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天晚上說著說著也就來了。
是夜。
于小蔥裹著財政廳的厚大衣,拿著望遠鏡臨江遠眺,施工隊今天剛剛拿到南國政府的施工許可函,今晚要越邊界修繕西大橋。
「可以走了嗎?」沈嘉柔搓著手,這江邊還真不是一般冷,她的臉頰凍得紅撲撲了。
「可以了。」于小蔥確實到了下班的點了,她再次望了一眼遠端的施工隊,確認無誤之後就坐上了沈嘉柔的車。
沈嘉柔這輛老爺車在夜色中看上去散發出一種特有的年代光彩,就像是她和于小蔥少女時代伴著陣陣讀書聲的日子,今晚端看,這不急不慢的老爺車真是非常懷舊。
「我還記得你第一次開這輛車來學校的時候,多少雙眼楮都看著你。」于小蔥開口道。
「那當然,這輛車怎麼說也是古董車。」沈嘉柔踩下油門,老爺車直奔梧桐路上的宅子,于小蔥半開車窗,彌望夜色,順著那條小道彎過去以後,她這才驚覺是到了原來沈家的宅子外。
「到這里干什麼?」于小蔥問。
「噓——」沈嘉柔故作神秘的把食指搭在唇間,然後變戲法似的拿出鑰匙,在于小蔥眼前晃了晃,「嘩啦嘩啦」的響,「你怎麼還有這里的鑰匙?」
「噓。」沈嘉柔眨眨眼楮,「下車吧。」
梧桐路上的這棟房子,比沈嘉柔在拜星路上租的那座老房子要年輕一點。
石頭小路的盡頭,就是這棟沈家上下曾經居住的房子,于小蔥跟在沈嘉柔身後,緩步朝前走去,于小蔥說︰「潘姨告訴我說,你最近接了個大單子。淨賺許多錢。」
「噢,是啊。」沈嘉柔頗為得意,今夜她要給這棟房子需要花束布置的地方量量尺寸,還有一些大花盆也要各就各位,明天這里就要開Party了。
門打開,入眼得不是從前沈夫人收拾的井井有條的花圃,而是一片狼藉。以前沈嘉柔會回娘家來看看,給母親添幾盆新花,如今只剩下孤零零的花盆,還有許多被凍殘了。
現在這偌大的房子只有一個女主人——婁薔,不過今夜,她外出參加聚會,不在家。
葫蘆茶園案子結了以後,段夫人立即把婁薔接了過來,也立刻把這棟房子簡單收拾了一下,直接過戶到了婁薔名下。而沈家在這里住了四年多,段夫人也從未提及房產證,沈嘉柔曾無數次旁敲側擊失敗,現在回想起來,還真是略虧,虧得就是這敞亮廣大的元代庭院,就算是在院子里烤全羊也夠地方折騰。
「我來開燈。」沈嘉柔走到一旁,按下開關,頓時,整棟房子從上到下都像是換上了一襲閃亮的外衣,似是星光點點的夜空,再加上樓上樓下擺設的大型花盆,奼紫嫣紅同那點點燈光呼應,這房子就亮眼的不行。
沈嘉柔模到遙控器,打開一樓的大門,走一步,按一下,每亮一處,就是花團錦簇的一片景致,一花一世界,一葉一天堂,走一步,再按一下,沈嘉柔揚揚眉,「美嗎?」
那表情像是一個精心準備了魔法的初級魔法師,正眼含期待著第一個觀眾的嘉許。
于小蔥正要開口,沈嘉柔又打了個響指,也不曉得她偷偷按了幾個按鈕,庭中竟開始自動燃起一簇簇煙火,于小蔥驚艷的點頭道︰「WOW!」
沈嘉柔笑了。
然而重頭戲剛上來,她握住于小蔥的手,說︰「我們上樓去。」
于小蔥任由她拉著,心里的開心不言而喻,她臉上帶著淡淡的笑,兩只耳朵尖上泛著一點點紅。
「你要帶我去哪兒?」于小蔥低頭問。
「某個地方。」沈嘉柔回答,她不自覺的握緊了于小蔥的手,這台階上鋪了杏色的地毯,一直綿延到閣樓盡頭,無緣由的,每一步拾階而上,都覺得今天的台階很綿長,她握著于小蔥的手,感覺自己像是走在杏色的雲端。她回頭看了一眼于小蔥,見于小蔥低著頭,她就說︰「我要帶你去一個秘密花園。只有我們兩個人的花園。」
「我很榮幸。」于小蔥微微抬起頭來,兩人已經到了二樓,微微瞟一眼,二樓的陽台上就全都是布置的十分密集的玫瑰花束,有的「長在」沙發上,有的「長在」橫梁上,有的「漂浮」在帷幔上,二樓陽台上已經擺好了長長的餐桌,水果托盤和酒杯都放置好了,中間用一個青瓷大花瓶撐場,里頭已經插滿了花朵與綠葉。
「不在這兒,在閣樓上。」沈嘉柔依舊握住于小蔥的手,一點松手的意思也沒有,長大以後,再這樣長時間握手的機會也不多了,于小蔥既欣喜,又膽怯,生怕自己一手的濕汗讓沈嘉柔察覺,兩人一前一後,上了閣樓。
杏色地毯的盡頭,竟是一翻費心布置的燭光午餐。
這閣樓之上的大露台被三色帷幔交織著,能隱約瞧見夜空中閃亮的星星,亦然能被圍繞在閃爍的燭光里,沈嘉柔走過去,給她拉開一張椅子,說︰「美麗的于小姐,請坐。」
今夜無風,露台也微冷,沈嘉柔走過去撥弄了大炭爐,火星點點,于小蔥又想起來兩人睡在野外那一晚上。
「不冷吧?」沈嘉柔問。
于小蔥搖搖頭,自己開了紅酒,倒了兩杯,她率先抿了一口,讓酒精沖進自己的喉嚨里,刺激的胃和大腦都醒了三醒,眼前沈嘉柔撥弄炭火的背影搖曳生姿,這燭光那樣動人,那些環繞著她們倆的鮮花是如此……如此的……令人沉醉。
「我在下面酒窖里隨手拿得一瓶酒,怎麼樣,口感還不錯吧?」沈嘉柔問。
于小蔥默默點點頭,穿過這如薄霧一般的燭光,她看向沈嘉柔,輕輕問︰「這些,都是為我準備的?」于小蔥環視四周,她有些受寵若驚了。
沈嘉柔也抿了一口酒,說︰「這些全都是為你。全都是。」
燭光朦朧了于小蔥臉上的神情,卻無法模糊掉她的眼神,沈嘉柔見著,有些我見猶憐,她認真的說︰「這當然都是為了你。一直以來,你……」沈嘉柔撫了撫鬢角,「我們……自從高中以後,除了聚會,很少在一起這樣吃飯,也很少,我請你,我為你布置。我想這麼做一次。……是我唐突了嗎?」
沈嘉柔抿了一口紅酒,「我婚後,幾乎沒有時間和你這麼坐下來……我有時候真的會非常非常懷戀……懷戀,我們。」沈嘉柔有些不自然的喝了一大口紅酒,隨即起身道︰「我去煎一下牛排,馬上就上來,你先吃點水果吧,這些點心,都是我最近做的。」
于小蔥低下頭,伸手拿了一塊點心,輕輕咬了一口。
沈嘉柔大步走出閣樓的大露台,她去了廚房,滋滋滋的開始煎牛排。她有些太過專心了,以至于身後站了人也不曉得。
「我來吧。」于小蔥忽然出聲,嚇得沈嘉柔砸了一只咖啡杯,她轉過頭看向于小蔥,「你坐在那里就可以了。」
「我來煮咖啡。」于小蔥挽起袖子,走到了咖啡機前,沈嘉柔眨了眨眼楮,就這麼出神的盯著于小蔥的背影看,她的動作嫻熟又緩慢,襯得背影慢條斯理極了。
這背影和平日的並沒有多大的不同,卻莫名的讓沈嘉柔漸漸心跳加快。越是心跳,沈嘉柔就越覺得那莫名的興奮里夾雜著濃濃的憂傷,每跳一次,就會讓她越發的不曉得如何是好。
「好了。」于小蔥轉過頭來,沈嘉柔就裝作把牛排裝盤點綴,「我也好了。」
兩人重回露台上。
一刀一叉的切割著,沈嘉柔吃得越來越緩慢,于小蔥倒是吃得越來越快,她開口道︰「你煎牛排的火候掌握的越來越好,很久沒吃到你做的牛排了。」她抿了一口紅酒,「真得很好吃。」
「謝謝。其實我很久都沒做過牛排了。」以前在段家,吃中餐吃得最多,就算她想沒事和自己的合法老公來個燭光晚餐,也從未像今晚這樣順遂過,她細細的嚼著牛排,她從未再練過煎牛排,大約只是今晚心情尚佳。
「西大橋是不是快要修好了?」沈嘉柔問。
「基礎修理,和大輪廓基本是修好了。」于小蔥回答。「加上雕刻,和後期的很多藝術效果的處理,恐怕還得施工一兩個月。」
「南國要推掉東大橋嗎?」
「大概等融雪過後,就要推掉了。」于小蔥不無遺憾的說,但東大橋說到底還是南國的,與他們北國無關。「說起來,你的葫蘆茶園如果早點修出個樣子,趁著現在的輿論,能在政府對西大橋進行全國性宣傳的時候,搭一個順風車,連帶著宣傳一下葫蘆茶園。」
「干杯。」
沈嘉柔舉起高腳杯,站起來了于小蔥踫了一下,于小蔥笑了,「干杯。」
牛排吃得差不多了,于小蔥把椅子搬到了沈嘉柔旁邊,兩人圍著炭火,一人一杯熱熱的咖啡,兩人相視一笑,于小蔥開口道︰「你偷走了我所有的學生時光。」
「嗯?」
「最近參加了一個聚會。全是以前的同學,現在從政的。」于小蔥喝了一口咖啡,她笑著看了一眼沈嘉柔,「他們說,那時候的我,天天都和你在一起。我會起早給你買早飯,也會和你去小店喝下午茶。他們說,有你沈嘉柔的地方,就一定有我于小蔥。」
沈嘉柔笑了,「做學生的時候,好像空閑時間很多,可以做很多很多事。」
「現在呢?」于小蔥湊了點,她看向沈嘉柔。
「現在我一個人了,想干什麼就干什麼。」沈嘉柔看向于小蔥,兩人的鼻子就快貼近鼻子了,于小蔥開口問︰「你想干什麼?」
沈嘉柔不假思索的說︰「干……」她看向于小蔥,就這麼一望就陡然一激靈,她站起來,手上的咖啡也不小心灑了,潑了于小蔥一身。
「wow……」于小蔥笑著後退了一步,沈嘉柔連忙拿紙擦她,說︰「還笑,還笑?」
「擦不掉了,我幫你洗一下去。」沈嘉柔拉著于小蔥到洗手間里,「你月兌下來。」
月兌掉大衣,里頭的毛衣上就是一大塊咖啡漬,毛衣月兌了,里頭的保暖衣又是一片咖啡漬,無奈之下,沈嘉柔就說︰「我先洗毛衣,烘干了再……」
誰曉得于小蔥抬手就月兌掉了保暖衣,直接露出了里頭的胸|罩……沈嘉柔見狀,立刻就有些呆愣,于小蔥轉過身去,開了取暖燈,說︰「你快洗。」
沈嘉柔立刻低頭洗起來,洗完了立刻放進烘干機里。
于小蔥擦干淨肚子上黏到的咖啡漬,剛抬頭,沈嘉柔就走過來了,她深吸一口氣,招手道︰「你過來。」
「……」沈嘉柔有些猶豫,但還是過來了,就像是迫于某種威懾一般,她的雙腳就是不听使喚的走了過去。
于小蔥將沈嘉柔轉過去,從身後輕輕抱住了她,什麼話也不說,抱了十幾分鐘,才開口道︰「有點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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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鞠躬感謝艾莉維婭和js去小蝸牛給我投的霸王票~!不知道你們勞動節都玩了什麼,我過得還不錯,就是外面人太多,擠得我喔,頭暈眼花~~~~(>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