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國那些事兒 一世繁華

作者 ︰ 安可anke

十四年前,十里戴

「小格格,小格格!」她只覺得耳邊無數人在呼喚著她,可是她就是一直醒不過來。

終于,她感覺到這個世界安靜下來了,不知道沉睡了多久。

耳畔傳來一聲嘆息,一個陌生的女人的聲音傳了進來,「這麼水靈的小女孩,誰這麼狠心將她拋棄了。」她的聲音那麼溫柔,讓人覺得溫暖。

沉默了許久,那個溫柔的聲音又響了起來。

「老爺,我們膝下無女,我們就認她當女兒吧。」

「好,我也喜歡女孩子!」

第一次來到這個陌生的世界,她感到無限的可怕。她們開口閉口叫她小姐,那個讓她叫母親的人,一直叫她瑾萱。

她辨認了好久,才知道母親是額娘的意思。

可是她為什麼會到這里來,她不是得了天花被送進了像牢房一樣的地方。盡管年紀小,但她還是知道自己的身份,送進了那種地方,等于被判了死刑。

她對于死沒有太多的概念,只知道自己睡了很久很久,久到仿佛這身軀都不是自己的了。

下人們都叫她格格,為什麼她們叫自己小姐。這里又是什麼地方,為什麼她一個人也不認識。她是什麼時候被送到這個地方的,她一點也沒有察覺。

幾個月下來,她一直處于一種恐慌狀態,直到確定眼前的人不會傷害自己了,她的心才稍稍好了些。她們的穿著打扮都好奇怪,說話的言語也都好奇怪。

她讓母親安排進了私塾,此刻才驚訝的發現,原來大清朝已經成為了歷史。她手中的書滑落,她是清朝的格格,然而此刻清朝已經不在了。

難道,一百多年後的滿人都是這樣生活的嗎?後來她才知道,這已經不是滿人的天下了。

她充滿著各種好奇,又時時感到無助,那些她小時候的記憶完全不一樣了,她的阿瑪和額娘已經是寫在歷史書上的人了。

她曾經听宮里的嬤嬤說過,前朝有些格格被送往回疆和親,那個時候的她懵懵懂懂,回疆是個什麼樣的地方,和親又是什麼東西。難道她和那些格格一樣,被偷偷地送走了。

她看著那些東西,有些錯亂的感覺。但是年紀小,又說不出個所以然來。她一直生活在一種很朦朧的狀態了,以為是被天神送到了另外一個世界。

在這里,她被灌輸了各種各樣的知識,不僅在這里讀書,而且還到別的地方讀書。她發現,原來生活的世界有好多個地方,她有些分辨不出哪個是真是假。

她再也不是那個滿清的小格格了,那個格格已經得了天花死掉了,她這樣對自己說。

她帶著這些真真假假的疑惑活了下來,有時候向別人提起,得到的總是敷衍和嘲笑,漸漸的,她不再提這樣的事情,也忘記了自己的身份,實實在在成為了民國這個時代里某個有錢人家的二小姐。

戴瑾萱,這就是她的新名字,用了一輩子的新名字,是她父親給他取的。

那些曾經幼年的記憶漸漸淡去,她在這個世界已經生活了整整十四年,這十四年里,她經歷了無數的風風雨雨,早已沒有力氣去回憶過去。

幼年時候,她想過離開這里,可是不知道如何離開,就漸漸將這件事情給忘記了。

而現在經歷了那麼多的事情,孤身一人的時候常在想,倘若能離開這里,她也是願意的。♀

假如時光可以倒轉,或許那個時候,她就不會有這些奇奇怪怪的想法,會安安分分地听從阿瑪的話,從此過上賢妻良母的平凡生活。

這里雖然留給她太多美好的記憶,但是自從那個人的出現,記憶就像一把鋒利的刀,剜得她體無完膚。她不敢再去想那個人,那些曾經的愛與恨。

但倘若回到過去,那她將會是什麼樣的命運,她是在後悔自己曾經來過嗎?

火車轟隆隆地駛進袁州,透過灰暗的窗戶,遠處是一望無際的草原,整片枯黃枯黃,陽光如碎金般細細地鋪在上面,微風輕輕吹拂著,卷起一片片黃澄澄的浪花。

瑾萱一只手托著下巴看著窗外,另外一只手漫不經心地攪著杯中的咖啡,咖啡的香氣一點一點地漫了出來,氤氳在整個空氣中。

原本安靜的車廂,在得知火車開進了袁州後,便有了輕微的騷動。袁州是連接國內外的重要通道,里面的騷動或許是因為出國而引起的。瑾萱一心在窗外的景致上,不曾回頭看一眼。

「小姐,你的咖啡都涼了!」坐在對面的香寒看著那水霧一點一點往上蒸騰,瞥了一眼瑾萱,笑著說,「過了袁州,我們就不回來了!」

她心想,瑾萱大概是極為眷念這里的,但卻又極不情願留在這里。這時,瑾萱才將視線一點一點往回收,含糊地回了一句,「我們不回來了!」

「是啊,不回來了,一輩子都不回來了!」香寒接著她的話,喃喃自語,她若有所思起來。瑾萱心中一慟,有所觸動,卻極力壓制著。這麼多年了,她該忘記的。

一輩子,對她來說,和外面的那些草沒有什麼區別,也不過是一枯一榮的事情。

她仍是沒有理會那些騷動的旅客,對她來說,她和他們沒有任何關系,她自顧自地喝著已經半冷的咖啡。

這麼多年了,她習慣不加糖,咖啡的苦澀含在嘴里,任它入侵味蕾,慢慢滲入咽喉,有一種不一樣的甘醇。

雖已是深秋,但她只裹著一件薄薄的褐色馬夾,里面一件白色襯衫,整個人看起來十分干練,同時顯得分外清瘦。她的目光總是向著窗外的景色,仿佛這塵世間的人,都與她無關。

唯有外面的一樹一草,才和她有著共同的語言。她就這樣轉著頭,白皙的脖子又細又長,那樣清瘦,看上去讓人心疼。

正當她恍惚的時候,火車突然停下來了,一節節的車廂向海浪一樣涌動,她的身子瞬間往前傾,差點撲在了咖啡上,還好及時拉著座位,才幸免于難。

車廂內又開始一陣騷動,還未到車站,為何就停了下來。瑾萱這時才向車內望了望,那雙眼楮,即便過了六年,依舊清澈透亮。

靈眸之間,隱隱閃著清幽的光芒,帶著幾許的冷冽。她卻異常冷靜,仔細分辨著嘈雜的聲音。可是不管是在剛才的靜謐之中還是在現在的騷動之下,一雙炯炯有神的眼楮始終不曾離開她的身上。

「小姐,我去看看!」香寒起身離開座位,瑾萱嘴唇動了動,卻沒有發出任何聲音。看著眼前的位子空了,她的心仿佛也跟著空了。

香寒是近兩年才跟著自己,對于自己的過往,她一概不知,她知道的她,只是一個養尊處優的大小姐而已。不知道為何,香寒一走,瑾萱的心里,卻有一種莫名的沉重,那種感覺有點難受,好像是不好的事情就要發生了,令她心中十分不安。

不多時,香寒回來了,略帶氣惱地說,「好不容易走一趟,到最緊要的關頭,居然塌陷了!」她總是這樣,沒頭沒腦地說一通。

瑾萱沒有對她的話做出任何反應,香寒走後,她斷斷續續地從別人的言語中了解了大概,前方突發塌陷,火車不能走了。

但香寒後一句話,引得瑾萱越發不安了,只听她繼續說,「听說火車要改道平昌了,這還得走多少天啊!」她有一句沒一句地抱怨著,後面的話瑾萱已經听不進去了。

平昌,那個她極不願去的地方,甚至極不願听的詞,它仿佛是一根刺一直扎在心里,即便拔去,仍有隱隱的痛楚在里面。

這麼多年了,提到那個地方,她的心始終是不能平靜。

她捂住胸口,極力表現得自然。

其實香寒不知道,去國外走平昌的路比較近,而袁州等于繞了一個大圈子。

但是瑾萱就是願意這樣繞,一直繞,繞開那個不屬于自己的地方,但越是繞,就越繞不開那個地方,越繞不出那段記憶,她終究是回來了。

她曾經一度這樣想,她會忘記的,時間長了就會忘記的。

可是現在才發現,原來她是那樣懦弱,懦弱得連過去的一切都放不下。

或許,她在乎的不是那個地方,而是那個地方的那個人。曾經的那段歲月,仿佛已經是上輩子的事情。

她不願去回想,不願去感受。那里有她和他的印記,但都已經成為過去了。

「小姐,小姐!」香寒輕輕地喚了兩聲,瑾萱這時才回過神來,勉強淡淡一笑,也許是秋天干燥,她的嘴唇些微的裂開,泛著淡淡的櫻紅,稍稍一抿,便恢復了紅潤光彩。

「反正我們也不急,听說平昌可繁華了,香寒這下可以去見識見識了!」香寒以為她那樣出神,只是怕耽誤了時間,說些話來安慰。

車廂內又恢復了之前的狀態,有的細聲嘮嗑,有的在位子上打盹,有的嗑瓜子,只有她一人還呆呆地看著窗外的景色。

他們對待突發事件的這份淡定,有時候真讓瑾萱佩服,或者說是一種見怪不怪的麻木。

至于香寒口中的繁華,那一世的繁華好像離自己很遙遠了,如煙火般,稍縱即逝,不可觸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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