去。好像一幅沒有鋪展開的水墨畫卷,蓄勢待發。

心中似有千言萬語,可卻不知從何說起,凝思許久,蝶舞終于落筆道︰「晚來清風夜微涼,脈脈木樨暈欄香,長河孤煙聞角傷;紅羅香衾睡意無,舊箋翻作盡泛黃,才道相思漫心房。」

眼看墨跡已干,蝶舞又在空白處,提筆寫下一行心事︰盼君歸,與君說,一往情深深幾許?死生契闊,與君偕老。

一張小箋,疏疏落落寫滿了蝶舞並不算好看的字跡,這麼多年來,蝶舞的軟筆字始終寫不好,蝶舞還記得周天麟曾笑過她的字跡,如今,再看到這封信箋時,他還會笑她麼?蝶舞略一思索,又在落腳處寫上一句話︰「不許笑我字丑!」

瑩瑩燭火下,蝶舞唇角漾出一抹微笑,仿佛看見了周天麟在軍帳中展讀她的書信時,黑如墨染的雙眸流淌著的濃濃寵溺。

蝶舞吹干墨跡,折好信箋,封在一只信封中,又用火漆封了口,前前後後仔細端詳了半晌,再無疏漏,才將信箋放在書案上。

恍若完成了一項艱巨的任務,蝶舞幽幽長出了一口氣,靠在椅背上,緩緩閉上眼楮。

梅香正好進門添茶,看見蝶舞閉目養神,便悄聲走到書案前,偷偷瞄了一眼案上的信箋,這才輕聲喚道︰「娘娘,趕了那麼久的路,你還是好好歇歇吧。」

蝶舞依舊閉著眼,緩緩道︰「梅香,我忘了問你,你識字麼?」

「奴婢自小兒進宮,未識得字。」

「你以前在宮中那里當差?」

「奴婢一直都在尚衣局。」

梅香的回答毫不猶豫,果斷干脆,仿佛這個答案早早就在心里預備好了。只是若是事實,為何還要用「一直」兩字強調?除非,這個答案並不是真的。

蝶舞慢慢睜開眼楮,又問道︰「雨晴和柳月的病可好些了?」

梅香略一遲疑,回道︰「還未大好。」

蝶舞冷冷道︰「我素來不喜被打擾,今後入我房子之前要先稟告,我同意了你才能進來,听明白了麼?」

蝶舞對人一向溫婉,對待下人更是平易近人,從沒有這般冷淡的囑咐過話。

梅香有一絲驚慌失措,再看向蝶舞時卻見她面色平和,梅香暗想,也許真的是自己多心了,這才平靜下來,小心應承。

蝶舞也不再讓梅香服侍,而是讓她下去休息,看著梅香走出房門的背影,蝶舞微微蹙眉,直到今夜,她才發現這個梅香有許多可疑之處。

梅香說她從不識字,可一個不識字的人,又怎會去偷看書案上的信箋?而她,似乎也在向蝶舞隱瞞她的來歷。

只是梅香是周天麟從宮中挑選的宮女,難道,她是宮里派來監視她和周天麟的眼線麼?那麼這個人會是誰?

周天麟位高權重,手握重兵,正所謂樹大招風,任何一個想要覬覦皇位的人,只怕都要先過瀚王這一關。

如今睿帝七子,卻無一立太子,那麼這七個皇子,和所有與這些皇子分邊而站的人,都有可能是周天麟潛在的對手,如此看來,有一個梅香實在不足為奇,只怕明里暗里,還有多少個梅香的存在。

看似權傾一世,風光無限,可誰又知道他日日行走在刀刃之上。千百雙眼楮在盯著他的弱點,瞅著他的破綻,只怕稍有疏忽,就會萬劫不復。

而他,對周遭的一切,只怕了如指掌,卻又不得不為了與睿帝的親情,為了天下百姓,行走在風口浪尖之上。

蝶舞的心緊緊抽作一團,濃濃的心疼與憐惜充斥胸臆。

只是眼下,還不清楚梅香的來歷,更不能貿然處置,以免打草驚蛇。以後多多防著她便是。

夜深人靜,蝶舞並無半點睡意。

紗窗外,一輪圓月懸在夜空,如銀的清暉傾瀉而下。

蝶舞這才想起,今天是中秋節,想必西京城內,大大小小的酒樓今日都會用彩綢裝點門面,無論是民間還是宮中,今夜都會有熱鬧的祭月賞月活動,往年這個時候,母親也會拿出好喝的桂花釀,在庭院中支起一張食案,一家人圍坐周圍,一邊賞月,一邊品嘗美酒佳肴。

而瓜洲城內,因為突厥戰事,並無半點中秋的氣息。

清冷的院中卷起蕭索的冷風,吹進深秋的寒意。蝶舞躺回到床上,不知過了多久,才漸漸睡去。

翌日,天還未亮,蝶舞就起身洗漱,不多時,周宇便一身白袍銀甲,來到了府中,蝶舞將昨日寫好的信箋交給周宇,小心叮囑︰「周將軍,請轉告趙將軍,務必將此信轉交王爺。」

周宇認真道︰「王妃請放心,我一定讓文廷親手將此信交予王爺。」

蝶舞這才放心的點點頭,卻听見周宇又笑道︰「殿下若是知道王妃如此記掛于他,不知可有多開心。」

蝶舞也似乎看到周天麟接到書信時的欣喜,不禁心頭一暖。

周宇率兵西進,瓜州城內,蝶舞留在瀚王府中,頓時覺得孤單無依。周宇是周天麟留給自己最後的護身符,如今周宇都走了,蝶舞不知道還可以依靠誰。

柳月雖不像梅香那樣嫌疑重大,可也是不知根底的人,對于她們兩個,蝶舞只能慢慢疏遠防備,卻也不敢做的太過決絕明顯。

不熟悉底細的人都有可能是他人埋下的眼線,蝶舞心中了然,這些人只能敷衍,卻不能鏟除,否則只會讓背後的指使者越發恐慌,若要逼得他們變本加厲,不擇手段,反而更難對付。

如今她在這里,並不知道誰可以相信,更沒有心月復可依,一切只能自己多加小心。

塞外的寒冷,仿佛一朝而至,才不過剛剛過了中秋,天氣卻十分寒冷了。

好在周天麟交代過行李中多帶防寒保暖的衣被,所以天氣一冷,雨晴已將行李中的裘皮厚衾統統翻檢出來。趁著白天艷陽高照,統統曬了。

天氣寒冷,孤單無助,唯一能讓蝶舞有一絲欣慰的,便是能在第一時間得到周天麟的消息。

瓜州刺史徐克虜每次都會將前線與周天麟有關的戰報速速報給蝶舞。蝶舞每日的期盼,不過如此了。

此時,前線戰場,周天麟已經將阿史德元力逼至陰山腳下。阿史德元力帶著不足一萬的逃兵逃匿到陰山深處,借著山勢掩蔽,神出鬼沒,反倒難以再最短的時間內剿滅。

而另一邊,阿史德元慶且戰且退,等到了陰山附近的鐵山時。也被左屯位大將軍賀正龍殺的便只余了一半人馬,阿史德元慶干脆也躲進了鐵山玩起了藏貓貓,再不出來。

雖然兩股突厥人馬都被圍困在山中,但是,一時間,戰況僵持,看來,一時半會兒再難結束了。

眼看冬季來臨,塞外的寒冬冷冽非常,到時候誰能抵的住這惡劣的嚴冬,誰就能勝出。這個冬天,很關鍵。

這一日,蝶舞依然早起,正準備梳洗完畢就派王管家去刺史府衙聞訊消息,雨晴進來服侍蝶舞洗漱,開心道︰「娘娘,王管家讓奴婢稟告,王爺捎了一封信給娘娘,他現在就在門外候著。說要親手將信交給娘娘。」

蝶舞又驚又喜,對雨晴道︰「真的?這如何能夠?這可是有悖法令的事。你也休要向任何人提起這件事,知道麼?」

原來,大周朝有法令,驛站郵傳只能用于傳遞官文和戰報,利用驛站郵傳傳遞家書是明令禁止的。以前給蝶舞的信件是周天麟留在蝶舞必經的驛館中,所以並不算違規。

蝶舞叮囑了雨晴,趕緊洗漱完畢,讓雨晴傳話,在花廳見王管家。

自從上次接到書信至今,已有月余沒有周天麟的信,花廳內,王管家呈上信,便退出了花廳。

房間內,只余蝶舞一人。

蝶舞小心翼翼捧著信箋,打開漆封的手都激動的微微顫動。

信封內,一張素箋墨染龍飛,幾行字跡剛勁有力︰

塞外遼遠。碧草連天際,風卷綠浪起。一朝夕,孤雁哀聲啼,天地寒,冷風唳,黃沙漫天地。執槊空壕,鐵馬冰河夢里。

娉婷金箋,難了相思意,帳外對冷月,寒相倚。念卿千萬里,難相見、空相憶,倩影入夢里。待到凱旋,一生一世不離。

蝶舞輕嘆一聲,輕攏信箋在胸口,仿佛想把字字句句印在心里。

不經意間,蝶舞眼光在信封處一掃,還有一張小箋,露出一角。

蝶舞趕忙抽出小箋,急急展開,卻是一行蠅頭小字︰「行館王中,塞外相輔十六載,可盡信。」

一層水霧蒙上眼底,原來,他從來都沒有對自己不管不顧,即使身在前線,依然記掛身在府中的她。她並不是孤立無依,他一直在默默保護著她。

蝶舞燃起燈燭,將小箋遞在燭火處,看著小箋燃盡,這才喚道︰「王管家還在外面候著麼?」

王中一直在門外候著,听見蝶舞喚他,快步走進了花廳。

蝶舞低聲道︰「王管家,以後諸事,要有勞王管家了。」

「娘娘言重了,王爺耳提面命,千叮萬囑,一定要緊尊娘娘之命,妥為照看娘娘。娘娘但凡有何事,只管交待便是。」

蝶舞略頓了頓,才沉聲道︰「王管家,我想將柳月和梅香另行安排個位子,還不能讓他們覺出我在疏遠她們。」

王中思忖片刻,沉聲回復道︰「娘娘果然小心謹慎,眼下娘娘這里暫時還沒有何事需防著外人,不過凡事早些安置也是對的。依小的之見,就讓她們負責衣飾香粉采辦之事好了。」

蝶舞沉思片刻,點頭道︰「是個好主意,又有油水可沾,又可調離身側,還瞧不出是刻意疏遠,只是不知這樣能安撫她們麼?」

「據小的調查,其實這柳月倒是沒什麼破綻,不過娘娘為了小心為上,一同安置也是好的。小的觀察了梅香這些日子,其實也是容易對付,讓她采辦之時,多多予她些好處,想必也能讓她分心它處。不再念及本職。」

蝶舞笑道︰「這也是個好主意,用金錢摧毀對手的意志,用奢侈腐爛敵人的內心,金錢美食對于一個沒有自律的人來說,是最有效的毒藥,這主意果然高明,明天就這麼辦!」

(

(快捷鍵 ←)上一章   本書目錄   下一章(快捷鍵 →)
蝶舞君心醉最新章節 | 蝶舞君心醉全文閱讀 | 蝶舞君心醉全集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