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瞳入城後直抵城守府,在正堂主位端然一坐。♀掃視左右,還不及說話,便見盛夏踉蹌幾步,已搶至堂前,噗通跪倒呼道︰「殿下 」
雲瞳一驚,連忙離座上前,雙手摻起,卻見面前之人雙目含著痛淚,殷殷望向自己,喃喃兩聲「殿下」,再是哽塞難言。數年未見,乍然重逢,雲瞳心中一慟,忍了片刻,強自笑道︰「叔叔怎麼竟在此處?雲瞳來遲,令叔叔又受重傷,真是 真是 」。一時竟說不下去,只得先將盛夏扶起,右手撫上他肩頭,見那傷處已經裹好,並無滲血,心中稍稍一松。
盛夏一疊聲說道︰「此傷無礙!殿下 」還未曾說完,忽听得堂中一片甲冑傾倒之聲︰「參見王帥!」盛夏一凜,這才回過神來,急忙從雲瞳手下掙月兌,再次拜倒︰「王帥金安!」
雲瞳本想暫瞞身份,以六月之名掌領蘆城軍務。卻未料到遇上盛夏,激動之余,未曾遮掩,已為眾將所識。雲瞳心中一嘆,收斂精神,坐回主位,此時也顧不得再與盛夏敘舊,先沉聲說道︰「諸將請起!」見堂中以燕霄和董振瑛為首,五六個校尉站成兩列,都是一臉崇敬,驚喜不定的望著自己。
雲瞳點點頭,摘下布巾,又抬手指去︰「這兩位是聖上所賜暗使!隨我同守蘆城!」暗衛雖是男子,卻因常伴御前,身份特殊,等閑不容輕忽。方才沈莫對陣聶贏,弓馬嫻熟,驍勇善戰,眾人皆生出好奇之心。如今既知是王帥身邊御賜的暗衛,有幾人已在心中贊嘆︰果然名不虛傳!
眾人上前行禮,卻見三個男子站在一處,都戴著風帽面紗,雖有些狐疑,卻也不敢怠慢,各自躬身叉手,口稱「大人」。葉恆和沈莫各退一步,頷首還禮。顧崇站著沒動,還故意吃吃一笑,那笑聲嫵媚妖冶,听得眾人心中一蕩。暗想那退步還禮的自然是王帥口中的暗使大人了,卻不知中間這位是誰?听那笑聲就知是個美人,再看那身姿妖嬈風流,不知面貌是怎樣的傾倒眾生?正想著,卻听雲瞳冷冷一哼,眾人趕緊收斂心神,屏息以待。♀
雲瞳余光見葉恆與沈莫各擒顧崇一腕,向後一拉,將他夾持在中間,葉恆更是五指緊攏,暗使氣力,疼得顧崇一陣呲牙咧嘴,「嘶」聲不絕,不禁心中暗笑,擺手示意他們並夏叔都下去歇息。葉恆卻看燕霄、董振瑛等不過寥寥數人,想到蘆城兵微將寡,此刻正是用人之際,便上前一步說道︰「奴才雖為男子,也知守土有責。此番既隨同王帥至此,當效死命,豈敢偏安于後!畏縮不前!奴才斗膽請王帥恩準,就在堂中听令!」
眾將皆是愕然。
雲瞳深深看了他一眼,不置可否。
顧崇壓低聲音悄悄對沈莫說道︰「方才你戰于聶贏,不是挺主動的嘛?怎麼現在又讓別人佔了先?」
沈莫一咬下唇,也躬身拜道︰「奴才亦是此心!請王帥恩準!」
盛夏眸光之中滿含贊賞,回身對雲瞳言道︰「難得他們願為王帥分憂 」
雲瞳沉吟過後,微微一笑︰「我大胤男子也有報國之忱,此是聖上之福!也罷,非常之時,暫容爾等效命軍中。爾等凡事皆當謹慎小心!若有差池,本帥軍法亦不徇情!」
葉恆大喜,低頭稱是︰「謝王帥一視同仁,奴才等定然盡心。」又朝堂中眾將深施一禮︰「我等僭越了,諸位統領勿怪!」
眾人諾諾還禮,雖知軍中不當留男子听用,卻並不敢多言一二。
雲瞳令他們守在側後,方朗聲說道︰「本帥親來蘆城,諸將自知輕重!蘆城地處險要,絕不可失!望爾等與本帥同心,守城克敵,揚我軍威!」
堂中眾人無不凜然遵命!
雲瞳又道︰「軍令如山,違者必斬!爾等可明白!」
燕霄等向前一步,應聲而回︰「我等唯王帥將令而行!」
雲瞳微微一笑︰「本帥此行,事屬機密,不可泄之于外!出此中堂,我便姓連。♀」說罷瞥了顧崇一眼,眸中俱是警告之意。
接下來兩個時辰,雲瞳忙而不亂的處置軍務,堂中眾人一一領命,連沈莫也執了將令和董振瑛同去巡城。顧崇坐在角落,百無聊賴,朝堂外望望,見天色已黑,月復中饑餓。又見葉恆听得格外專注,不禁皺眉,也側耳听了一陣,此時卻無甚軍情,雲瞳問起蘆城民生。又等了一會兒,還不見完事,顧崇便向葉恆悄悄靠近了些,輕聲說道︰「這會兒大令落不到你頭上!咱們去尋些東西吃吧?」
葉恆瞥他一眼,極是厭煩︰「你一個囚虜還如此多事?跟誰「咱們」呢!」
顧崇也不惱,嬌聲一笑︰「咱們不都是她的男人麼?」說著朝雲瞳一努兒嘴︰「怎麼?你光惦著立功,不想侍候妻主了?那可好的很!」
葉恆也不回答,兀自冷笑。卻听顧崇輕嘆道︰「今天在陣前,她的眼楮不是圍著聶贏將軍,就是盯著沈莫公子,半點都沒落在你身上,我還真怕阿恆哥哥你傷心呢!」說著又湊近了一些︰「我告訴你個秘密 那個聶贏啊,不僅花槍耍的好,人也長得漂亮,不比給她元服暖床的離鳳差!呵呵!」
葉恆瞅了他一眼,手下一攥,疼得顧崇哎呦叫出聲來︰「放手 」葉恆卻攥得更緊︰「你見過聶贏的真面目?你是玄龍國人?你是甚樣身份?潛到王主身邊裝神弄鬼的想干什麼?」
顧崇只覺手腕處疼得一陣緊似一陣,听葉恆所問卻是一句也不能回答,只得皺著眉低聲喊道︰「你的王主可舍不得殺我呢!你要再使蠻 」
葉恆輕笑道︰「誰使蠻?我是教你個巧宗呢!你既然想做她的男人,那就學點忘憂閣的手段,好把什麼聶贏將軍、離鳳公子都比下去?」說著將顧崇兩臂都反剪到背後,一手卻順著他腰月復向下慢慢探去,唬得顧崇白了臉色,不管不顧的掙扎起來︰「別鬧 你 發什麼神經 」見葉恆毫無所動,那冰冷的手已伸進褻褲,貼在肌膚之上,登時激起一片雞皮疙瘩,再不敢遲疑,大聲叫道︰「王帥!」
葉恆不過是想嚇嚇他。雖然知道這小鬼兒花樣兒忒多,膽子忒大,也萬沒料到他竟敢在這中堂之上高聲大喝,吸引得多少道目光都直直射來,不由手下也是一顫。又見雲瞳皺了皺眉,慢慢向這邊走來,面紗之下作了個鬼臉,迅速將手收回。顧崇暗地松了一口氣,卻見雲瞳瞪著自己問道︰「你有何事?」
「呃 」顧崇在面紗之下眼珠來回亂轉,忽地手腕一緊,低頭一看,原來又被葉恆掐住了命門,那冰涼的手指忽松忽緊,顯是威脅之意,不禁氣的咬牙,暗地先將葉恆祖宗幾代、師傅幾人都問候了個遍,方才款款兒的笑道︰「天色不早,想王主還不曾用晚膳 軍務雖忙,也要注意貴體 」說到晚膳二字,月復中竟響起一陣嘰里咕嚕的動靜,耳邊听得葉恆一聲嗤笑,心中更是惱恨。雲瞳眼中也浮現出一縷笑意,听燕霄在旁有些惶恐的回道︰「是末將等疏忽了 」便轉頭笑道︰「不妨事!傳飯吧,大家一起在這里用就好!」
飯還未用盡,便見一小軍急急奔上堂來,方一跪倒,已喘的不行,狠狠壓了兩口氣才秉道︰「將軍!大事不好!軍糧 軍糧被劫走了 」雲瞳忽兒的推開盤碗,沉聲問道︰「慢慢說!何處軍糧?被誰劫走?」卻听得燕霄大驚道︰「是不是胡潔大人押送,來自豳洲的那批軍糧?」小軍又急喘了一陣,連連點頭︰「就是那批 被連雲寨劫走了 胡大人發來求救消息,說是 若晚到一步 」
雲瞳轉頭看向燕霄,問道︰「軍糧怎麼走了連雲寨方向?」
燕霄趕緊起身,臉上全是慌亂之色,躬身回道︰「因蘆城這里極不太平,第一批軍糧囤在城中,尚未向赤鳳轉運,便遇了玄龍來襲城。台將軍唯恐有失,便與胡大人商議,令這第二批軍糧繞城而過,直送王帥軍前。原是打算偃旗息鼓,悄無聲息的越過連雲寨 」
雲瞳冷笑一聲︰「這不是明著送給別人了?她們膽子也當真不小,敢劫軍糧,意同反叛。」
葉恆听到此處,已是按捺不住,起身走到主案前,大聲說道︰「王帥,請賜一支將令,我願領一軍殺奔連雲寨,奪回軍糧,平滅反叛!」堂中眾人听他說的慷慨,也紛紛起座請命,要奪糧立功。
雲瞳微微搖頭,對葉恆說道︰「你久在上京,對這里的地形不熟,貿然出擊,恐遇不測!況且你是暗衛出身,也不擅弓馬對陣 」她一邊說,一邊皺眉深思,並不知紗帽之下葉恆的眼神漸漸黯淡了下去。
雲瞳想了一刻,回身再問燕霄︰「壓糧的胡潔是文官還是武將?」
燕霄秉道︰「胡大人是文職,不過隨軍護糧的應該是豳洲的精銳之士,只是末將不知是哪位統領前來 」
雲瞳點點頭,擺手令眾人就座,燕霄猶自急切的說道︰「王帥!若不趕緊出城救援,只怕胡大人她們 」
雲瞳坐回主位,看了燕霄一眼,慢慢說道︰「現在去救也是晚了!胡潔等人如何,端看她連雲寨的意思了 」
「這 」燕霄極是不甘︰「數十萬擔軍糧啊 」
雲瞳冷哼一聲︰「現今情勢,蘆城才是重中之重!守住這里,一切才有轉機!軍糧之事我另有打算,爾等不必多言了!」
眾人不敢再言,各自依將令而去。雲瞳見葉恆站著沒動,便吩咐他道︰「阿恆!你也累了,把顧崇帶往後院,好生看管,別讓他跑了!」
葉恆默然行禮,拉起顧崇,尋到城守府後院的主屋,將他丟在床上,自己坐在一旁,半晌不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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