招宮女也不是選秀,說白了,就是給宮里頭招雜役,也就沒那麼多講究了,跟各村的地保對過花名冊,便上路了。
三十六個女孩兒分成六輛車,曉曉跟同村的春桃新巧,另外加鄰村的三個女孩兒坐在頭先一輛車里,騾然有篷卻比不得牛車寬敞,塞下她們六個便有些擠,更何況有個胖丫頭,還拿了個老大的包袱,抱在懷里,空間就更小了。
坐在胖丫頭旁邊兒的新巧,便忍不住戳了戳胖丫頭的包袱道︰「不知道的還當你是去逃難呢,這包袱里裝的什麼,我可听秦嬤嬤說了,沒用的東西不叫咱們帶著,便帶到了京城也要扔下,不許帶進宮的,依著我,沒用的趁早扔了免得佔地兒,你本來就胖,還抱這麼大個包袱,一個人佔了兩個人的地兒,擠的我想動都動不了,手腳都麻了。」
那胖丫頭倒也老實,往旁邊挪了挪,卻也沒騰出多少空兒來,新巧動了動身子,仍是不如意,性子也有些霸道,伸過手去抓胖丫頭的包袱,嘴里道︰「莫不是你娘還給你帶了什麼寶貝不成,讓我們幾個也瞧瞧到底是什麼寶貝,值得你這麼死抱著不撒手。」
那胖丫頭卻有些倔,見新巧來扯她的包袱,騰出一只手來,推了新巧一把,胖丫頭力氣大,新巧不防,給她一推咚一聲撞在車壁上,新巧如何干休,蹭一下站起來,要與胖丫頭撕扯,不想她撞到車壁上的時候,裙子勾住了,她一起來就听撕拉一聲,她顯擺了一路的綢裙子,斜斜扯了個大口子。
啊……新巧尖叫一聲︰「我的裙子,我的裙子,你還我的裙子……」轉身撲到胖丫頭身上又捶又打的鬧了起來。
曉曉滿頭黑線,本來曉曉不想搭理這事兒,太幼稚了,可見新巧不依不饒的意思,真鬧大了,不定要出什麼事兒,回頭自己跟著吃掛落兒,豈不倒霉。
想到此,曉曉上去把新巧拉開,新巧一見拉開自己的是曉曉,氣道︰「咱們可是一個村出來的,你怎麼還幫著她,回頭讓別人知道,還當咱們梨花村的人好欺負呢,你放開我,我今天非讓她賠我的裙子不可。」
曉曉恨不得翻白眼,心說這都什麼事兒啊,屁大點兒的事兒還想拉幫結派,無奈之下扯住新巧的手臂勸道︰「她三個是咱們鄰村的,離著也不遠,但能家里有點兒轍的,也不能在這兒遇上,既遇上了就算緣分,這一去還不知回不回得來呢,爹娘見不著,好歹還有老鄉,總比旁人親近些,該彼此照顧才是,怎還吵架,听我一句,各自坐下,莫惹出事來,若挨了罰後悔可來不及了。」
新巧一听挨罰,想起上車前秦嬤嬤給她們說的那些話,目光閃過懼色,低頭瞧了瞧自己裙子,小手揪著撕破的裙子,撲哧撲哧的掉眼淚,那模樣兒委屈的不行。
曉曉沒轍的看了她半晌道︰「我這邊兒松快,你坐我這兒吧!」說著坐到了對面胖丫頭身邊兒,新巧咬著唇不甘不願的坐下了,眼楮卻仍瞪著胖丫頭抹眼淚。
一邊兒的春桃小聲道︰「新巧姐,你別難過了,我娘教過我借線,我包袱里正好有針線,你換下來,我給你縫上,便不能跟以前一般,不仔細瞧也瞧不出的。」
新巧听了臉上露出些喜色,抹了把眼淚,尋出包袱換了條裙子,把撕破的裙子給了春桃,車廂里有些暗,曉曉伸手把車簾撩開一條縫,就著外頭的光亮只見春桃捏著針細細縫著新巧的裙子,曉曉忽有些楞,只覺新巧捏著針線縫補裙子的姿態分外好看。♀
不多時縫好了,曉曉好奇的湊近去瞧,果如她說的一般,用同色的繡線細細密密縫起來,不仔細瞧根本瞧不出來。
曉曉想到自己,不覺汗顏,勉強做了一只鞋,卻扎的滿手都是針眼,這就是差距啊,別瞧春桃不起眼,有這個本事說不定就分到輕松的差事,而自己呢?
曉曉現在真有點兒後悔了,早知道會穿越,在現代的時候上個啥技能班兒也好呢,學不會吹拉彈唱,好歹學學繡花啥的,穿過來也不至于成個廢物。
想想自己混到這種地步,也怨不著別人,人家那些穿越女,哪個不是琴棋書畫樣樣兒精通,就前些日子熱播的穿越電視劇,人家那女主,詩詞歌賦經史子集信手拈來,金手指一開,什麼皇子王爺將軍都撲了上來,試想一下,要是自己,想開金手指也沒得開啊,別說皇子王爺將軍了,就是太監都沒戲,所以,自己也別想跟人家似的混的風生水起了,能保住小命就不錯了。
想到此,曉曉哪還有心思關心春桃跟新巧,靠在車壁上琢磨自己能干點兒啥,卻她們今兒這番爭執又哪兒瞞得過跟車的嬤嬤,不理會只是想裝聾作啞罷了。
跟在曉曉這輛車的嬤嬤姓趙,跟秦嬤嬤頗有些私交,剛上車的時候,秦嬤嬤想著自己表佷兒的托付,也便交代了趙嬤嬤一句,讓她瞧著些程筱筱。
趙嬤嬤倒不知大妮跟秦嬤嬤的關系,只當她是押寶呢,這事兒在宮里也不新鮮,尤其活到她們這年歲,想活得自在些,甚或保住這條老命,押寶是必要的。
瞧見這些丫頭,倒不覺想起了自己當初進宮那會兒,也是這般選進宮里,趙嬤嬤還記著她們那一撥進宮的有一千多人,從神武門進宮,在順貞門前一排排立著,一眼望去烏壓壓一片望不見邊兒,就像那長長的宮牆。
也有想著飛黃騰達的,也有想著榮華富貴的,後來死的死出宮的出宮,就她們幾個老姐妹兒了,錯過了出宮的機會,年紀也大了,剩下的這條老命苟延殘喘,即便如此,在宮里頭也不是那麼好過,稍有差池這條老命就交代了,故此誰不想尋個靠山。
有靠山的靠著主子庇護,像她們這些沒靠山的,也得想方設法尋個靠山,這些丫頭雖說選進去是粗使宮女,到底那是皇宮,這些丫頭才十二,就好似一朵要開沒開的花骨朵,比不得她們,都已葉落三秋,皇上是才十歲,可也不能老是十歲,再過一兩年,敬事房就要給皇上選教引宮女,說不準就是這里頭的一個,若得了聖意,封個位份,好歹是個主子,依附著主子總比沒根兒沒葉的強些。
也因這個緣故,出來選宮女的差事雖辛苦,她們這些老嬤嬤都恨不能搶著來,只趙嬤嬤看好的不是程筱筱,依她瞧,那個新巧模樣兒好,人靈透,性子活潑,進了宮說不得有造化,就算瞧著皇上不像個小孩子,畢竟才十歲,或許就喜歡討喜的丫頭,而程筱筱呢,身量倒是夠高,比新巧還猛些,可就是瘦的皮包骨,戳在哪兒跟根兒竹竿似的,風吹吹都能倒,也不知是不是在家吃不飽,頭發黃黃,一臉菜色,眉眼兒都沒長開,也不愛說話兒更不愛笑,瞧著心事沉沉,倒不像個小姑娘。
卻听她剛說新巧那幾句,才知自己走了眼,別瞧這丫頭不愛說話兒,心里頭卻是個最明白的,比起新巧,這個程筱筱更適宜進宮呢,至少能保住小命,而新巧這般,進了宮也落不上丁點兒好兒。
到了宿頭,趙嬤嬤把今兒的事兒跟秦嬤嬤說了,嘆道︰「倒是老姐姐眼光獨到,比我強多了。」秦嬤嬤點點頭道︰「我也是瞧著她跟別的丫頭不同,不像個才十二的丫頭,說話行事兒穩妥老練,只模樣兒差些,得了,現如今說這些還早呢,這才哪兒到哪兒啊,再瞧著吧!」
曉曉自然不知道這些,她一門心思愁自己進宮後能做什麼,愁了一路。
半個月後,望見了京都的城門,曉曉更愁了,不過進了神武門,曉曉發現即便這個大夏朝她從沒听說過,可這皇宮卻跟自己去過的紫禁城大同小異,區別只是現代這里頭都是游客,現在這里頭卻住著個皇上,這些嬤嬤宮女太監分在六局二十四司里,都是為了皇上一個人服務的。
而她們這些剛進來的宮女,是皇宮最低等的一類,根本沒有伺候皇上的資格,那些好的差事也輪不上她們,剩下的差事,略好些的當屬針工局,畢竟做針線比灑掃雜役強些,好歹有點兒技術含量,還能學點兒東西。
臨近京城,秦嬤嬤便跟她們普及了些宮里的規矩,順帶說了一下,她們有可能分到的差事,昨兒夜里,曉曉還听見新巧跟春桃在一起嘀咕,想去針工局的事兒,可見針工局多搶手。
曉曉卻不想去,她很有自知之明,讓她成天做針線繡花,還不如殺了她痛快些,比起針工局,她倒寧願當個干粗活的宮女,畢竟灑掃沒什麼技術含量,大不了累點兒,好歹她能做得來。
再說,灑掃宮女低調不招眼兒,在這宮里,不招眼兒就意味著沒人嫉妒,沒人嫉妒就意味著沒人陷害,無數部的宮斗大戲告訴曉曉,皇宮是可怕的,這里頭的一草一木都帶著殺機,不能遠離,只能學著珍愛生命,這才是保命之計。l3l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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