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安十九年冬,盛都京城發生了一件大事。太子柏逸強搶敬王側妃,被敬王重傷,兩位均是盛安皇朝舉足輕重的人物,一時朝野轟動。朝廷上彈劾敬王的本子堆成了山,皇後盛怒之後,不得不面對現實,千算萬算沒算到柏逸會因此事失去繼承大統的資格,好在她膝下還有三皇子柏安,敬王殘害太子皇兄,無論什麼原因都月兌不了干系,如此一來,太子和敬王都無緣皇儲,那麼剩下的皇子中,皇後嫡出的三皇子柏安最有希望,她不得不重新把目光放在這位平凡的兒子身上,可憐她從小寄予厚望的太子柏逸竟在最後關頭失了足。皇後在皇上面前聲淚俱下,痛陳柏凌的罪行,求皇上為太子柏逸做主。盛安皇情緒激動,面色鐵青,猛地吐出幾口鮮血,榮公公皺了皺眉,忙扶住他,對皇後說道︰「皇後娘娘!皇上身子不適,受不得刺激,此事既然皇上已知,定會處理,娘娘還是先下去吧!」
皇後看著盛安皇灰暗的容顏,心道︰他不能出事,至少在目前這關口必須挺著,等到三皇子大局定下,他的死活都不重要了。她抹了把淚,說了些安慰盛安皇身子的話方才離去。
盛安皇昏昏沉沉的睡了一下午,醒來後稍稍清明了些,他剛要喚榮公公,余光忽然瞥見龍塌下跪著的人影兒,他手動了動,朝她示意道︰「愛妃快起!」
甄皇貴妃抬起來,眼眶紅腫,榮公公一邊去扶她,一邊對盛安皇道︰「皇上,娘娘已經跪了兩個時辰了,奴才無能,勸不住娘娘!」
甄皇貴妃推開榮公公的手,哽咽道︰「皇上!凌兒犯下大錯!臣妾管教不嚴,請皇上責罰臣妾!」盛安皇看著她楚楚可憐的模樣,心中一片憐惜,她在他身邊侍奉三十多年,現在雖然四十好幾,仍風韻猶存,難得的是她這些年溫柔如初,從未改變。她為他誕下他最寵愛的榮樂公主和敬王柏凌,一雙兒女亦是皇子中的翹楚,可惜那榮樂公主早逝,唯一的兒子又被他下旨降罪,如今生死不明。盛安皇忽然心中一痛,他欠她的,這些年來,他和她相濡以沫,反而皇後,當年不過是為了鞏固他在朝中的地位,才娶了這位家世顯赫的貴族小姐為妻。作為帝王,如果連自己想做的事都做不了,想保護的人都保護不了,那還要什麼意義?他的眼神越來越堅定,他要真心為她母子做一件事,也真心去做一件自己內心一直想做的事,不顧及任何流言蜚語。他是帝王,做自己想做的事,誰敢非議?他的眼神漸漸有了光澤,他忽然對榮公公吩咐︰「去拿兩份御用的布帛來!」榮公公一怔,隨即反應過來,心下一顫︰皇上這是要立遺詔麼?他顫顫巍巍地去取來筆墨錦帛,鋪在桌案上,再去扶起盛安皇。
甄皇貴妃亦是一愣,隨即明白過來盛安皇要做什麼,一顆心兒頓時七上八下,忐忑不安地看向盛安皇。盛安皇在明黃的錦帛上奮筆疾揮,頃刻,放下筆,滿意地看了眼,榮公公恭敬地遞上玉璽,盛安皇握住玉璽重重的印在兩份明黃的錦帛上。做好這一切,他長長地舒了一口氣,神色松弛下來。他揮了揮手,讓榮公公將其中一份錦帛拿給甄皇貴妃,甄皇貴妃顫抖著手接過錦帛,細細地瞧了兩遍,她嘴唇嚅動,淚如斷線的珍珠,收好錦帛,頭重重地匍匐下去,磕了三個響頭︰「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榮公公雙手扶起她,眼神閃爍︰「恭喜娘娘!」
盛安皇面容已有些倦色,他看著甄皇貴妃,緩緩道︰「南丹郡主一介妖女,身為敬王側妃,卻不潔身自好,媚惑太子,以致兄弟相殘,紅顏禍水,休書一封,驅逐回國。敬王兒女情長,罔顧兄弟情義,于禮法不顧,重創太子,實當重罰!朕念在敬王這些年為國為民功績赫赫,太子和那南丹郡主有錯在先,故削去敬王頭餃,罰俸祿一年,前去後山面壁反省一月,愛妃覺得朕這樣處置可行?」甄皇貴妃感激地望向盛安皇︰「臣妾謝皇上隆恩!」
榮公公將皇上的聖意傳達下去,皇上既然已做了決斷,皇後那兒自不能再有任何異議,只是這口氣,她無論如何不能咽下,不過不急在一時,等到三皇子大權在握之時,她自會好好地償還今日之仇。敬王府得到消息時,全府上下都松了一口氣,畢竟這重傷太子可不是小事,若放在其他人身上,必是株連九族的大罪,盛安皇此舉實在是偏頗柏凌,王爺頭餃和俸祿不過是身外之物,這樣的懲罰實質上對柏凌來說,算不得什麼。不過太子受傷已成事實,盛安皇已折損了一個太子,自然不願再去傷害另外一名他極為看重的才能完勝過太子的皇子。柏凌在「水墨樓」關了自己三日,得知盛安皇對自己的處置,並沒有什麼表態,只吩咐風掣準備了些日常用品。敬王妃倒是擔心不已,以王爺對初夏的感情,如何真能讓她被遣回南丹,只是要遣的是「南丹郡主」,王爺難道已有對策?可是,這「南丹郡主」的真身卻是初夏,只怕皇後與太子那邊不會善罷甘休。
石昭自然也得到了消息,他將消息告知米狐時,米狐沉默不語。盛安皇的旨意自是不能違,從那日出事之後,她再沒見過柏凌,這樣也好,她亦不想再見面,徒增傷感,他和她,本就是一場錯誤,這樣結束了也好。只是,她的心如刀割,或許,在那日,若是別人瞧見她的狼狽,會不會比現在好受些?那樣狼狽的自己,躺在另一個男人身下,雖然她並沒有被侵犯,可是,她自己也無法接受,她相信柏凌這幾日也並不比她好過,他在乎的是嗎?他一定在乎!她明明看見了他眼里的傷害與痛楚,那麼真切,像刀一樣割在了自己心口。她,竟然這麼心痛!疼徹心扉!無法呼吸!她知道,從此以後,他和她,越來越遠!那曾經有過的交集再不復見!石昭觀察著她變幻莫名的表情,心下嘆道︰到底是在這邊長大,這種事,放在那個時代算不得什麼,再說了,這不是未遂麼?至于和自己過不去麼?他伸手安慰似地拍了拍她的肩膀︰「大盛有什麼好?隨我回南丹,一切重新開始!」米狐抬頭看著他,目光悠遠︰「不!你知道我並不是什麼‘南丹郡主’,我不想再用別人的身份過活,我一直想做回我自己!從今以後,我就是初夏,再無更改!至于‘南丹郡主’為何會再度消失,我想,你會有辦法的!」
石昭面上一僵︰「事到如今,你還如此固執,南丹有什麼不好?讓你這般排斥?還是你只是為了推拒我?」米狐搖了搖頭︰「南丹沒有什麼不好,你也沒有什麼不好,是我不好,我只是不想再讓別人安排我的生活,讓我回到拓都去吧!畢竟我在那里生活過,有著屬于我的回憶!」
石昭冷冷道︰「是麼?最重要的是那兒還有榮淵侯府世子!」米狐一愣,冬筱?這些日子她似乎就快忘記他了,她卻無法否定他的說法,或許是吧,就讓他這麼認為也好。
「是不是在你的心里,我永遠排在敬王和榮淵候世子之後?」石昭幽幽開口。「我…」米狐頓了頓︰「對不起,他們是我在這里最先遇上的人!」
「我…」米狐頓了頓︰「對不起,他們是我在這里最先遇上的人!」石昭苦笑︰好牽強的理由!他不是照樣現在才遇上她麼?感情的事難道也分個先來後到?他以為她和他最終能走到一處,畢竟他們共同經歷了兩個時空,上天安排他在這里遇見她,就會賜予他最好的禮物。
粉一走進屋,對石昭點頭行禮︰「爺,敬王來訪!」
他到底還是來了!石昭眼神忽閃,看了米狐一眼,米狐臉色發白,石昭忽然問道︰「你想好,要見他嗎?米狐身子一陣哆嗦,她低下頭,快速思索起來,半晌,才抬眸看著石昭,對他點了點頭,石昭見她眼里的慌亂褪去,代之而來的是一份決絕,心思一動,和粉一跨出屋去。」
片刻,柏凌的身影出現在門口,他站在屋外靜靜地望了她好一會兒,才邁進屋。二人對峙著,誰也沒有開口。米狐到底先沉不住氣,扯了扯嘴角,露出一個難看的笑容︰「王爺!」
幾日不見,柏凌的面容憔悴了些,他定定地看著她,似要將她望穿。米狐只得自行說下去︰「王爺來得正好,初夏正準備向王爺王妃辭行!」
柏凌雙眼閃過莫名的情緒,他忽然伸手朝她的面龐撫去,米狐一退,柏凌的手僵在半空,他眯起眼看著她,眼里漸漸聚攏光澤。「過去的一切都不重要,回到我身邊來!」柏凌忽然出聲,語氣里有無法抗拒的威嚴。米狐的心快速地狂跳起來,他的話語重重地敲在她心上,讓她有種撲入他懷里的沖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