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寶璐見靜和大長公主發話了,這才低聲勸著她娘哭小聲些。夫人後來說,我們老爺是公主親生,夫人又是老爺的原配,咱們家大姑娘跟七姨太太不一樣。七姨太太和親家老夫人就惱了,說我們夫人眼里沒人,夫人受了委屈,並不知道怎麼得罪的親家老夫人並七姨太太,才哭起來的。」
靜和大長公主點點頭,慢慢的說︰「請教親家太太,林哥兒媳婦哪句話說錯了,又哪句話眼里沒人了?要親家太太上門來教女?」
楊夫人雖然與靜和大長公主是正經姻親,本是平起平坐的關系,可論起品級來,就是兩碼事了,本朝公主本就彪悍,惱起來就是打一頓也無非就有人私下議論沒風度,可沒地方說理去,楊夫人在陳氏跟前能抖起來,在靜和大長公主跟前就矮了一截,一時囁嚅不敢開言。
靜和大長公主冷笑道︰「咱們家如今是差了,也怪不得親家夫人、姨太太看不上,俗話說抬頭嫁女低頭娶婦,咱們家只怕是拍馬也趕不上東望侯家了,我公主府的嫡長孫女,鎮國公世子的嫡長女,也不知道配不配得上你東望侯府的庶子房里的少爺!」
如果不是這件事,靜和大長公主還真懶得過來,可是這個事實在太打臉了,東望侯把她當了什麼?就算她公主府聖眷不如當年,她也還是當今嫡親的姑母,跋扈了一輩子,如今被人這樣子打臉。
這兩個無知婦人,不管她們打的什麼主意,也別想拿自己家的人填餡兒。
楊夫人和陳七打的主意自然是來跟陳氏說,把陳氏哄的應了,瞞著靜和大長公主,悄悄兒的拿了庚貼,才能做成這件事。
想來陳氏是個軟弱沒主意的,事事都沒成見,只要哄的到位了,多下些水磨功夫,也不見得不成,歷來不管是誰家,分家還是沒分家,孩子的親事都是父母做主,到時候把事情做成了,靜和大長公主不同意也晚了。
不過她們打這樣的主意,不僅是靜和大長公主猜得到,就是周寶璐心里也猜得出個大概來,只是不知道她們到底是怎麼個利益分配法,居然肯冒險來打她的主意。
或許……
周寶璐垂下眼來,是娘平日里的態度性格,叫這些人家覺得有機可乘吧。
楊夫人此時找不到詞來說,陳七更是汗都出來了,半晌才勉強的說了一句︰「其實也不過是家常里隨意說兩句,因著哥兒著實出息,比別的孩子都強,我看著喜歡,才想著問問大姐姐,既然公主覺著不合適,自然也就罷了。」
靜和大長公主冷笑道︰「七姨太太還真是抬舉我們家璐兒,趕明兒我見了東望侯夫人,定要她帶了那孩子我瞧瞧,到底是多有出息一個孩子,能叫七姨太太想到我們璐姐兒。」
陳七額上的汗更多了,結結巴巴的說︰「不、不用了,若是在外頭說了,只怕對璐姐兒名聲有礙。」
「又不是我們家璐兒上趕著的,能有什麼礙的?你放心,我也常見到你婆婆的。」靜和大長公主笑道︰「我還記得四姨太太的長女年齡也差不多,只比璐兒小一歲,想來也是合適的,到時候我也保個媒,賺雙媒人鞋穿穿。」
楊夫人和陳七連說不用,陳七道︰「四姐姐的女兒剛出生就與她表哥訂了女圭女圭親,不敢勞動公主。」
靜和大長公主冷笑不語,這當然是隨口說一說,靜和大長公主就算要怎麼著,也不會從這里入手,行這種破爛手段。
楊夫人哪里敢多說,忽悠不了陳氏,只恨不得立時就離了這里,此時見是一個話縫子,立時就拉著陳七告辭,靜和大長公主倒也沒攔著,只是看著她們急急出去的背影,道︰「蠢貨!」
這個時候,周寶璐才低聲安慰陳氏,顧姨娘走過來笑道︰「夫人累了,小姐只管把夫人交給奴婢,奴婢服侍夫人歇一會兒。」
周寶璐果然就交給她,再對靜和大長公主說︰「老祖宗,咱們就這樣算了?」
靜和大長公主笑道︰「你說呢。」
周寶璐笑嘻嘻的道︰「其實我是沒什麼要緊的,只是她們這樣子上門來,這簡直就是擺明了要給咱們公主府沒臉,我替老祖宗不平呢!」
靜和大長公主失笑,伸手去擰她的臉︰「我把你會說話的,倒替我不平了,幸而你娘沒答應真把你嫁給他們家,不然我看你還笑得出來!」
周寶璐笑道︰「我娘就算應了也沒用,還有老祖宗呢,老祖宗這樣疼我,自然會替我做主的,我只是氣不忿,我安安穩穩在家里坐著,又沒有惹是生非,她們倒惹我頭上來了,真是莫名其妙,老祖宗,你教教我,我家外祖母來做這些,到底是為什麼?」
靜和大長公主沉吟︰「總是有點緣故的,一時間我哪里想得出來呢?總是人家家里的事,不過我瞧著,你娘有一句話大約沒有說錯,東望侯家如今是個空架子,總想法子要弄錢。你七姨母如今當著家,總往公中貼補嫁妝,也不是個長法。」
周寶璐納悶兒︰「我能有多少嫁妝,和別人家小姐也差不離吧,不過一兩萬銀子辦嫁妝,就是老祖宗疼我,多給些田地鋪子,也不值當啊,她們沒有個三五萬現銀子的好處也值得費這樣大勁?我……」
這句話沒說完,戛然而止,靜和大長公主也看過來,她還第一回听到自己這個孫女說話自己沒說完的……
周寶璐想起來了,那一日在武安侯府,九姨母曾經豪氣干雲的說,待她出嫁,給她抬幾萬兩現銀子來壓箱!
難道有人就打的這個話的主意?
周寶璐簡直啼笑皆非。
便把這些話跟靜和大長公主說了︰「無非一句玩笑話,竟就當真了不成?」
靜和大長公主卻說︰「玩笑話不玩笑話我不知道,不過陳九拿得出這些銀子來倒是真的,這個也不必深究,咱們家不指望這個過日子,你的嫁妝定然短不了你的。只不過,三五萬現銀子就值一個庶子房里的兒子?他東望侯家倒也真值錢!」
說來說去,也還是氣不平。
周寶璐卻是震驚了,原來小姨母是真有錢!
靜和大長公主沒坐多久,只囑咐周寶璐看著她娘,有不好就打發人請太醫,便起身走了,周寶璐送到院子門口才回來,自己一個人想了半天,只是想不通,嘖,小姨母怎麼這麼有錢呢!
真是……真是太好了!
這里周寶璐琢磨事情琢磨的一臉眉開眼笑,沈容中大統領府邸的書房卻有一個漂亮的少年跳了起來︰「什麼?給她說人家?誰呢?」
沈容中慣常的面無表情,只是對著這個少年,他的稜角會有些不動聲色的柔和︰「一個蠢貨罷了。」
蕭弘澄一臉的不是滋味,把手里的密折丟回密折匣子里,往躺椅上一倒,語氣很不恭敬的說︰「父皇要是答應賜婚就沒這些事了,偏要等等看,等個屁,要是哪天被人家撬走了我往哪申冤去!」
這私下里的樣子哪里還有半分斯文俊秀,端貴氣派的大殿下氣質,沈容中是真想不通,當年的敬賢皇後何等端莊大氣,溫柔賢淑,大殿下怎麼就沒有遺傳到分毫?
當然,人前除外。
大約大殿下還真是酷肖陛下,人前裝起範兒來簡直叫人不敢抬頭……
沈容中冷冷的道︰「看上的還能被人撬走,那你也就太沒用了,還有臉申冤!」
蕭弘澄絲毫不拿這種語氣當回事,只拿本書蓋在臉上,不知道在想什麼,沈容中已經習慣了他那著三不著兩的風格,只沒想到,片刻後,蕭弘澄語氣陶醉的說︰「叔,你不知道,小鹿可有意思了,尤其是每次我一見到她,她一笑起來,我心里就喜歡的很,再不歡喜的時候也能歡喜起來。」
算了,我還是沒習慣……不過沈容中依然面無表情,也並不說話。
過了一會兒,蕭弘澄又跳起來說︰「不行,這事我得去管管,瞧瞧誰在後頭撬我牆角呢。」
沈容中便說︰「要拔黑騎衛給你用麼?」
是的,面無表情的沈大統領從來對他就是無理由無限制的縱容的。
蕭弘澄琢磨了一下︰「不用,不是什麼要緊的人,我自己手里的人夠用了,一兩個小毛賊,就要動用黑騎衛,那咱們家的黑騎衛也太不值錢了。」
沈容中自然不會再多說。
蕭弘澄想一想,又說︰「不過今晚我得去安慰安慰小鹿,今天肯定被嚇壞了,真可憐!」
沈容中皺眉道︰「小心點,人家是小姐,名聲要緊。」
蕭弘澄點頭︰「我知道,我有分數。」
說著就火燒般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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