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馬車的時候,秦慕歌已經調整好神色,歡歡喜喜的隨著兩位庶妹陪著曹氏閑話了一會兒,理所當然的,秦慕笙和秦慕笛兩位姑娘離開之後,秦慕歌還賴在上房。
「我記得母親將伺候秦慕箏的人都弄到莊子上去了。」秦慕歌問道,理由是這些人服侍不利,其實是這些人在後宅多年,以往秦慕箏在秦博安夫妻面前都吃得開,水漲船高,這些人也混得不錯。曹氏不想尾大不掉,由著他們添亂,遂打發了這群人。
曹氏點頭,放下茶杯問道,「阿蘿怎麼想起這一茬了?」
秦慕歌挪到她身邊坐下,三言兩語的將自己的猜測說了,又道,「這些人可有提到秦慕箏曾經單獨離開過或者只帶了一兩人離開?」她是知道曹氏盤問過這些人,但是盤問內容卻不甚明白。若是秦慕箏離開過,那麼她就有時間撞破沈佳年「好事」。
曹氏聞得女兒的禍事竟可能是為他人代過,秀麗的面龐上籠罩了一層煞氣,聲音發寒,「她甩了丫鬟婆子要去見雷文耀。」要不是出了秦慕歌那回事,她也不顧秦博安的面子,拿了秦慕箏的人下狠手盤查,否則根本不會知道這事。
秦慕箏怔了怔,「雷文耀是誰?和雷長安有關系嗎?」
「正是雷長安的嫡長子。」曹氏冷笑,不無鄙視,「這就是你父親疼愛了十五年的好女兒,往日里總是端著大家閨秀的架子,暗地里干的就是這種放浪形骸的事,真是和她娘一模一樣。」
當年秦博安也不願意納肖采薇為妾,但是架不住那三個女人豁得出臉,生生來了個捉奸在床,肖采薇這才進了門。入門之後,秦博安因明白自己被算計,並不對她另眼以待,甚至是厭惡。曹氏也以為不足為懼,根本沒將她放在眼里。可沒想到,曾經也是當千金小姐養著的肖采薇這麼放得下臉,竟然會和歌姬舞娘學了那等伺候人的本事,做小伏低,曲意奉承,一點一點愣是把秦博安的心收住了。
秦慕歌覷著曹氏的臉色,不知她又想起了什麼糟心事。
「她倒是會挑人,也不知她是哪來的自信,侯府次子的庶女竟然妄想國公府的嫡出爺們兒。那時候,雷長安可沒出事,他雖不是寧國公府的世子,但是世子在戰場上受了傷,纏綿病榻十幾年,至今無子,怕是要過繼雷文耀。」
秦慕歌笑了笑,「母親權當是個笑話看了,何必為了這事置氣,多不值當啊!」
曹氏一怔,頓覺自己情緒過于外露了,搖頭失笑,「這些腌事,要不是你問了,我都不想污了你的耳。婚姻大事豈可兒戲,小孩家總是容易被眼前的東西迷了心竅。你瞧秦慕箏,只看了雷文耀風流倜儻,家世顯赫,卻不想想雷家是不是她能攀上的,她這麼主動靠上去,雷文耀心里又怎麼瞧她,齊大非偶。姻緣這事,還是得遵照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老祖宗傳下來的規矩,總有它的道理。父母長輩巴不得你們過得好,還會害了你們不成。」
秦慕歌笑容微不可見的一凝,隱覺的曹氏的話似有深意,不著痕跡望過去,果不其然,在她眼底瞥到憂色。很是不明白,她的憂慮從何而來,卻不妨礙秦慕歌點頭如搗蒜,配合一幅深以為然的模樣。
曹氏見狀,倒不好再繼續。她是因為瞧見笄禮上,秦慕歌一見穆韓就發愣的事懸心,女兒受秦奕桓影響,對穆韓推崇備至,她深怕女兒年幼不知輕重,鑄下大錯。
是以才借著秦慕箏的事點撥秦慕歌。這番話曹氏發自肺腑,當年便是她主動向秦博安示好,明知父母並不滿意秦家,卻撒嬌弄痴,硬是嫁了過去,除了開頭幾年順暢,後面過的是什麼日子,她自己明白。
如今她不再魔障,外甜內苦的日子已經過去,但是這輩子也就這樣了。她絕不願意自己的唯一的女兒重蹈覆轍。
一腔慈母之心,還不敢說的太明白,一怕小姑娘面皮薄,二怕秦慕歌原無此意,被她一說倒是上心了,那她哪里哭去。
「秦慕箏的事,父親知道嗎?」秦慕歌想起來,問曹氏。
曹氏笑的略微古怪,「我要是不當著你父親的面詢問秦慕箏的人,就是扯出驚天大事,你父親也只當我構陷他的好女兒。」
秦慕歌不安好心的問,「那父親怎麼說?」
曹氏涼涼道,「你父親說都是這碧璽這丫鬟不忿秦慕箏把管事權交給了春蘭,懷恨在心,蓄意污蔑。如今估模著已經被買到哪個深山老林去了,恐怕這輩子都出不來。」
「這是不信?」秦慕歌驚詫。
「他信,但是他不願意信。否則你以為我將秦慕箏院里的人從內到外都換了一遍,他為什麼一吭都不吭。他有臉出聲嗎,他還巴不得把這群‘教壞她女兒的人’趕出去。」
「父親就不怕母親再安排一群更壞的人進去。」秦慕歌笑嘻嘻的說道。
曹氏捧著茶杯啜了一口,又拿帕子擦了擦嘴角,諷刺道,「你父親十分信任我的為人,覺得我絕不會干這種下三濫的事。哼,當我真不知道,緊要地方都是他的人。打量著如此一來,既能消了我的氣,還能讓秦慕箏有所收斂,更妙的是,都是我出面,傷不了他們父女的感情。」
秦慕歌忍不住嘖了一聲,秦博安可真是用心良苦。
曹氏模模她的臉,瞬間神情慈愛起來,「能讓秦慕箏安分點,也是我樂見的事,你也十三了,可不能讓她連累了你。」
秦慕歌不自在的轉了轉眼珠子,趕緊岔開話題,「這麼說來,秦慕箏離開的時候,見到什麼就只有她自己知道了。」
曹氏沉吟起來,「你受傷她不顧而去,人性自私,關乎自己的性命,便是好姐妹大多怕也會像她一樣,我倒真沒什麼生氣。可如果真想你推測的那樣,她分明瞧見了沈佳年和顧立誠的事,卻一句話都沒說。看來她是恨毒了我們啊。」瞬息之間,曹氏便下定了決心,絕不能給秦慕箏翻身掌權的可能,否則便等著她對他們母子四人吧。
「夫人,姑娘,五少爺來了。」報信的丫鬟話音剛落。
秦奕桓就掀開簾子快步走了進來。
腳下生風,興高采烈的很。
秦慕歌饒有興味的問道,「五哥這是撿到金元寶了。」
秦奕桓切了一聲,鄙視道,「金元寶多俗氣啊!你就這出息。」神神秘秘的湊上來,「我有好消息。」一揮手,「你們都退下。」
曹氏和秦慕歌好奇對視,示意伺候的人都離開。
秦奕桓慢條斯理的坐下,喝了一杯茶,等到對面的秦慕歌揚起了眉毛,才笑著放下茶杯,「南寧那邊來消息了。」
「確認顧立誠和沈佳年的事情了!」秦慕歌既驚且喜。
秦奕桓點頭,「這消息顧家瞞的忒嚴實,這麼幾年知道的人也被賣的差不多了。要不是我一朋友路子廣,根本找不到那個被賣到內蒙的丫鬟。」
內蒙,南寧,一南一北,秦慕歌詫異了,「這麼遠的距離,你怎麼能在一個月不到的時間內找到。」
秦奕桓嘴角一翹,謙虛道,「是我一朋友,我可沒這本事。」
「什麼朋友?」秦慕歌好奇,這能耐可不小,郁父身為一方巡撫還是侯府繼承人都沒找到線索,不過也有可能對方找到了,沒告訴她們這些小輩。不過她問郁英琭,郁英琭回答一籌莫展。
秦奕桓嘴巴一張,頃刻間在秦慕歌亮亮的目光中又合上了,頓了頓才訕訕道,「小姑娘,問這麼多做什麼?要不要听正事了。」
他這朋友是個人販子,專門為大戶人家處理那些要命的下人,並不是每個人都敢傷人性命的,可一些下人留著又是禍害,遂不如遠遠的買走了,眼不見為淨,又不傷陰德。
不成文的規矩,這種被買走的下人所說的話是不會被取信的,也很容易被反駁,誰知道是不是懷恨在心,血口噴人。但是不妨礙一些人以這種下人為著手點尋找線索。
所以這一行,伴隨著高利潤的同時又有高風險。
因緣巧合,秦奕桓救過對方一命,這才牽上線搭上橋。不過也至多是傳幾句話過來,把人送過來是不可能的,那就是砸自己的招牌了。
秦慕歌沒好氣的白他一眼,又瞄一眼神情自若的曹氏,嘀咕,「誰堵著你的嘴了。」她知道,曹氏一直以來都非常支持秦奕桓交游廣闊,甚至瞞著秦博安每月給他不少交友經費。
「沈佳年和顧立誠在南寧就好上了,兩人暗地里一直鴻雁傳書,後來應該是被長輩發現了。顧夫人處理了一大批下人,還有人因此喪命。」眼下這世道,打死個把僕役,主家也不過是陪些銀子的事情,連衙門都不用去,不過為了名聲,大多都不會到這一步,就是真到了這一步也會暗地里下手,一般傳不到外面去。
听到這里,秦慕歌慢慢的呼出一口氣,心中大定。
沈佳年和顧立誠早有私情,兩人在雁山私會,秦慕箏撞破兩人私事,沈佳年錯將秦慕箏當做她,將她推下山崖。
這些都是她的猜測,雖不是憑空而來,證據卻虛無縹緲的很,根本不能作為證據用。
如今總算有一樣確定了,這說明她的猜測方向沒有錯,讓她對後面的懷疑更加確定。秦慕歌心中一塊石頭可算是落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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