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初,火燒的紅葉鋪滿開封府。邊塞戰火不斷,更有越演越烈的趨勢。燕雲十六州並著太原府和城外另三座城池,一邊是強弩之末的北漢,一面是虎視眈眈的大遼。如今北漢主劉繼元更是加緊勾結契丹大軍,坐擁中原通往邊塞的要地,生生送上燕雲十六州作為兩國世盟的禮物。
朝堂之上,武將主戰,文官主和。跟著趙匡胤推翻後周,打擊南唐的將軍更是鄙夷的看著北面那個小小的北漢,心中就像扎了刺一樣,恨得牙齦做疼。可那些文官卻一個勁的力勸趙匡胤切不可小瞧了大遼,如今兵馬不動靜觀事變,方是上選。于是,戰還是和,成了這些日子以來,朝堂,**,乃至民間的話題。
至此,過了數日,朝中因戰,和之事,一直是吵得天翻地覆,沒有一個答案。最後,一直持觀望態度的趙光義突然請旨,願隨陛下一同征戰。這一下,朝堂之上爭論的話題從戰還是和,變成了趙匡胤有無必要親自出征。
九月中,趙匡胤一道聖旨,揮師北上,征戰北漢。
我臨盆之日漸進,好在酷熱已過,身上除了頂著個肚子有些累,其他到沒有什麼。賢妃自我被解禁後,十日里四日往我這里跑,陪著我說說話,看看書,打發時間罷了。趙匡胤在前朝下了聖旨後,**立刻砸了鍋。先不說旁人,皇後首當其沖不同意。皇後一味苦勸趙匡胤派幾名武將前去即可,再言還有晉王,也能坐鎮,實在無需趙匡胤躬親出征。不過趙匡胤既然下了聖旨,一切也改變不了了。
賢妃來我宮里,有些憐惜道︰「妹妹眼看快要生了,陛下怎麼也不知為妹妹考慮一下。他這樣征戰沙場,就不怕妹妹擔心?」。這些日子我和賢妃真的算是心心相印了,旁的人和事經歷的多了,總覺得像賢妃這般與我也算是一份難得的默契。我開口道︰「他是帝王,自然是舍小家取大家。」。「妹妹不怨陛下?」。我壓低聲音道︰「怎會不怨,但不說就是了。免得陛下難受。」。賢妃掩面笑了笑,「妹妹心性豁達。再過會估計陛下回來跟妹妹告饒,我可不愛看這個,就先回去了。」。我嗔怪她道︰「姐姐說的哪里的話。」。「哪里都好,我先走了。」。說完賢妃便鑽出簾子去了。
本是深秋才掛起的簾子,因我不能受寒,所以天一涼就命人把簾子掛上,當著秋風。殘落一地的紅葉連著蕭蕭的秋風,渲染著開封府內的哀思。打仗從來不是只國家的事,一道聖旨,一場戰役,還有無數個將士連同他們的家庭。「古來征戰幾人回」,分別前的擁有,一下子變得意味深長。
趙匡胤倦容滿面的進來,側臥在榻上久久凝視著我的肚子,一下子思緒不知去了哪。「開封府內,光義的勢力盤根錯節,牽一發而動全身。況且有他在,朕就算得成武和從善相助,也確實難傷其命門。此次朕準了他與朕一同出征,離京前朕會給成武一道折子,繳其黨羽,斬殺之。」。原來趙匡胤北出的原因在此,我听他娓娓道來,其中凶險不用言明也自知萬難。「那國公呢?」。「朝中太多人忌憚從善,朕本想讓他留在京中,現下唯有讓從善和朕一路北上。」。「也好。青青實在不放心陛下一人前去,陛下可信得過國公?」。
趙匡胤的思緒又停滯了下來,一會兒後道︰「即信即疑。」。果然久在高寒處,趙匡胤連信任一個人都變的奢侈起來。我自嘲道︰「那青青呢?」。他笑笑不語,思付片刻道︰「關于王將軍的事,朕派出去的人查到的最後都沒了線索,朕再想如果王將軍真得了朕的口諭,那麼找到那個代朕假傳聖旨的人,一切就可明了。」。我急急忙問,「是誰?」。他搖了搖頭,「朕把當日所有能想到的人都查了一遍,沒有一個是,朕只怕那人早已被殺人滅口了。♀」。我身子向下一沉,原以為爹爹可以昭雪,但結果還是空歡喜。
自從我將爹爹的事一五一十的告訴給趙匡胤,他便有心暗中派人調查著。不過因為時隔太久,再言當年參與此事的人,到了現在去了一半,留下的一半也是老朽,痴的痴,癱的癱,病的病,好容易找到個沒事的,一問卻說不記得。所以這件事的進度一直緩慢,查了這麼久還以為即便人證沒有,物證也該查到些,可趙匡胤現在告我的結果是一無所獲。就算我知道爹爹是被冤的,就算趙匡胤相信爹爹是被陷害的,可拿不出憑證,實難為爹爹沉冤得雪。
趙匡胤見我悶悶不樂,又來哄我道︰「不急,等你產下此胎,朕尋個機會復了你身份。再往後的事就好說了。」。我「恩」了一聲,梨渦淺現的對著他。
就寢前,趙匡胤見我在梳妝匣內一通亂翻,不解道︰「再找什麼?」。我心下有些疑惑,拿不準主意,回道︰「想找個貼身的物件伴在陛側,陛下若想青青,也可睹物思人。」。趙匡胤隨手繞起我散落的一縷青絲,含笑道︰「這個就很好。」。
十日後,趙匡胤主帥,趙光義為左將,命李從善為右將,潘美為大將軍,率領八十萬大軍,浩浩蕩蕩的從開封府一路揮師北上。大軍出征的那日,趙匡胤頭頂亮金盔,身披亮金甲,外罩猩紅大袍,胯下千里追風馬,腰佩鈿金寶劍。振臂一呼,八十萬將士齊齊喝聲。那氣勢就如同三月里的驚天雷,頃刻間便是翻雲覆雨的直指天庭的氣勢。
話一句句的傳到**,宮中女眷得見龍顏的自是要在添油加醋一番,那些從未見過趙匡胤的只能遙遙相望,無限遐想起來。
我宮門此時又有御林軍駐守,不同彼時,這是趙匡胤留下的死士,為的是護我周全。不僅我宮里有,皇後,賢妃等宮里也都是御林軍。不過,御林軍平日就常在宮里走動,眼下趙匡胤離京,宮里又多了好些侍衛也算是正常。
九月末,趙匡胤的八十萬大軍和北漢軍在汾州相遇。趙匡胤勢要經此一役滅滅北漢的氣勢,于是兵分三路,李從善率領輕騎兵從西路包抄,趙光義率步兵在陣前和北漢軍廝殺,潘美則以覆壓之勢從汾州北面一路南下,斷了這一軍的後路。這一戰趙匡胤的大軍橫掃整個戰場,首戰告捷。
消息傳回京中已經過了好幾日,不過這樣鼓舞人心的消息足矣讓所有人開心一段時間。京中,自趙匡胤離開後,宰相沈義倫代趙匡胤處理朝政,武哥哥則一直閉門謝客,剛開始還有人會去試探武哥哥,但武哥哥要麼不見,見了也就是冷這一張臉,漸漸地那些人也就不愛自討沒趣了。等到所有人開始放松警惕的時候,武哥哥手持聖旨,接二連三的搬到朝中趙光義的幕僚。眼看北上趙匡胤大軍一路高歌挺進,而京中也是血雨腥風,暗中洗牌。
趙光義在開封府內的門客共計四百余人,朝中六品以上官員達五十余人,而武官三十七人。這些人手握重兵,分置在相州,河南府,應天府,徐州,而這些城池恰恰包圍了開封府。趙光義狼子野心昭然可是。武哥哥先後拿下應天府都統,徐州鈞容直,另有內宮御林軍諸班直一人。白身,硬探數名,這些人都是趙光義培養的探子,一則窺視朝中與自己意見相左之人,二來暗自打探趙匡胤的一舉一動。
十月中,宋軍大獲全勝,不日返京。就在所有人等待皇帝凱旋之時,卻從軍中報來消息,大軍回京路上,趙匡胤忽然重病,趙光義連夜親自從趙匡胤回京,又命李從善率大軍緊跟在後,潘美駐守汾州。宮中一下子天翻地覆起來。
我這兩日總覺得月復中孩子隱隱不安,前朝的消息又一時半會傳不到**來。好在賢妃一直常來陪我,她會些醫術,所以我一覺的身上不好,她就能一眼瞧出不對。這日我和賢妃說著趙匡胤在前線打仗的時,一時高興,我又告訴賢妃少時我在邊塞的趣事,引得賢妃無限感嘆,「妹妹說的邊塞當真如此美?」。我喝了口梨水潤潤喉道︰「我說的遠不及邊塞的十分之一,那里冬白,春綠,夏青,秋黃。還有整片整片的藍天,自然是美如仙境。」。賢妃有些春念道︰「被妹妹這麼一說,我倒希望能隨著陛下此去,順道看看妹妹口中的邊塞。」。我月復中陣痛一下,不由的皺了皺眉。
賢妃立刻探身過來詢問,「怎麼了?」。我疼得冷汗森森,咬著牙,從齒間蹦出一個字,「疼」。賢妃看我臉色實在是不好,一面忙喚了芝蘭去找御醫,一面搭上我的脈。不過須臾,賢妃「哎呀」一聲道︰「妹妹這是要生了呀。來人,快來人。」。
申蘭掀簾進來,又是驚慌又是歡喜的。賢妃沉住氣道︰「快把你家娘娘扶著躺好,再去命人趕緊燒水。」。申蘭和賢妃扶我躺下後,賢妃抓著我的手,一邊幫我拭著額上的汗,一邊安慰我道︰「沒事沒事,御醫馬上就來。」。申蘭則立刻跑去吩咐宮人燒水,準備被褥的。
芝蘭帶著御醫一路小跑回了奉華宮,御醫一把脈,馬上開始準備為我生產。此時我即將生產的消息不脛而走,宮里冷眼瞧著的人也有,暗地里咒罵的人也有,漠不關心的更是有。嬪妃去皇**里請旨,詢問要不要來看我,皇後想了想,最後還是來了,並命人送了很多的補藥,還有一顆上好的人參。皇後親自來我宮里坐鎮,雖然她根本沒那個心思,來看我也是裝裝樣子,才一會就走了。不過有了她和那些重賞,宮里那些趨炎附勢的人也不敢在馬虎了。賢妃一直陪著我,不斷給我說這話,就怕我疼昏過去。我咬了咬牙,勉強的扯出個微笑給賢妃看,她笑著搖頭道︰「你快別笑了,留著力氣生這個孩子吧。」。
花開兩朵,各表一枝。
趙匡胤的龍輦悄悄地在凌霄門外等候,一架馬車飛奔而來,馬兒最後在凌霄門外嘶叫一聲停了下來。馬車里先是下來一個人,那人東張西望了一會,才掀開簾子。趙光義抱著趙匡胤下了馬車,上來兩個侍衛將趙匡胤扶上龍輦,期間趙匡胤一動不動的。待趙匡胤剛坐上龍輦後,內侍就立刻起轎,一路回了福寧宮。l3l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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