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姬不在的這幾日,我上午去「霸尚閣」听蘇媚娘給我講那些個事,下午回到院里便將丹姬教我的舞,一遍一遍的跳著。♀一場雪後,大地開始回春,這幾日我看著外面陽光燦爛,便有了心思在房前空地上對著太陽舞劍。人人都說後主是昏君,得了個大周後,又來了個小周後,而且還都是美人。自古紅顏多禍水,後主從此只管風月,不顧江山,害的李家失去了這千辛萬苦建立起的天下。
我一遍一遍的舞著「虞美人」,心里卻不似旁人那般想,反倒很是欣賞這位後主才華。沒留意廊下竟有人一直看著我,一曲舞罷,那人拍著手道︰「小娘子舞的很好,連我都要自嘆不如了。」。我回身看向廊下道︰「丹姬見笑了。我這支舞舞的再好,也得是你教的好先。」。丹姬拿過斗篷向我走來,幫我披好後,眼里滿是贊許的看著我。我問道︰「傷可好些了?」丹姬眼楮彎彎一笑。
我從不曾想過女人美起來,光是眼楮就可以迷倒眾生。丹姬一直戴著面紗,一張臉上只能看到一雙眸子,可就是這雙眸子,一會是燦若繁星,一會是流光溢彩,又一會是嬌媚不惑,總之是看不夠。丹姬被我看得有些不好意思,眨了眨眼道︰「小娘子這幾日可辛苦了。我听女使說,王爺給小娘子安排了別的事?」。我有點不好意思的點了點頭。丹姬笑道︰「這是怎麼了?男大當婚女大當嫁,小娘子遲早還是要學的。」閑言不多敘。
次日丹姬同我一起去了「霸尚閣」,屏風外蘇媚娘很是細致的給我的講了很多床笫之事,我听著一會皺眉,一會看向丹姬。丹姬則是一副氣定神閑的樣子,我想了想,只道她得寵時還不定是個什麼樣。
蘇媚娘嬌笑一下說︰「這該說的,該教的奴盡數告與娘子了,至于娘子掌握了都少便看娘子造化了。不過這些事倒不見得急在一時,慢慢琢磨著便是。只是記得,男子皆是涼薄,陛下更是坐擁**,還听說之前得了個傾國傾城的花蕊夫人,如此娘子更不可太過上心。♀」丹姬皺了皺眉道︰「娘子記下來,你走吧。」。
我看向丹姬,她眼中閃著淚,只是遲遲不肯落下來。看來丹姬對趙匡胤並非沒有半分情,那我又會如何呢?
我們各自懷著心事良久無言。我嘆了口氣,丹姬回過神來道︰「小娘子是要回去,還是去向王爺回稟一聲?」我想了想說︰「是該告知他一聲。」丹姬扶我起身,出了屋子我問丹姬「可知王爺此時在何處?」。丹姬回道︰「應該是在閣里,上面便是王爺的書房。」我點點頭和丹姬從側旁樓梯上到閣樓頂層。頂層的閣樓放眼望去,原來可以看到整個京城。趙光義表面上好像對皇位沒有太大的興趣,在這開封府內做個府尹很是樂得自在,可十年的隱忍要換取的是一片天下。「霸尚閣」想來也只有這樣的人才能做霸王,俯視自己的土地。
我駐足片刻,丹姬輕喚一聲「小娘子」,我回看向她道︰「在哪?」丹姬扶著我順著扶欄往里面去,剛走至窗前,卻听見有人申吟的聲音。我先是愣了愣,然後和丹姬對看一眼,都不敢動。過了一會屋里有人說道︰「王爺可會想奴?」這聲音不是蘇媚娘又會是誰。又一人道︰「你就像個妖精,本王想不去想你都是不行。」然後蘇媚娘嬌笑一下,又伴著幾聲申吟。我此時臉上早已火燙,轉身就往樓下在。丹姬快步跟來道︰「小娘子當心,別摔著。」
我頂著一張臉有多紅不看也知道,一屋子的女使自我進門就不住的看我,眼里止不住的好奇。丹姬輕咳了咳說︰「備飯去。」幾名女使應聲道「是」後就出了屋子。丹姬倒了杯水給我,我接過剛忙大口喝下,「小娘子慢些飲。」
我倒在床上眼楮看著床頂的幔帳,思緒不寧,好像自己做了虧心事一樣。不去想吧可腦子里早已一遍又一遍的想起,我還從未听過趙光義如此和聲和氣的說話,听著很是溫柔。♀想到此我臉又紅了紅,死命搖了搖頭。丹姬在一旁看著好笑,拉過我的手說︰「小娘子不必羞惱。若是尋常百姓家,小娘子的年紀早就是孩子滿院跑了。」我笑了笑道︰「我只是,只是覺得這青天白日的。」我說不下去了,丹姬笑了接著道︰「難道只許叫人抹黑呀。」說完丹姬自己也是臉上一紅,我和她相對片刻,然後兩人皆是大笑起來。我覆上她的手說︰「不知羞。」。
女使們端了飯菜進來不解的看向我倆,我們卻只做沒看見似的突兀的笑著。「何以笑的如此開心?」趙光義人還沒進來便已經開口道。我和丹姬停下笑看向門口,他立在桌前眼角帶笑的看著我。我忽然想起自己此時還躺在床上,立刻坐了起來整了整衣衫道︰「王爺怎麼來了?」。他掃一眼桌上的飯菜道︰「正好,我也還沒吃。」說著便坐了下來,丹姬一看此景,立馬出去吩咐女使填菜加碗筷。
我走上前去說︰「王爺不會來為了口吃食吧。」他看也沒看我,言語里帶著一絲不悅道︰「我在自己府里,去哪干什麼還要跟你匯報麼?」。他說的對,我趕忙欠身回話說︰「原是我說錯話了,請王爺恕罪。」。他頓了頓道︰「剛才去找我了?」。我看向他,還是那副冷冰冰的樣子。「恩。」。「那怎麼又走了?」。我壓著一口怒氣道︰「看你不方便,我就先回來了。」。他一雙眼楮此時帶著幾分戲謔道︰「看?你看到什麼了?」「我。」剛要開口我又硬生生的收了回來,想了想說︰「我什麼也沒看到,我是听到的。」他冷笑一聲慢慢說道︰「都說眼見為實,耳听為虛。宮里的生活更是如此,起來吃飯吧。」
我起身,繞過他身後時,對他做了個鄙夷的表情。丹姬前來上菜,一抬頭真好看到我的表情,忍不住輕笑出聲。趙光義警覺的立馬回頭看我,我側頭不去看他,只當什麼事也沒發生的走到桌前坐下。
一頓飯吃完,我如同嚼蠟。趙光義倒是吃的很香,我心念道「怎麼跟餓狼一般」。簌了口,趙光義端著茶盞道︰「該學的你也學完了,蘇媚娘教的是如何獲得男人的心。可他不是一般男人,手握生殺大權,其中利害關系我不用多說,你也該懂。」我點點頭。他接著說︰「丹姬雖是教坊出身,但畢竟還差著些。明日我帶你舞坊看看。」
他走後,我便沒了興致,晚上早早的就睡下了。
夜里,我做了個夢。在夢里我又回到邊塞。辰倉赤著上半身站在草原上,手臂上帶著厚厚的護腕,一只蒼鷹正立在上面。我滿是崇拜的看向他道︰「草原上的男子,果然比中原的好。」。他會看向我伸手刮了一下我的鼻子笑著說︰「那你可願做草原上的娘子?」我羞紅了臉道︰「如果是你,我願意。」辰倉皺著眉問︰「什麼?」我看著他又說一遍,「我願意做草原上的娘子。」辰倉大笑,手臂一振,蒼鷹飛上雲霄,他橫抱起我在草原上肆意的奔跑著。跑累了,我和他就躺在草原上,看著盤旋在空中的蒼鷹。他忽然翻身壓力過來,輕輕的吻了我。我心底先是緊張,後來漸漸的涌上一絲絲的甜蜜,最後蕩開了花。我不自覺的伸手攀上辰倉的脖子,和他擁吻在一起。
那年在藍天碧草間,在蒼鷹的見證下,我們許下終身,彼此獻上了自己的初吻。那是我最美好的回憶,最美好的十七歲。
午夜夢醒,我回想起剛才的夢,恍如昨天,再閉上眼,熱滾滾的淚珠順著眼角溢出打濕了枕邊。辰倉你會怨我背棄誓言麼?
後半夜無眠,躺了許久睡不著,我索性起了身。借著月光走到梳妝台前,看著銅鏡中自己的面容,長長的嘆了口氣。廊下守夜的女使聞聲道︰「小娘子可是醒了?」「一覺醒來,就睡不著了。」「小娘子可要點燈?」「不用了,我起身喝口水。天未亮,我還想再躺會。你也休息著吧。」說完,我便起身回到床上,閉目休憩了。
再無眠,我也還是睡了一時半刻,醒來時丹姬替我點了沉香說︰「听昨兒上夜的女使說小娘子後半夜睡得不好。奴焚了些香,可安神。」。我聞言抿嘴笑了笑,想來這晉王爺府怕是無時無刻都有人盯著我吧。
用了飯,趙光義命人送來了一件男裝,叫我換上後去府門口,他在那等我。丹姬替我接過衣服,打開了看,除了里里外外的裝束外,居然還有一條三尺長的白色裹胸,我不經搖搖頭。待整裝好後,丹姬送我到前門自己轉身離去。我正要拉她回來,趙光義從馬車呢探出頭來道︰「還不上車?」。
馬車里地方狹小,我和趙光義此時雖說是側著身子,可仍是免不了肌膚相觸。起初我還有意避讓著,可看趙光義一臉漫不經心,心里也覺得沒意思,索性隨意些好。馬車行了好些路,才停了下來。我出了馬車看見是個酒樓,不禁忍不住回頭看向趙光義。他一邊往酒樓里走一邊道︰「用了飯再去,哪有舞坊這麼早開門的。」我沒接話跟了進去。
開封京城,天子腳下,繁華之態,的確是我不曾見過的。我掃了一下這家酒樓里坐著的客官,身著華服,非富則貴。
上了二樓,我們倚欄而坐,趙光義看向街面道︰「一會去了舞坊,你要先觀察那里的舞姬和丹姬有何不同。」我「恩」了一聲,他緩緩看向我道︰「好好學著。」
飯畢後,我和趙光義閑庭信步的走去舞坊。此時舞坊內人還不多,我們撿了個舞台邊上的位子坐了下來。剛剛坐下,走來一位行首道︰「兩位公子寬座。」趙光義點了點頭。那行首看著我眼光上下紛飛道︰「這位公子真秀美呀。」我臉上一紅,趙光義咳了一聲,那行首就邁著盈盈細步退下了。
不一會舞坊里已是烏泱泱的人。鑼鼓聲剛響,原本還是吵鬧的人群,瞬間安靜了下來。大家都目不轉楮的看著舞台。台上背向眾人站著一名舞姬,身著白衣飄飄。絲弦聲起,舞姬曼妙回身,剛側過頭來眼中已是送出陣陣秋波。台下的看官被舞姬撩動的跟著她的旋身而左右搖擺,為的是看上一眼舞姬的長相。可台上的舞姬卻偏偏不如大家的心願。要麼側臉,要麼背身,好不容易轉向正面,可又用寬大的衣袖掩去了半張臉。
我也被這名舞姬帶動,與台下看官一樣上下左右的晃著身子。趙光義面無表情回看向我道︰「好好琢磨與丹姬的不同。」。我回過身思量一下,嘴角上揚的點了點頭。趙光義許是不想我會對他微笑,先是一愣,很快恢復正常道︰「下一曲,你來。」。l3l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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