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親從兜里掏出一根香煙叼在嘴里，拿起打火機點燃後猛吸了一口後，咳嗽了一下。
父親的拳頭重重落在了我的胸前，沒有任何防備的倒退了兩步，說︰「沒有氣她，只是說了幾句心里話。可是我媽有點想不開一激動就……」我向盛怒之下的父親解釋其中的原因。
「你他媽的哄誰呢？當你爸是三歲的小孩兒嗎？屋里就你們兩個人，如果不是你故意氣她，怎會成了現在這個樣子？」說完，他又是一腳向我踢了過來。
我沒有躲，也不敢躲，被踢了個正著，險些跌倒在地。我強忍著疼痛繼續低著頭。
醫院里靜的出奇，周圍的氣氛好似凝固了一般。搶救室的樓道內只有我們父子兩個。父親對我的謾罵聲響亮的回蕩在整條樓道內。
隔壁的彩超室的門開了，從里面走出一位身穿白色大褂的中年婦女，她向我們這里望了幾眼，很不滿的說︰「這里是醫院，保持安靜。♀如果想打架的話，你們去外邊打，真是的怎麼一點兒常識都不懂！」說完，那中年婦女轉身又進了彩超室，門「 」的一聲再次關上。
父親听了中年婦女的話後，放低著嗓門輕聲說︰「如果你母親有什麼不測的話，回了家以後再好好的收拾你！」說完，父親吸了一口夾在手中的煙。
我輕輕的嘆了口氣，心想︰暫時父親不會再對我動手了。
時間在一分一秒的流逝著，我緊張的心在萬分焦急的等待著母親被平安的推出搶救室的消息。父親的眼里有些濕潤，嘴角微微的顫抖著，他幾乎是一顆接一顆的抽著煙。
雨還在下著，深秋的風還在吹著，陰晦的天空慢慢的暗了下來。遠處公路邊的路燈亮了起來，樓道內的燈光下照射在每一處角落。
望著外邊的夜色越來越濃，我的心里突然之間有了一種說不出的不詳的預感。♀
父親坐在椅子上背靠著牆睡著了，腳下扔著十多根煙卷頭。他太累了，為了母親的事心煩傷神，是該得到片刻的安寧了。我和父親並排的坐在椅子上，沒有絲毫的困意，內心充滿了對母親的愧疚之情，腦子里浮現出過去和母親在一起經歷的那一幕幕。
我曾深深的記得，小時候有一次得了急病，半夜里母親抱著我走了好幾里路去外村看病，那時天還在著雨。等回到家里的時候，我的病減輕了不少，可她卻因為這事病倒了；我曾深深的記得，小時候有一次我向母親吵著鬧著要吃雞腿，她含著眼淚什麼也沒有說就去村外買了回來。我在一旁津津有味的啃著手里的雞腿，而母親卻背著我坐在飯桌前啃著饅頭吃著咸菜。諸如此類給我留下深刻印象的往事太多太多，我記不清一共有多少件事，但我心中卻始終記著偉大的母親對兒女無私的愛。現在生活好多了，一向勤儉節約的母親還是最好吃的東西留給我們。可是就在今天，我卻成了母親病倒的元凶，這怎能不叫我痛心呢？想到這里，我的淚水迷失了自己的雙眼，心里在默默的祈禱著︰母親，你快點好起來吧，我愛你！
搶救室的門被拉開，原先進去的老醫生走了出來，身後跟著兩名年紀相仿的醫生。老醫生側身讓開門口，先向四周眺望了幾眼，說︰「你們都是里面這位婦女的家屬吧？」
我站起身走到老醫生的面前，說︰「恩，我是她兒子，我母親現在怎麼樣了？」
父親听見我們的話，從夢里驚醒，他快步走到老醫生跟前，一把抓住他的手，迫不及待的問︰「大夫，我老伴現在怎麼樣了？是不是經過搶救已經月兌離生命危險了？」
老醫生搖搖頭，眼里的目光顯得很無奈，說︰「在我如實的告訴你們之前，希望你們能夠保持高度的冷靜，你看……」
父親點點頭，打斷老醫生的話萬分激動的說︰「她到底怎麼樣了？是不是不行了？」他的眼里閃爍出一種越來越濃的恐懼感。
老醫生長嘆了口氣，說︰「因為她的病情相當嚴重和身體極度虛弱，經過我們全力搶救，結果還是無力挽回她的生命，所以你們還是給她準備後事吧！不過，她剛蘇醒過來，你們去看最後幾眼吧，盡量滿足下病人最後的遺願。」說完，他低下頭拍了拍父親的肩頭，又伸手扶了扶架在鼻子上的眼鏡，說︰「你們別太難過了，人終歸要離開這個世界的，請節哀順變吧！」說完，他匆匆的向外走去。
父親此時的臉色面如灰土，目光有些呆滯，在听到這個噩耗的一瞬間，父親幾乎暈倒過去，幸好後背靠在了牆上。他望著醫生遠去的身影，眼里含著淚花，他仰望著頭頂上的天花板說︰「老天爺啊，你對她太不公平了，你為什麼要奪走她的命？我到底做錯了什麼？」
听到母親不久于人世的消息，想到自己以後再也沒有母親的疼愛了，想到母親為了我而丟掉生命，我的心里除了傷心難過以外，就只剩下悔恨了。奪眶而出的淚水迷失了雙眼，我擦拭著臉上的淚水，想起母親所剩不多的時間，對父親說︰「爸，你先別傷心了，咱們還是先進去看她最後一眼吧，看看她還有什麼未了的心願嗎？」說完，我邁開大步向搶救室走去，父親回過神來，緊跟在我的身後。
醫院此時的夜靜的出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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