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國那些事兒 一段佳話

作者 ︰ 安可anke

南城住的人家不多,街上也不及十里戴的熱鬧,但還是有幾個小販賣東西。♀他們是步行出來的,听到路旁有人喊「**糖」,瑾萱跑了過去,滿心歡喜地問,「怎麼賣啊?」

「一個銅板四粒!」見她如同孩子般,銘章忍俊不禁,笑道,「原來你愛吃這個啊!」

瑾萱笑著回答,如花的笑靨綻放在空中,「小時候我最愛吃這個了,含在嘴里,半天還沒融化,哄小孩最好了!」

銘章隨即掏了錢,買了一大袋,說,「好,我就買這個哄你!」

瑾萱嬌嗔,道,「我又不是小孩子!」

那賣糖的婆婆笑道,「哄太太也是一樣的!」

瑾萱嘴角的弧度緩緩地隱匿了,只是默默低下頭去。

銘章知道她想什麼,卻故意笑著對那婆婆說,「借您吉言!」

銘章雇了兩輛黃包車,瑾萱不願上去,問,「這是要去哪里?」

銘章笑著說,「對月湖去不成,只好換別的地方了!此地有一湖泊,雖然無名,風光卻一點也不比那對月湖差!」

瑾萱推辭,「還是下次去吧!」

銘章卻不饒,將她拉上了車,「上次連夜從南城趕了回來,沿途看見那湖,就惦記著,這次可不能錯過!」

又好心哄道,「那兒真的很美,不騙你,你去了定也會喜歡!」

倆人並沒有同乘一輛黃包車,但瑾萱的雙手十指緊扣,心中仍舊有些不安。他想什麼她清楚,但她給不了他。

她一直低著頭,無心路上的風景。

銘章時不時看她,心里有說不出來的郁郁。約模過了二十分鐘,車夫已經跑了滿頭大汗,銘章付了錢,見瑾萱還站在那里,便喚了一聲。

故作輕松地說,「想什麼呢,出來玩還這麼心不在焉!這樣對七公子的,你可是第一個!」

瑾萱不禁一笑,「不敢!」笑容甜甜地在嘴角泛起,就在這一刻,那秀麗的山水都是陪襯,唯有她的笑,比春風燦爛,比冬陽溫暖。♀

不遠處就是湖泊,它四周被青山包圍著,遠遠望去,碧綠碧綠的,那樣華透的琉璃翠,如同一顆巨大的翡翠,瓖嵌在其中。

湖面波瀾不驚,陽光灑下,波光粼粼,十分耀眼。遠遠的,就聞到一股草木的香氣,澀澀的。

瑾萱忽然想到白居易的一句詩,「春來江水綠如藍。」描述的就是此等風光,林巒翠微的反襯,一邊淡藍,一邊青翠,交相輝映。

河堤上的楊柳依依,清風輕輕地撩著,與山水蔚成一片綠意。

那里有船夫,銘章下去跟他談了兩句,便喚瑾萱下來。

他們上了船,乘船到湖中心去,相對而坐,瑾萱看著船槳劃開的漣漪,如碎開的珠子,發出叮叮當當的響聲,緩緩的搖曳聲更是如清風入耳。

置身湖中,清淨得只剩下那撥漿的聲音,早已和塵世的紛雜隔離開來。

銘章就坐在面前,看著她的面龐,他就想這樣看著她,毫無顧忌地看著她。如果可以,他願意就這樣坐下去,一直到地老天荒。

這樣的時光是難能可貴,這樣親近,這樣令人陶醉。

清風拂在臉上,暖暖的濕意。他們如畫中人,淡淡幾筆,便將絕美的意境勾勒出來。

人生幾許,有多少的時間可以這樣相忘凡塵,靜靜听著流水呢喃,清風耳語。

他們來的時候時間已是不早,上了湖沒過多久,天色便漸漸暗了下來。

「我們去看場電影如何?」

瑾萱抬頭看著他,「天色已經不早了。」

她對于電影沒有太多的期待,她早就在法國和同學去過好幾次了,而在國內,那新引進的東西,恐怕也比不上國外的。

銘章看著她,淡淡地笑著,嘴角卻是一絲無奈,他知道她心里的想法,但他還是想帶她去,不由地感慨起來,「我都沒去過呢,好不容易這麼自在,好可惜。」

他說的自在,是指他們兩個獨處的時間。許澤之一向寸步不離,這下被他派回去通報消息,估計明天一早就趕過來了,他也不是介意,只是多了那麼一個人,總覺得奇怪。

他之前做任何事情都帶著許澤之,從來沒有這樣的想法,如今倒覺得他礙手礙腳了。

他嘆了口氣,默默把視線投向了遠方。

一時之間,這天地靜得出奇,唯余剩下倆人的腳步聲。

「下次吧,下次一定去。」她不知道有沒有下次,只是想著這樣安慰他,他那樣落寞的眼神實在讓她難受,她也只能說「下次」,也算是安慰自己。

他們在外頭吃過才回來,劉師長早就回來了,請他們往小閣樓去。這個小閣樓,燈光十分幽暗,瑾萱仔細分辨,才看得清樓梯。

閣樓的樓梯是用木板做的,踩上去發出「  」的聲音。

銘章帶著瑾萱進來,里面空蕩蕩的,原來這樣密鎖幽室,藏的都是傳世珍品。

劉師長正揮筆練字,見他們進來,說道,「七公子,想必不讓你看看這些東西,你是不會死心的!」

劉師長說的這些東西,是銘章嘴里提的名貴字畫,銘章說,「我不過是好奇,想一飽眼福罷了。」

劉師長將他們領了進去,從小箱子里拿出一軸,放到案上,將畫卷徐徐展開,瑾萱借著微弱的光定楮一看,是鄭板橋的畫作,听得劉師長介紹說,「這是香港大財閥買辦阮爵士去年贈予我的。」

銘章一看,畫上紙頁已經泛黃,只見清風在竹間穿行,竹子畫得橫斜疏放,既互相交叉,又各自**,豪氣凌雲。墨色水靈,濃淡有致,栩栩如生,定是鄭板橋的真跡。

銘章不禁一嘆,說︰「這定是鄭板橋的《竹石圖》!」

瑾萱嫣然一笑,腮邊隱隱露出一個美麗的梨花酒窩,說道,「是竹石圖沒錯,可它卻不叫竹石圖。

它是《峭石新篁圖》,一枝一葉,不管是新篁初放綠意逼人,還是枯竹漸萎氣骨森嚴,都極富變化之妙。竹枝欹斜,點染揮毫,無不精妙。」

銘章啞然,再細細將畫看了一遍,畫上先將石頭的輪廓勾出,再作少許橫皴,這才令怪石挺峭,說道,「原來此圖精妙之處在于這峭石!」

劉師長拍手贊道,「不愧是戴小姐,劉某實在佩服!」

听到劉師長夸贊,瑾萱不由地臉紅,這樣出風頭,無疑是給銘章難堪,說道,「我只是瞎扯罷了!今日燈光微弱,七公子剛剛不過是沒看清!」

從銘章的言語之中,他對畫也是略懂一二的,可他卻故意在洪致遠面前說他不懂畫,這讓瑾萱越發覺得為難了。

劉師長見聊得起興,又隨即展開一幅畫,這畫色彩鮮明,描繪古代皇家貴族的狩獵活動。

圖卷人物山水活靈活現,亭台水榭,場面十分宏闊。這樣的場景,銘章一看便知是《明漢武帝上林出獵圖》。

瑾萱點點頭,說道,「七公子好眼力,這樣的構圖,應是出自明代院派畫家之手。」

看著里面的圖畫,銘章忽然想起一事,說道,「這是後人根據司馬相如的《上林賦》而作的!」

他不由地贊道,「司馬相如文采出奇,司馬相如和卓文君當壚賣酒,也是一段佳話!」

瑾萱笑了笑說,「世人像司馬相如的比比皆是,但天下卻只有一個卓文君!」

她這話,無非是想講給銘章听的。劉師長听他們話里有話,不好開口,便將視線瞥向掛在窗前的一幅畫作。

銘章只是淡淡地笑了笑,這樣的強顏歡笑,這樣勉強自己還是第一次。

他們又看了幾幅畫,不久便夜深人靜了。

瑾萱不忍打擾劉師長的雅興,卻又極想離開,萬般為難之下,听到銘章開口,「時候不早了,明天還要早起,先回去休息罷!」

瑾萱先辭了劉師長下樓,銘章不知道還和劉師長講些什麼,瑾萱到了院子,卻听見一個腳步匆匆。

「瑾萱!」他如同呢喃般地喚著她,瑾萱回頭,心里不由一緊,問︰「七公子還有事嗎?」

夜色朦朧,籠罩在院子里,鍍上一層淡淡的銀輝,灑在銘章臉上,越發英氣。

「瑾萱!有一句話想問你!」他突然走近,目光如炬地瞧著她,語氣急切強烈,像是責問,「為什麼這天底下就只有一個卓文君!」

瑾萱啞然,她的確是故意說這話給他听的,卻沒想到他竟如此在意。

他炙熱的眼神,仿佛想洞穿一切,想看清她內心在想些什麼,只听他緩緩地說,語氣又變得溫和,「今天白天游湖,我們相對而坐,我多麼希望就這樣和你一起,徜徉在這湖光山色當中,永遠永遠!」

瑾萱眉頭緊蹙,他的話,自己听得清清楚楚,卻又如同五雷轟頂一般,嗡嗡作響,分辨不清。

不料銘章突然拉著她的手,說道,「瑾萱,你難道還不明白我的心意嗎?我愛你,我要和你在一起!」

瑾萱本能地後退了好幾步,想抽回手,卻被他死死拉住,他的眼中,充滿著渴望,那樣炙熱的目光,快將她融化了。

她不能給他希望,不能給他承諾,只能讓他死心,「七公子,請你自重,我已經有未婚夫了!」

他那樣真切,那樣嚴肅,那樣自信,「我不在乎,只要你願意,我什麼都可以不顧!」

「我不能,我也不願意!」瑾萱心一橫,將臉別開,那樣決然的表情,如同一把鋒利無比的刀,一點一點地剜著他心頭的肉,一滴一滴的血往下滲,涼涼的。

陶銘章注視著她,滿眼的空洞,半晌吐不出一句話來,他轉而冷笑一聲,「你不願意!」

就只有這四個字,把他傷得體無完膚,他從未被人拒絕過,也從未知道心里竟然產生這樣的酸楚。他的腮幫動了動,仿佛要將所有的東西吞下去,只是他吞不下去。

他松開手,眉宇間落寞了許多,他只是轉身,迅速地離開。

腳步聲那樣急切,那樣清晰,宛如一道道警鐘打在瑾萱心上,又像一把重錘,將她擊得粉碎。

他是那樣好強的人,那樣偏執,瑾萱心里亂成了麻,只能呆呆地站在那里,什麼也不能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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