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國那些事兒 當局者迷

作者 ︰ 安可anke

陶銘章重復著許澤之的話,聲音極為低沉,將這四個字緩緩地道出,那四個字如千斤重錘,疊加壓在心上。♀

下顎慢慢地動著,一字一頓地開口,只見他原本放松的手掌,一點一點地往回收,手背上的青筋一點一點地突了出來,掙扎著要從里面蹦出來。

許澤之靜靜地站在那里,看著他神色的變化,卻不敢支吾一聲。四周極為安靜,那樣的空氣像是剛剛凍結似的,極為寒冷,令人窒息。

他就靜靜地坐在沙發上,拳頭深深地陷了進去,卻一動不動,像是在努力壓制著什麼,仿佛一動彈,所有的怒氣會像決堤的洪水襲來,一發不可收拾。

午間,許澤之送了飯菜過來,進來習慣地往桌上一望,那早間的飯菜還在,碗筷如常擺放整齊,一點也沒有動過。

他仍舊是坐在沙發上,只是換了位置。見許澤之回來,也沒有理會。

許澤之見狀不妥,還是讓手下將飯菜端了進來,只听到陶銘章簡短有力的聲音,低吼了一聲,「拿出去!」

那人和許澤之對視了一眼,順從地撤了出去。

許澤之走到身邊,瞥見那煙灰缸里滿滿的煙蒂,說,「七公子,陶大帥沒有舊式思想,七公子可以不用顧慮那麼多!」

听到許澤之這句話,陶銘章將手上的煙一點一點地往上捻,而後往地上一擲,燃著的煙頭簇在地上,霎時迸發出火星,他這才緩緩抬頭,看著許澤之,明白他話里的含義。

剛剛那張緊繃的臉稍稍緩和,但隨即陷入了沉思。

許澤之緩緩地說道,「七公子,你可還記得那玉佩?」

「玉佩?」銘章不解地望著許澤之,那是早年母親送給他的生日禮物,他讓許澤之給他收好,不知道他這個時候提這個做什麼。♀

許澤之繼續說,「我第一次看見戴小姐的時候,我總覺得她有點眼熟,這幾日觀察下來,我覺得戴小姐就是那位在萊茵河上幫助我們的人。」

銘章瞪大眼楮盯著許澤之,此刻他才想了起來,甚至令自己有些不敢相信,「是她嗎?」

瑾萱的臉在他的腦海里盤旋了許久,他才肯定地說,「是她,真的是她!我怎麼把她忘記了,我真該死!」

他欣喜若狂地搖著許澤之,「澤之,是她啊,我怎麼就沒認出來呢!」

許澤之欣慰地笑著,「這是當局者迷!」

「那玉佩現在在哪里?」

「我現在就去取來!」

許澤之走了出去,銘章想起了萊茵湖畔相遇的情形。

當時他們身上的錢都被賊人偷走了,是上了船才發現的,幸好瑾萱幫助了他們,他當時想把那玉佩送給她,當做抵押,可是沒想到第二天她走的時候派人將玉佩還回來了。

這事情已經隔了四五年,沒想到他們竟然有這樣的緣分。

既然是緣分,那他就不能輕易放過。

許澤之拿來了玉佩,銘章將它放在手上細細看了一遍,它和從前一樣溫潤光鮮,他命許澤之包好給瑾萱送過去。

瑾萱睡意極沉,連小婉推門進來的聲音她都不知道。小婉輕聲喊小姐,她听到只是不顧,繼續睡,小婉又喊了幾聲。

「小姐,那位軍官又來了。」

瑾萱听得很迷糊,睜開眼楮,見小婉手里拿著個小錦盒。她並沒有打開看,只是冷冷吩咐小婉,「你讓他帶回去。」

小婉不懂瑾萱的意思,但是拿了出來。

剛剛小婉進來的時候有讓許澤之等她一下,但是許澤之意在完成自己的任務,別像上次將印章拿了回去,所以小婉進了大堂他轉身就走了。

小婉拿著東西出來的時候,他已經不見人影了。

小婉進來的時候瑾萱已經在梳頭發了,見她手里還拿著那個錦盒,心里有些不高興。

「我跟他說先等一等的,誰知道出去就不見人影了。」

瑾萱沒打算責備她,只是有氣無力地說,「你收好吧,改日是要還回去的!」

「為什麼啊小姐?」小婉很不理解,這是別人送的禮物,干嘛要還,她看這錦盒很漂亮,「小姐,里面應該裝著很珍貴的東西。」

「你不懂!」瑾萱懶得解釋,她和致遠的事情,已經由不得她去想別的了。

「小姐,我打開看看好嗎?」

見瑾萱沒回答,小婉就打開,她「呀」地一聲,臉上大放光彩,「小姐,是玉佩,好漂亮啊!那軍官是什麼出身,對你很好。」

小婉想將玉佩拿給瑾萱看,瑾萱搖搖頭。自從上次回來她就懂他的意思了,可是她什麼都不能給他。

瑾萱派人將東西送往官邸,可是都被遣了回來。她沒有辦法,只能暫且留著。

隔了幾日,上官瑞雲五十五大壽宴請賓客,四小姐還特地給她送了請帖。

她本來不想去的,可是一來想還掉那玉佩,二來推不掉張懷民的盛情邀請,下午他要開車過來接她,她只好答應。

她想著,這一次去也要將話和張懷民說清楚,別到時候害人空忙活一場。對于張懷民,她倒是沒有什麼要擔心的。

她和張懷民很早就過去了,到了上官家,賓客都還沒到齊。

家里掛來電話,說洪致遠過來了。瑾萱對這個宴會心不在焉,想著把禮物送到就好了,也不想和銘章踫面。

「張公子,我要先回去了。」

懷民笑了笑,「你還是這樣客氣!可是怎麼突然要走?」

瑾萱抿了抿唇,一字一字地說,「我未婚夫過來了,他來一趟不容易,我去見見他!」

她說這話的時候,完全沒有女孩子該有的羞澀,好像在完成使命一樣,非常清醒且口齒清晰。

懷民怔怔地看著她,悵然若失,但又不知道該怎麼回答,只好說,「那我送你!」說話的時候聲音已經相當小了,忽然覺得有些口燥唇干。

「不用了,我自己回去。」瑾萱從手袋里掏出那錦盒,「這是七公子的東西,你等一下要是見著他,麻煩你幫我還給他。」

他愣愣地接過她的盒子,卻感覺輕飄飄的,四周的一切都是空落落的。他看著她漸漸走遠,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電話里只是說致遠過來了,並沒有說到家里來了。

瑾萱只是拿致遠當借口,她剛剛看見張懷民的表情了。她想她這樣做是對的,她信步走了出去,覺得無比輕松。

銘章到達的時候,上官家已經熱鬧一片了,他四處搜尋瑾萱的身影,可是什麼都沒有。

他便從那熱鬧的人群里出來了,走到門口,見張懷民正站在那里,他同他只有一面之緣,銘章只是跟他點了一下頭,沒想到他卻朝自己走了過來。

「這是戴小姐托我交給你的!」張懷民將錦盒遞給銘章,透明眼鏡下是一張落寞的臉。

銘章接了過來,馬上意識到了什麼。

「她來過。」

他點點頭,「已經回去了。」

銘章已經猜到里面是什麼了,這盒子這麼漂亮,想必是許澤之的用心,可是卻沒有人會去欣賞。他拿著盒子出來,感覺沉甸甸的。

他又回頭問了一句,「你和戴小姐……」

話還沒說完張懷民就已經知道他要問什麼了,瑾萱已經有未婚夫了,他還能說什麼,只是淡淡地道,「我們是朋友。」

他不再說什麼,上車的時候車門聲震得耳朵有點聾了。

張懷民用一成不變的目光看著他,長長吁了口氣,不由地想起「同是天涯淪落人」。

又過了一夜,清晨,天空是暖暖的暈黃。瑾萱還在睡覺,就被小婉吵醒了。

小婉急切地說,「昨天洪少爺回去,路過山城那邊,巨石滾落下來,車子倒了,洪少爺摔斷了腿!」

瑾萱一听到巨石滾落下來,便睡意全無,死死拽著被子,馬上從床上翻了起來,听到他摔斷腿,沒有生命危險,這才松了口氣。

「那他現在人呢?」瑾萱急忙問,一邊洗臉一邊想著洪致遠。

小婉道,「現在已經到家了,這是洪家人傳來的口訊。」

瑾萱沒有精心打扮,洗了一下便出來了,見戴仁德坐在大廳里抽煙,煙霧裊裊升起,她道了聲,「父親!」

戴仁德說,「想必你也听說了,只是我明天和你哥哥啟程去杭州做一樁生意,不便去看他。」

瑾萱坐下,說,「我去瞧瞧他吧!」

「也好,家里人總要一個人去看看,也好放心!不過,路上千萬小心,不要急著趕路,像你哥哥那樣傻氣!」

戴仁德細細吩咐著,他說瑾瑜繞道取路回來,險些遇見山匪,對于這件事,戴仁德還耿耿于懷。

「女兒知道,那我先去吃飯了,吃了飯我就過去!」瑾萱辭了父親,想著吃完飯趕過去,現在這時間,如果車子開快一點,大概晚間就到了。

對著早餐,她含了一口粥,竟然有些難咽。想著洪致遠的傷況,食不知味,匆匆吃了幾口,便讓湯叔開了車子過來。

陶銘章一早就起來了,洗了把臉,不像昨日那樣憔悴,像變了一個人,整個人容光煥發。

許澤之的話一直在他的耳畔回響,他拿著那玉佩,準備去「興師問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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