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進忠就知道這是個機靈丫頭,自己稍微一點就能明白,剛丞相一提要在皇上身邊兒安置宮女,李進忠就想到了這丫頭。
皇上今年可都十歲了,年紀說是小,一轉眼就大了,宮里的規制,十一二,頭一件大事就是選教引宮女,這教引宮女可是一步登天的道兒。
都知道先帝的鄭貴妃得寵,可真要是跟當年聖祖爺的皇貴妃比起來,也真算不得什麼,那才叫寵冠後宮呢,後宮佳麗三千,沒一個入聖祖爺的眼,成天日里夜里在一處都嫌不夠,上朝的時候,御座後專設了四扇屏風,聖祖爺在前頭臨朝听政,皇貴妃在屏風後等著,一時一會兒都分不開。
而這位皇貴妃就是聖祖爺的教引宮女,足足比聖祖爺大上六歲呢,就這麼著,也沒見聖祖爺瞧那些青春艷麗的嬪妃一眼,一心守著那位皇貴妃。
自然,李進忠並沒親見著當時的情景,自己是听那些老太監提的,可見這教引宮女是條登天的道兒,雖說是登天的道兒,卻也要看運道。
先頭李進忠還真沒想過程筱筱,因這丫頭雖機靈,模樣兒生的卻尋常,雖十二了,小身板兒瞅著可不像,一點兒少女的樣兒都沒有,便再過兩年,想也不會如何,皇上如何瞧得上。
這教引宮女之所以能登天,頭一樣兒就得能入皇上的眼,皇上瞧上了,加上那事兒一勾,說不準就上心了,可就這竹竿似的丫頭,一準兒沒戲,卻沒想到,這丫頭有些邪運。
就憑筱筱剛奉茶過去,皇上留她說話兒這一件事兒,就能瞧出來,皇上稀罕這丫頭呢,這登基都一年多了,瞧見皇上跟哪個宮女太監說過話兒,三五日一句話不說的時候也有呢,便不是心里頭稀罕,至少瞧著這丫頭順眼。
退一步說,這宮里不知多少人巴望著當李進忠的孫子呢,自己是運氣好,不知怎麼就入了他的眼,從今往後頂著李進忠的名頭,就算不能混的風生水起,至少小命有了一定保障,這個孫子當得怎麼想怎麼值。
想到此,曉曉心里那點兒屬于現代人的自尊只稍微冒出了點兒頭,就嗖一下沒影兒了,打開布包一瞧,也不免有些失望,是一只赤金蝦須鐲。
其實曉曉也不大懂這些,她的想法鐲子就是鐲子,搞這麼多名兒也是鐲子,可當初看紅樓的時候,看到蝦須鐲那一段,不知那根兒筋搭錯了,就非想看看到底什麼樣兒,蝦米須子多細啊,就算是對蝦的蝦米須,也細的跟頭發絲兒似的,這樣的鐲子能戴嗎,戴的住嗎。
正好一個她爸的朋友開金店,她就找去問了問,才知道蝦須指的是金子拔了細絲兒,至于鐲子,是幾股擰在一起編成的,對頭瓖一顆珍珠或瑪瑙寶石的,用不了多少金子,值錢的不是金子是工藝。
有這番前因,曉曉這一打眼就知道是蝦須鐲,且這只蝦須鐲做工粗糙,不像宮里的東西,倒像民間的小作坊出來的,對頭那顆珍珠也不大,想來年頭不短了,都有些氧化。
曉曉是怎麼也沒想到,李進忠這麼個大內總管,會拿出這麼一只鐲子來當見面禮兒,雖心里失望,臉上卻仍堆起個大大的笑,忽听李進忠道︰「這還是當年淑妃娘娘的物件呢,娘娘剛進宮時也是你這般大,後來主子一步步封了妃,雜家在娘娘身邊兒伺候,賞賜的物件來來去去的,雜家也記不清了,只這個鐲子,雜家倒是記得真真,是娘娘從家里頭帶來的,今兒爺爺把這鐲子給了你,望著你也能跟主子一般,時來運轉。」
李進忠嘴里這位淑妃娘娘,曉曉也听說過一些,鄭貴妃進宮前,數著這位得寵了,從宮女一步一步升到妃子,順風順水,可惜後來鄭貴妃一進宮,這位就失寵了,末了郁郁而終。
這見面禮給的,還時來運轉,曉曉忍不住嘴角抽了抽,該說晦氣才是,她可不想跟那位淑妃娘娘一樣憂郁而死。
不過貌似自己跟人家沒有可比性,雖同為宮女,人家能勾皇上啊,自己呢,想到小白那傻小子,曉曉忍不住起雞皮疙瘩,就是個兒童啊,小白這年紀在現代還歡樂的過兒童節呢,當自己弟弟都嫌小,勾個屁。
再說,這種事兒自己根本沒有天賦啊天賦,說白了,自己就不是當狐狸精的料兒,當個跋扈的姐姐倒沒問題,雖說覺著不可能,可未來的事兒誰說的清呢,萬一有朝一日小白把慕容蘭州干下去,把大權抓回來,自己可以讓他封自己個公主啥的。
‘
曉曉不由自主想到歷史上那些面首三千的公主,忽覺著自己的人生或許不是一抹黑,還有一絲絲希望,前提是自己的保住這條小命。
想到此,曉曉把鐲子戴在手腕子上,有那麼一瞬,李進忠有些愣怔,透過眼前這個笑顏如花的女孩兒,仿佛瞧見了昔日的淑妃娘娘,剛進宮那會兒也這般活潑,只若論機靈氣兒,卻不如這丫頭。
祖孫名分定了,李進忠吃了口茶就開始說正事︰「剛相爺吩咐雜家,挑四個御前伺候的大宮女。」
他剛提了個話頭,曉曉眼珠子就轉了幾轉,心說剛在暖閣里頭,慕容蘭舟就說讓自己去伺候小白,偏偏給小白拒絕了,她正因這個生氣呢,不想李進忠又提起來了,莫非他想抬舉自己。
這麼一想,就明白為什麼好端端的這老太監要認自己當孫女兒了,在這個皇宮里,人跟人的關系異常現實,沒點兒想頭誰抬舉誰啊,這老太監一定是瞧著剛小白留下自己說話兒,覺著押自己這個寶贏面大,才如此的。
慕容蘭舟雖握著國事大權,可這內宮之中,還是得李進忠說了算,小白這個皇上也做不得主,故此,這御前大宮女的差事自己絕對有戲。
剛想到這兒果然就听李進忠道︰「雜家想讓你過去伺候皇上,丫頭可願意?」
哪還有不願意的,正巴不得呢,曉曉遂甜甜的一笑︰「筱筱知道爺爺都是為著孫女兒好,筱筱都听爺爺的。」
李進忠點點頭,心說這丫頭就是可人疼,這話兒說的听著心里就舒坦,李進忠站起來一臉笑的走了。
李進忠剛走,丁香跟新巧就回來了,把領來東西歸置好,剛坐下,前頭福壽就來叫茶,曉曉琢磨,不定是小白怕自己生氣,尋個借口讓自己過去。
曉曉雖說生氣不想去,卻也沒轍,誰讓自己當得就是這差事呢,只能端了茶盤子,不大情願的跟著福壽去了。
剛走到廊下,忽想起自己擦的藥還是福壽從御藥房弄來的,還沒謝他呢,便提了句︰「那天是你幫我弄的傷藥?」
曉曉是想提起來謝謝他,誰知福壽這小子瞥了她一眼撇撇嘴道︰「模樣兒生的差就算了,回頭落下殘疾成了跛子,以後出了宮也沒人要,我這就是日行一善。」
這小子嘴里就沒好話,回回一張嘴都能把曉曉氣的頭頂冒煙,曉曉氣的甩開他往前走了幾步,卻又覺著這小子就是為了氣自己,自己越生氣他越得意,不能讓他得意。
想到此,曉曉深吸一口氣,立住腳兒,回頭裂開嘴,露出個大而燦爛的笑容︰「那就多謝你的日行一善,回頭有事兒還找你。」
福壽怔了一怔,隨即嘴巴撅了撅,腦袋往旁邊兒一扭︰「誰耐煩管你的事兒,快著些,渴著萬歲爺,回頭一頓板子打的你開花。」l3l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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