臘月二十,趙匡胤率領百官,**前去大相國寺祭天祈福,皇後以國母的身份隨王伴駕成為絕對的主角。
一路上,百姓沿街叩拜。我坐在車里,東看看,西看看。原來宮門外的世界是這樣的,屋舍相連,有酒肆,有商鋪,有藥房,還有胭脂鋪。街上的人有穿著簡單的粗布襖,有穿著翻著毛邊的錦襖。他們都跪著,口里三呼萬歲,又三呼千歲。萬歲是說他,千歲是說皇後。听著這一聲聲的祝福,心里不知怎麼的,五味雜陳。明知道從一開始我便只是他的妾,從來不是也不會是妻,他寵我,疼我,愛我,縱使天天陪在我身邊,仍免不了還是要去別的妃子寢宮。心里不是沒有不好受,可再難過每次看到他後,都會煙消雲散。想多了自己也就能想明白些,我什麼都沒有了,還能得他這樣相伴,就已經很好了。
木蘭看著我又是苦著一張臉,又是嘆息,不免想寬慰我幾句,可一時又想不出話來。只能一臉悲傷的看著我。芝蘭心大得很,看著我們大眼瞪小眼的,憋得難受,索性看向外面不跟著我們難受。
到了大相國寺,主持攜了一寺的小沙彌前來接駕。祭天大典被安排在臘月二十二,此時小沙彌領了眾人去了廂房,女眷在右側,男?輝謐蟛啵?估 醬u好哦薊嵯濾??舛際撬呂 墓婢亍1菹潞突屎蟺匚徊煌??話才旁謚 志鈾?緣木?豪錚?蝗艘患溲胖碌木?蟆?p>雖然路途不算遠,可因為有百姓擁戴,這一路行來卻是用了一天的時間,大家紛紛回到自己的屋里休息。我看著簡單的一室,卻有著難得的清雅。休息了片刻,眼見外面天色尚未黑,對芝蘭道︰「我想出去走走。」芝蘭拿過大氅,給我披好後扶著我在相國寺內閑走。
自唐朝起,大相國寺一直作為皇家寺院,鼎盛至今。唐睿宗為了紀念他由相王即位當皇帝,欽錫「相國寺」之名,還親筆書寫了「大相國寺」匾額一直懸掛在寺中。又因為是皇家寺院,雕梁畫棟,飛檐走壁處處彰顯著皇家的氣度威嚴和奢華,若不是偶爾行過的小沙彌,我只怕還以為自己身在王侯貴冑的府邸。誠如芝蘭所言,這趟出宮很值。
「??,??,??,??,??。」寺里傳過一陣陣低沉綿長的鐘聲,每一下似乎都敲打在心頭上,突兀的心升肅穆和一片安寧。靜謐在這寺院里我心里說不出的舒服,熙熙攘攘的小沙彌向著大雄寶殿的方向走去,想著他們應該是要上晚課,拉著芝蘭前去理理佛法。
偌大的大雄寶殿此時坐滿了小沙彌,一人一蒲團墊,墊前一個小木魚。除了衣衫摩梭的聲音,一絲嘈雜也沒有。一個坐在走道邊的小沙彌看到我和芝蘭,起身從佛祖的金身像壇下拿出兩個蒲團遞給我們,又指了指一旁一個角落。芝蘭接過蒲團朝小沙彌笑了笑,我開口道︰「有勞小師傅了。」。小沙彌有點靦腆的雙掌合實在胸前道︰「阿彌陀佛。」說完轉身走回自己的座位上。
芝蘭擺好蒲團,我們學著小沙彌的樣子,盤腿而坐。剛坐下,主持攜著兩個大弟子邁入殿中。眾人紛紛起身,頷首面向佛祖的金身像。我和芝蘭也跌跌撞撞的起了身,依葫蘆畫瓢的做著。主持領著眾人對佛像敬拜三下,待主持坐定後,眾人才重新落座。我看向遠端的主持,一位順耳之年的老者,留著全白的山羊胡,明黃的僧袍外披著紅色的袈裟,身上掛著一串佛珠,心善則面慈。♀我悄悄地看著主持,總覺得像是自己的長輩那般可愛。
我看著主持的時候,有一雙目光也在注視著我。等我發覺後再看過去時,對上的卻是一雙深不見底的眸子,帶著無限的漆黑和比臘月天更寒冷寒意。我被這眸子盯得久了,不禁縮了縮脖子,有些害怕。一瞬間,我想不起來在哪里看見過,也是這麼遙遙望著,也是這般的寒冷。
主持敲了一下面前的銅缽,「嗡」的一聲,飄蕩在大殿之內,說不出的幽靜泰安之感。眾人听到這一聲後,開始喃喃誦經。
我听不懂他們念著經文是什麼意思,但只覺得听上去內心很平靜,平靜的可以使人忘了周遭的一切。半響後,眾人陸陸續續的停了下來。主持又敲了一下缽,開口道︰「今日習大藏經,阿含部,佛說大生義經。如是我聞。一時佛在俱盧聚落。與?芻眾俱。是時尊者阿難獨止一處。于夜分中心生思念。諸緣生法其義甚深難可了解。惟佛世尊。具正遍知善能宣說。作是念已。至明旦時離于本處來詣佛所。到佛所已頭面禮足。伸問訊已退住一面即白佛言。世尊。我獨止一處。于夜分中心生思念。諸緣生法甚深難解。願佛世尊為我宣說。」
主持在佛祖像下講述著佛祖和阿難對話,小沙彌有的面露難色,有的細心聆听,有的時不時點頭以示通透。正如佛祖對阿難所說那般「如是有色有眾生。種種身種種想。」每個人對待事物的通透皆不同,大成者如佛祖,小成者如尊使,習者而成如主持。
芝蘭滿臉的不解一會就坐不住了,但看看我仍舊定定的坐著,自己也不好再無狀了。主持講完後敲了一下缽,眾人又一邊敲著木魚一邊誦著剛講的那段佛經,主持起身出了大殿。誦經完畢後,大弟子敲過銅缽,以示晚課畢。看著眾人起身出殿,我和芝蘭也不敢耽誤,準備起身。可這麼盤腿坐的時間久了,腿已經是全麻,略動動一陣陣痛麻傳遍全身,芝蘭也是如此。我苦笑了起來,芝蘭一臉的委屈道︰「娘娘下回若再要听課,叫木蘭陪您吧。奴婢听不懂,總覺得坐著不舒服。」。我點了點她的腿壓低了聲音道︰「其實我也沒听懂。」。芝蘭看看我,有瞧著我倆的狼狽樣,「咯咯」的笑了起來。強忍著鑽心的疼麻感起身來扶我,我搭上她的手,剛用力,兩腿疼的我想跺腳,芝蘭被我拽的好不容易平衡的身子也是搖搖晃晃。我還沒站穩,手上的力就散了,我一下子慌了起來,雙手一通亂抓。
一個胳膊的伸了過來,我一把死死地抓牢了,同時又感覺到身後也有股力量擋住了我下落的身子。這個人離我這樣近,我抬頭看向這兩股力量的主人,他低眉冷眼的看著我,這樣的姿勢還真是別扭。芝蘭趕緊欠身道︰「晉王爺吉祥。」。原來他就是晉王爺,當今皇上的胞弟,據說趙匡胤對自己這個弟弟,好的不能再好了。之前在宮里自然是見不到晉王爺,不過卻是听了不少,比如當年如何幫著皇帝黃袍加身,建立大宋,在比如這些年又是如何管理開封府的。有些事道听途說,有些事他告訴我的。
不過叫我更為好奇的事,之前遇見的王永,在我事後反復追問下,從木蘭口中得知,那人好像和眼前這個王爺有著些關聯。但再細問了,木蘭就一問三不知,就是一個字也不透露。
我穩了穩身子,松了手,從他懷里站了起來,他也配合的向後退了兩步。我欠身道︰「謝王爺。」。半響沒有聲音,我抬頭看向他,他面上卻是帶著些悲痛。芝蘭拿著蒲團送還給小沙彌,他沒有走,突然開口道︰「青青。」。我皺著眉,「王爺是在叫我麼?」。他觀察了我好一會,也不知怎麼了沒有說話,轉身走了。
「怪人。」我嘀咕了一聲。想了想他剛喚的名字,青青。青青是誰?看他的樣子確實是沖我說的,我是青青麼?醒來後,宮里的小宮女,內侍官都叫我娘娘,之前一直不能說話,也從未問過他我叫什麼,我也覺得沒必要去問,他說話時總是看著我,我的視線也一直不離開他,我們之間根本不名字去稱呼對方。青青如果是我那邊是我吧,若如不是我倒覺得青青是個不錯的名字,給我當名字也挺好的,綠草青青,听著就覺得到了春天。腦海里不知怎麼浮現起一個小男孩,指著河畔的小女孩問道︰「你叫什麼?」。「青青。」「綠草青青麼?」。「是青青子衿。」。「那還不一樣。」小女孩側頭想著,小男孩有些不耐煩的說︰「青青,以後我帶你去玩。」
「青青。」我喃喃的念著這兩個字。芝蘭剛回來猛然听見我說的「青青」,一時間愣了愣,眼里淚珠子打著轉,她趕緊抹了一把臉道︰「娘娘,天都黑了,快回去吧。」
大相國寺,依山而建,地處開封府西郊。入了夜比不得皇都里明亮,此時我和芝蘭又不大認路,走了好半天越走越沒了底氣,四周黑 的實在是難辨方向。芝蘭有點慌,小聲道︰「娘娘,這里怎麼這麼黑呀,怪唬人的。」。我心有意使壞壓著聲音道︰「誰是你娘娘。」。然後慢慢側頭瞧著芝蘭,沒成想芝蘭被我嚇的臉色刷白,摻著我的手不停地顫抖著。我心里暗暗地責怪了自己,好好的嚇她做什麼。剛要伸手去安慰她,就看她兩眼直直的盯著我身後,「芝蘭,芝蘭。我是你娘娘,我錯了,不嚇你了。」。芝蘭人就是面無血色,直勾勾的看著一個點,我覺出不對,回身去看芝蘭看著的方向。一個白紙燈籠,映著兩個人影,一男一女,兩個人的身影幾乎是糾纏在一起的。離的有些遠,可看仔細了卻發現,那女子是皇後,男的卻是晉王爺。l3l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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