恭送趙匡胤離開後,我睡意全無,一顆心惴惴不安的,這些日子一來,冷眼看著宮中風雨突變,皇後可能轉眼間就成為冷宮中的瘋妃,而妃子更是可能在頃刻間末了性命。♀我今天也許還是貴妃,可明天呢,也許到不了明天,稍後我就有可能成為冷宮里的新主。
顯然,我已經做好了最壞的打算,白巫師就算直指我就是殺人凶手,趙匡胤況且不論,單宋皇後既身為皇後就必須為著皇脈著想,留著我這條命,至于這一命又會多長呢?想來也就是到我生產之時吧,我眼下已經是快四個月了,這樣算來,左不過也就是六個月的命了。
我一面想著,一面不由得好笑起來,就快要大難臨頭了,我居然難得的還有這份閑情逸致,看來宮里悠悠歲月,倒是教會了我處變不驚呀。
剩下來的六個月,我絕不會是現在這樣生活,住著華麗的寢宮,還有這麼多人伺候,軟禁,就算不錯的。更糟的結果,就是打入冷宮或者死牢。然而,不管是哪個,我都去過,舊地重游而已,也無需再怕什麼了。
離陛下下朝還有些時辰,皇後懿旨曉喻六宮,宮中各妃皆移步太液池。我換了身素淨些的衣衫,又撿了幾味幽香的甘草隨聲裝著,飲下一碗安胎藥。不經意間,抬頭看見那盞一直被掛在廊下的宮燈,有風經過,宮燈的十三面就像走馬觀花一樣,一瞬一變。宮燈尚且以多面而顯不易,那麼人呢。不管是何??,還是趙光義他們都不止一面,卻也能做到面面俱到。
我嘴角浮上一絲笑,踏步出了正殿,今日天色不算太好,多雲的日子罷了。殷殷紅日被陰雲擋住了,就像沒有力氣的人一樣,無精打采的,一點陽光都射不下來。我出來前,芝蘭早察覺到天色不佳,所以多拿了件外衣,此時夾在身上正合適。太液池邊,密密麻麻的全是人,還都是些美人,一個個穿紅戴綠,美服在身,映在水里的倒影都是美的叫人心醉,恍惚以為是西王母的瑤池仙境呢。
眾人見我前來,紛紛讓出一條路來,我走到前面,與賢妃並排而立。賢妃對我莞爾一笑道︰「今日你倒好,也穿的這樣偏素。」。我含笑道︰「實在是近日宮中事太多,不好再一味的強出頭。」。賢妃許是回想起這些時日里的流言蜚語了,不免有些擔憂的握著我雙手道︰「宮里從來不是太平之地,那些話妹妹听听就算了,千萬別往心里去。」。我頷首,「姐姐說的是。」。
皇後的鳳駕是和趙匡胤的龍輦一同到的,太液池邊烏泱泱的人看著這一對璧人之後,不敢怠慢的跪下接駕。趙光義和皇後從眾人面前行過,立在池邊,趙匡胤卻不急著命眾人起身,反倒是一旁的皇後開口道︰「宮中近日禍事連連,陛下,連同本宮一命覺得是該好好打理一番。」,皇後頓了頓,「在此之前,想必各位妹妹關于傳聞之事,也有所耳聞。鬼神之說向來都是以訛傳訛,虛無縹緲的。不過,今日本宮同陛下叫各宮來此,就是為了讓你們清楚,這神呀,鬼的不是你們說什麼就是什麼的。今兒當著各位妹妹的面,咱們以正視听,堵住那些背地里胡言妄語的小人之口,以平**。」。
皇後言辭犀利,又是端著架子,合宮的妃嬪听了那一番話都是一個兩個的低著頭,斷斷不願再去看皇後的臉色。皇後一雙眼楮掃向眾人,然後用著不大但足以叫人听得清楚明白的聲音道︰「請白巫師開壇做法。」。
皇後這幾個字擲地有聲,底氣十足。眾人聞言只能齊稱道︰「陛下英明,皇後英明。」。說完後,趙匡胤冷冷的道了聲︰「都起來吧。」。這跪了一地的美人,這才敢稍作喘息的起了身立好。♀皇後看向趙匡胤一眼,然後微微頷首,趙匡胤難掩疲倦的道︰「作法。」。
定場詞這就算是說完了,池邊的這一群看客,各懷心事的等著即將上演的好戲。趙匡胤有意無意的的看向我,疲憊之余還有些許的擔心。這擔心是擔心我麼?我朝他淡淡的笑了笑,底下眼皮看向別處。
人群開始不安的攢動起來,只見一人一身玄色,衣衫聯袂,質地輕薄,池邊慢步行來,衣襟被池面上的風吹得沙沙作響。那玄色長衣上密密麻麻的繡滿了東西,細細一看竟然全是梵文,不知是經文還是咒語。此人雙足雙手之上饒著銅鈴,略動動就是「?」作響。
這聲勢已經造的足夠大了,可是這還不算完,當此人站定之後,這些個美人更是倒吸一口涼氣,連帶著身型都是晃了又晃。只因這人好好的一張臉上,非要帶著個面具,偏偏這面具格外的森冷,牙白獨角,青面紅唇,一雙定眼青黑異常,就像是夜里的貓瞳,但又比那更加深邃。一頭黑發披散在身後,卻是服服帖帖的紋絲不亂。若不是此人一雙赤足白皙無骨,眼前的這位巫師怕是男是女都無從辨析了。
我在前面看的清楚,那面具上的一雙青目中間剪了兩個小孔,為了叫面具後面的人看得到眼前的景象。那白巫師一手持骨錘,一手不斷搖晃著手腕上的鈴鐺,口中念念有詞。每一句都是先抑後揚,一聲又高過一聲,到了最後竟成了震耳的嘶叫,可那叫聲卻實在不像是人的叫聲。聲聲入耳,令人煩躁不安,恨不得堵上自己的耳朵或者捂上此人的口。白巫師忽然停下,然後又是默不作聲的比劃了一會兒,回身對趙匡胤和皇後拜了拜道︰「還請陛下和各位娘娘退後三步,本座需要恭請孔雀神上身。」。
因為隔著面具,所以巫師的聲音听上去鼻音很重,但又帶著些奇怪的高音,極其詭異。眾人皆是大氣不敢出的看向趙匡胤,趙匡胤一白眼,領著眾人向後退去。這白巫師從出場到現在弄出的動靜確實不小,而且這一身奇裝異服更是早早的在這些宮里娘娘的心上敲了警鐘。眾人小心翼翼的向後退了不止三步,然後屏氣凝神看著這位巫師,眼神里除了驚恐還有些敬畏。
白巫師放下手中骨錘,雙掌合十,置于頭頂,然後不斷擺晃著她頭上的面具,就像一個正在觀察侵略者的猛獸,用自己的眼楮盯視著在場的每一個人。「啪」的一聲,巫師雙手一拍,水平展開,手掌面上,下一刻,巫師的頭就像沒了脊椎支撐一樣,瞬間低了下去。眾人都跟著駭了一大跳,嘶嘶的吸著氣。待回過神來眾人才看見,那個面具的頭頂處,居然還有一張臉,而那臉上,只有一只眼楮,而且絕不是人的眼楮,狹長,魅惑,好像是孔雀的眼楮。
白巫師,再次晃動著全身的鈴鐺,咒語聲也再次響起。巫師身後騰起一陣青煙,青煙隨風飄向池面,一道池水的範圍內,青煙立刻變成緋紅色。眾人看到此景不經倒吸一口涼氣,膽小的早已抖索起來,膽大的盯著雙眼楮目不斜視的看著水面上的紅煙。
緋紅的輕煙飄到湖面之後,不散不消,不增不減,就在那一片水域之上隨風飄蕩。我遞看向那池面,再次抬頭看向池對岸,是這里了。當日木充媛就是在這里落水,亡命的。
一聲悶響,待眾人聞聲看向巫師的時候,巫師面前不知何時「變」出一面鼓。巫師拿起骨錘,緩慢的敲擊著那面鼓,鼓聲悶悶的,像是天邊滾滾而來的驚天悶雷,一下一下的就好像是打在人的胸口一樣,憋悶,更令人心生煩悶。
鼓聲越來越密,漸漸密集的鼓聲好像雨點般打落在鼓面上,沒有一絲的間斷。眾人隨著鼓聲跟是一口一口的喘著氣,可緊湊的鼓點使得眾人呼吸越來越困難,一口氣尚未吸入就要趕緊用力吸著下一口氣,可還是一口氣跟不上一口氣,憋著滿腔的氣,生生沒有心思去呼出,憋漲的胸腔令人更加難以呼吸,像是快要窒息的人,在垂死掙扎,不由自主的開始想要伸手去住虛無的一切。眼看一個個臉色煞白,就要一口氣上不來了。
咋听一聲驚響,鼓聲停息。眾人才張著大口,一下子釋放出一直別在心口上的那口氣,然後大口大口的喘息起來,平復剛才那急促凌亂的呼吸。
我皺眉看向巫師,剛才的那場景,實在是太厲害,這樣的動作,在場的眾人想必早就視她為神了,蠱惑人心,何??你算是做到了。白巫師臉上的面具沖著我不斷的切換著角度,就像欣賞自己晚餐的猛獸,尋找最佳的下口點。
池面上的那股紅煙久久不散,一縷煙霞隨風搖擺,好像美人擺著水蛇腰緩緩而來。白巫師放下手中的骨錘,走在池邊,口中念著咒語,片刻後一個躍身,跳入水中。一下子,眾人瞪圓了雙眼看向陣陣漣漪的中心,連眼都不敢眨一下,就怕自己眨眼的功夫錯過了什麼。
一旁的趙匡胤和皇後也跟著看向池面望了望,趙匡胤收回視線的時候,看了我一眼,微不可視的點了一下頭。這遙遙的一眼有太多的話,我只能頷首,冷眼看著已經平靜的水面。半響後,白巫師從水中探出身來,雙手捂著個東西,漸漸靠向岸邊。離近後,她側空翻身從水中躍起,看的出功夫不弱。一出水面,白巫師輕輕晃動了一體,身上的水立刻滾落下來,不消片刻,白巫師渾身上下竟是滴水未進,干透了的樣子。
白巫師將雙手緩緩張開,「嘩啦」一下,手中一捧嫣紅的池水頃刻間潑灑一地,紅水落地後,漸漸開始干涸,被澆濕的那一寸地上漸漸地顯現出一個形狀,不一會,那個形狀漸漸清晰,變成了兩個圖形,再然後兩個圖形變成了兩個字,帶著紅色的水汽,映入所有人的眼里。
眾人大氣不敢出的看著地面上的紅水漸漸變化,到最後,不禁啞聲,一雙雙眼楮轉看向我。我冷笑的看著地上最後顯現的那兩個字,「奉華」。
ps︰各位看官騷瑞呀~~今天耽擱了些~~~~~~l3l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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