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氏剛剛還滿面的欣喜,可眼中的火花熠然一閃,轉眼卻又陷入了沉寂。
蝶舞看出查氏還有心事,也斂了笑,輕聲道︰「你能幫我,已是幸事,無論結果如何,我都不怪你。」
查氏搖了搖頭,認真道︰「你誤會了,我不是怕我的醫術不行,只是如今這樣的情景,即沒幫手,也沒設備和好的環境,咱們需得一樣一樣準備,一點都錯不得。其實這燈光照明還有室內的消毒倒是還能準備好,只是這幫手,去哪里尋?尋常人,只怕見不得這樣的血腥。」
蝶舞也不禁皺了眉,開膛破肚,放到當下,還不把她們當作妖怪。只怕沒有人能幫得了這個忙。
「這樣的手術,說大不大,說小不小,單靠我一個人,還是十分凶險。如今,我們要妥妥當當尋個幫手。」查氏鄭重道。
「只是時間緊迫,容不得我們再耽擱了,預產期就在十幾日後,這可如何是好。」蝶舞也犯了愁。
看到蝶舞這樣憂心,查氏又怕她思慮過重,傷了身子,趕忙輕松笑道︰「還有十幾天,一定能找到合適的人,天無絕人之路,你不是也遇到我了麼?」
「你說的對,你我能有這般奇遇,又能相見相識,一定會渡過這次難關,我相信你,我會堅持,絕不放棄!」
轉眼,臨產的日子就要到了,一切已經安排妥當,只是手術的幫手蝶舞至今還沒有找到。
萬事具備,只欠東風,看著查氏每日越來越輕松,蝶舞終于忍不住問道︰「查查,你找到了幫手麼?明日就要手術了。」
兩人自從相熟,私下里便用前世的名字相稱,越發親切。
查查一笑,「你只需好好等著當媽媽,別的事,交給我吧,準保妥妥當當,你快別擔心了。」
看著查查自信的笑容,蝶舞也覺得漸漸心安。
漫長的一夜終于過去,翌日天色大亮,蝶舞服下麻沸散,靜靜躺在床上。
查查穿著一身雪白的棉袍,帶著棉布頭巾,將自己的裹的嚴嚴實實,只露出了兩個大眼楮,查查的身旁,也同樣站著一個裹著粽子一般的人,只是只露著兩只大眼楮,全然瞧不出樣貌。
麻藥漸漸起效,蝶舞只覺得一陣陣睡意洶涌來襲,終于再也支撐不住,沉沉睡去。
蝶舞不止昏睡了多久,再醒來時,天色已如墨染,屋內只有一燈如豆,燭光搖曳,對蝶舞來說,卻是她一生中見過最溫暖光芒,橘黃的燈火帶著絲絲暖意,沁人心脾。
蝶舞只怕這是夢,忍不住想坐起來,才剛一動身子,就覺得月復部一陣鑽心鈍疼,忍不住悶哼了一聲。
只是小小的一聲,立刻有人從床邊站起,小心翼翼的湊到蝶舞面前,輕聲道︰「醒了?傷口疼嗎?還用再服些止痛藥麼?」
原來是查查一直守在床邊。
蝶舞顧不上說傷口的痛,虛弱的說道︰「孩子呢?」
查查輕聲一笑,「果然是母子連心,醒了第一句話就是問自家的孩子。放心,孩子沒事,一兒一女,你還真是省事,一步到位,湊成一好。」
蝶舞無聲的裂開嘴,幸福的笑道︰「孩子好麼?」
「好的不得了,除了有些瘦小,再沒什麼大礙,我都悉心檢查過了。即便是瘦小,不過多喝點女乃水沒幾天就能胖起來,你不用擔心。」
「我想見見他們……」
「眼下還不行,這里並不是醫院的病房,消毒衛生都還欠缺,所以在你傷口未愈合的日子里,還不能讓其他人進來走動,以後只有我照看你,放心,孩子被照顧得很好,你也要好好照顧自己,趕快痊愈,就能看見孩子了。」
一滴眼淚無聲滑落在枕畔,蝶舞強忍著心底的渴望,輕聲道︰「查查,讓我盡快好起來,我想孩子們……」
有了心勁兒支撐,蝶舞回復的也快了許多,轉眼,兩個孩子就要過百天,行命名之禮。
按理說,命名之禮應由父親舉行,睿帝對周天麟的一雙兒女十分疼愛,早早就下旨,要替周天麟行命名之禮,還要讓文武百官,皇妃命婦,都來宣政殿觀禮。
到了觀禮這一天,蝶舞早早梳洗裝扮,帶著兩個孩子,來到了宣政殿。
宣政殿內,美服華冠,雲集一堂,可偌大的殿內,卻痰咳不聞,人人都斂聲屏氣,靜候觀禮。
從來,只有太子冊封這樣的大事才會在宣政殿內舉行,可如今為了一個親王之子就行如此大禮,卻是前無古人的。
蝶舞抱著兒子,查氏抱著女兒,睿帝親自走下龍座,握住兩個嬰孩兒的右手,替兩個孩子起了名字。男孩叫做周鴻灝,女兒叫做周雨泠。這時跟來的保姆才接過孩子,報在懷里由眾人探看,禮部也將孩子的名字和生辰八字,書寫收藏。
等到儀式結束,皇後舍不得蝶舞這麼早回去,又傳蝶舞入後宮。
蝶舞由查氏陪著,來到了董後的坤寧宮,才一進到宮門,董後就親自迎了出來,一把接過了保姆懷中的鴻灝,抱在懷里。
「早就想去看你們母子,又怕你身子不好惹你煩累,今兒總算見到你們進宮了,可得讓我好好抱抱灝兒,你看看這樣貌和氣派,和曄兒小時候竟是一模一樣,我怎麼又好像回到了他小的時候,這日子,也過的太快了。」曄兒正是當今的五皇子,董後的親生兒子周皓曄。
董後說著,正要轉身回到殿中,忽然有內侍通報,說是麗貴妃听說蝶舞在皇後這里,也想來再看看孩子。
董後卻立時沉了臉,冷冷道︰「只怕來看孩子是假,借此機會討皇上的歡心才是真的。」
後宮之中,明爭暗斗本是尋常,可蝶舞卻不願參與其中。看到董後面露不悅,蝶舞趕忙道︰「嫂嫂,那麗妃既然來了,就是讓她看看也無妨,能得眾人看顧,也是這孩子的造化。」
董後淡淡道︰「只盼她真的是為了心疼孩子而來,既是這樣,傳她進來吧。」
可不知為何,麗妃才一進到坤寧宮,兩個孩子便開始放聲大哭,怎麼哄也哄不住,董後束手無策,只得將孩子交給了保姆,抱到了後殿。
麗妃原本是打著看孩子的幌子,誰知孩子一眼沒看到,還招惹的兩個孩子從她進門就哭個不停,再看董後一臉的嘲笑之色,心里也窩了火。
只是既然來了,總不能空著手,徒惹別人笑話,只得壓著怒氣,沉聲吩咐道︰「春桃,你去將給孩子的見面禮呈給瀚王妃。」
又沖著蝶舞假意笑道︰「妹妹能為瀚王產下兒女,讓瀚王也能血脈相傳,想必瀚王泉下有知,也該瞑目了。這點薄禮,是我給孩子的見面禮,妹妹就替兩個孩子收下吧。」
蝶舞從見到麗妃開始,心底就莫名的厭煩,這時再听她一口一個瀚王,更加的厭惡,只淡淡的道了謝,讓雨晴接過了禮物。
春桃將禮物交到了雨晴手里,轉身就要往回走。蝶舞無意中抬頭,瞥向了春桃,這一看,卻讓蝶舞怔怔愣住,一顆心,激動的幾乎要跳出來。
這春桃的耳後,居然有一個紅痣,和那日將周天麟推下懸崖的刺客耳後,一模一樣。
蝶舞對人的特征記憶,幾乎過目不忘,絕無差錯,這是看見仇人就在眼前,只恨不得立刻沖了過去,只是此人武功不凡,而此時坤寧宮里都是婦孺,稍有不慎,就會傷及無辜。
蝶舞強壓住心中的悲憤,悄悄又向春桃看了過去。
雖然春桃的臉上施了一層厚厚的香粉,整個面色都暗啞無光,一雙眼楮,更是頻繁眨動,好像眼里有什麼不適。
蝶舞存了懷疑之心,再仔細端詳,又發現這春桃的骨骼果然不同于女人的縴細,手腳更是修長,而脖子用高高的衣領遮得嚴嚴實實,好像在掩飾什麼。
蝶舞的心中一陣翻江倒海,臉上卻不動聲色,直到麗妃帶著春桃一臉挫敗的離開了坤寧宮,蝶舞才趕忙起身告辭。
剛剛出了坤寧宮,蝶舞便是一陣天旋地轉,查氏陪在蝶舞身側,眼明手快,一把扶住了蝶舞。關切道︰「可是今天累得緊了?」
蝶舞緊緊握住查氏的手,一張臉慘白如紙,一雙眼楮卻精芒閃閃,似乎要噴出火來。
查氏看著蝶舞神情異常,越發擔心,趕忙陪著蝶舞,向宮外走去。
才一回到府中,蝶舞便讓王管家請來趙文廷和周宇到密室一見。
密室中,鋪天蓋地,全是周天麟的畫像,栩栩如生,音容宛在。
蝶舞臉色沉重,坐在書案後,沉沉問道︰「兩位將軍,你們和王爺情同手足,如今,王爺被奸人所害,我只想問問,這仇,你們可還要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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