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瑄抬頭望了望當頭的太陽,又看了看人來人往熱鬧非凡的碼頭,一張俊臉扭曲了,嘩的一聲打開折扇,搖得呼呼直響,咬牙恨聲道,「穆韓這個混蛋,老子三令五申讓他來接我,他倒好自己不來,干脆連個人都不派。」
何綺波掩嘴一笑,柔聲勸慰,「穆將軍不是這樣不妥當的人,怕是有什麼事絆住了,我們還是先下船吧。」
容瑄金刀大馬的坐在那,理直氣壯道,「那不成,沒人來接,我多沒面子!」他的官船還在後面,是以全西陵就穆韓等知道他今天要來。
何綺波啞然失笑,二十好幾的人了,容瑄性子里卻還帶著孩子氣。
「堵在這也不是法子,後來的船也不方便。」何綺波含笑又勸。
容瑄不以為意,「碼頭這麼大,還差我這一個位置不成。」捻了一顆花生扔到嘴里,哼道,「穆韓不親自過來,我就不下船了。」
見他鐵了心耗著,何綺波也無法。
阿魯進來就見容瑄老神在在的坐在那,見到他,一雙奪人心魄的桃花宴似笑非笑的看過來。
阿魯定了定神,行畢軍禮,然後笑嘻嘻的湊上前兩步,「將軍本來打算親自來迎接世子爺的,可是路上遇見了一幫人在追殺兩位姑娘家。將軍怎麼好見死不救,當然是要救人的,這幫人是雀龍會的,將軍趕緊回衙門辦差去了,特地吩咐我來迎接世子爺。」
容瑄徹底被勾起了好奇心,實在是阿魯那咬文嚼字的目的就是要讓他好奇,萌點一戳一個準,「姑娘家?」尾音上揚。穆韓的婚事,無論是他娘衛都大長公主還是英國公夫人都十分上心,無奈,先前他是說匈奴不滅何以成家。先國後家,這個理由十分站得住陣腳,兩位老太太也不好強人所難。可去年,匈奴都被他趕到外興安嶺了,五十年之內,難成氣候,總可以考慮人生大事了,穆韓他干脆沉默是金,死活不開口,兩位老太太怎麼好亂點鴛鴦譜。
阿魯一樂,知道自己不會承受容世子的冷嘲熱諷了,立刻繪聲繪色道,「兩位姑娘從屋頂上摔下來,我和阿勒想出手,可我沒將軍眼疾手快啊!」最後一句語氣十分之扼腕。
容瑄興奮的一擊掌,「英雄救美!」
阿魯眉飛色舞,曖昧的眨了眨眼,「將軍直接把人抱了個滿懷。」
「必須娶,不娶就是耍流氓。」容瑄拍著桌子起哄,好容易逮到一個能和穆韓扯上關系的姑娘,絕不能錯過了。
阿魯狗腿的湊上去,「世子英明!」若說穆韓對秦慕歌不特殊,他就把自己腦袋割下來當凳子坐。
明明他就可以接住,將軍為什麼如此心急?再回想之前那次在泰源樓穆韓的失常,後來他可是問了秦奕桓,荷包就是她妹妹做的。
加上平時,秦奕桓有意無意炫耀妹妹做的衣裳荷包錦帕……
穆韓神色中細微的變化,別人察覺不到,他這個親衛隊長眼亮的很。
將軍不會主動,那他就幫將軍找個非常主動的人來。
阿魯看著容瑄的目光灼熱異常。
容瑄嫌棄的推開阿魯湊過來的大臉,「不知道你長的磕磣啊!少做這幅怪樣子。」
阿魯滿不在乎的笑,樂呵呵道,「哪能跟您比啊!」
容瑄一挑眉,眉宇間盡自負,他從來不覺得自己這張臉有問題,哪怕一些瞎了狗眼的盡看著他流口水。
容瑄扯著阿魯的領子,興匆匆往外走,「走走走,咱們去見見那姑娘。」完全忘了自己不久之前還擲地有聲說穆韓不來他不下船。
走到一半,容瑄回過頭來問,「幾歲了那姑娘?」
「十三了。」阿魯早打听過,「沒定親,宣平侯府曹家二房的嫡長女。」
「呦呵,老牛吃女敕草,他也下得了手。」容瑄痛心疾首,「太不要臉,太無恥了,喪心病狂!」神情卻是十分之喜聞樂見。
穆韓對阮青蘿的心思,他很早就明白,阮帥十分欣賞穆韓,並不嫌棄他出身,一身行軍布陣的本事傾囊相授,連女兒也想一起打包送。
他們誰都明白,可阮青蘿她不明白。等他千辛萬苦終于讓遲鈍到令人發指的阮青蘿明白過來,阿蘿就開始避著穆韓,這就給了劭璟那混蛋可乘之機。
容瑄回憶起往事,頓時神情變得有些扭曲。忽然又意興闌珊起來,罷了,往事已不可追,還是顧好當下。若是知道穆韓終于找到相守之人,阿蘿也會開心。
阿魯默默的看著他,非常不喜歡他的措辭,不過敢怒不敢言。
容瑄根本沒理他幽怨的眼神,恨不得踩著風火輪,「快帶我去看啊!」
阿魯為難的看著容瑄,欲言又止。
何綺波搖頭失笑,「你這麼冒冒失失過去,嚇到人家姑娘怎麼辦?」
阿魯猛點頭,沖動是魔鬼,壞了事,他只能以死謝罪了。
「朗朗乾坤,竟然發生這種禍事,本官如何能不親自去安撫受傷的百姓。」容瑄撢了撢衣袖,說的大義凜然,他可是新上任的江陵鹽運使,正三品。
新官上任的鹽運使就這麼悄無聲息的往城內的桐君堂而去。
桐君堂內,里里外外簇擁著一群人,知道白薇轉危為安,秦慕歌心里一松,問大夫道,「那我可以將她接回府調養嗎?」
大夫捋著雪白的胡子,搖頭,「這位姑娘的傷勢短期內不宜移動。」
「那就有勞大夫照顧了。」
「應當的。」說完大夫便去治療其他人。
「阿蘿你別太擔心,大夫也說了沒事。」說話少年,眸如星辰,鼻梁挺直,此時正圍著秦慕歌柔聲安慰,一幅想靠近又猶豫的模樣,皺著眉頭道,「倒是你自己還帶著傷,還是早些回府休息。」
秦慕歌方才已找人看過,腰上蹭破了一圈油皮,如今上了藥,已經好多了,遂她也不在意,擺手道,「我沒事,我再等會兒。」還有些人在搶救,這些人拼死保衛他們,她豈能安心回去。
「英華你也趕了這麼多天的路,來,休息一下。」秦奕桓伸手攬過郁英華的肩膀,將他拉到自己身邊,按在椅子上坐好。
秦慕歌一行人無暇迎接郁英華兄妹,兩人從來人口中得知消息,忙不迭的跑過來。
郁英華還要說什麼,秦奕桓將一杯茶塞到他手里。
折騰了老半天,郁英華也渴了,接過來就灌了一大口,一杯涼茶下肚,人也清醒了幾分,踟躕道,「阿蘿,真的不記得我了?」
「連我都不記得了。」言下之意,我這個嫡親哥哥都不記得,你算哪根蔥。
想起之前秦慕歌全然陌生的目光,郁英華目光暗了暗,心里一陣酸澀。
弄得秦奕桓有些訕訕,「指不定哪天就想起來了。」郁英華和秦慕歌青梅竹馬。兩家雖沒過明路,已經心中有數,差不離就等幾年定親了。
郁英華一想便釋然,只是心有余悸的看著秦慕歌懷里的貓,「她什麼時候能想起來?」
想起剛剛郁英華心驚膽戰的模樣,秦奕桓嘴角忍不住上翹的,忙以拳抵鼻掩飾。郁英華幼時被貓撓花過臉,從此以後對貓大神退避三舍。他們這一圈人也都知道,因著他從來不養貓。
偏偏秦慕歌失憶了,失憶之後變得十分喜歡貓,這真是個不幸的變化。
半響,郁英華訕訕的模鼻子,扭頭看向秦慕歌懷中愜意的小女乃貓,目光十分之哀怨。
「外面來了一位大人,說是新來的鹽運使,特來探望傷患。」一家丁進來稟報。
聞言,秦慕歌詫異的看著秦奕桓,什麼時候鹽運使也管這些事了。秦慕歌回憶邸報上的內容,這位新上任的鹽運使來頭可不小。
秦奕桓對她笑了笑,示意她稍安勿躁,正要出門迎接,卻沒想到對方動作更快,已經踏進了門。
屋內的人一時有些手忙腳亂,秦慕歌見其他人已經屈膝,來不及將雪團兒放下,便隨手將它塞進廣大的袖子里,這才雙手交疊在身側福身。
片刻無叫起之聲,秦慕歌還感覺到有一道目光落在她身上,她沒有感覺到惡意,但眉頭還是輕輕皺起來。
容瑄在阿魯的示意下望過去,濃密卷翹的睫毛,鳳眸,筆挺的鼻梁,菱形的嘴唇,儀態萬千,氣質典雅。暗贊了一聲穆韓眼光挺不錯。
忽的眼神微變,盯著秦慕歌袖子里的小貓愣住了。
在雪團兒很小的時候,阮青蘿愛不釋手,到哪都帶著,遇上不方便的場合,就會直接往袖子里一塞。容瑄腦子里回憶起秦慕歌方才的動作,目光漸漸茫然。
目光太過詭異,秦慕歌如芒刺在背,忍不住微微抬眼,這一瞧,也是忍不住一怔。
她早就听說過,京中容世子艷絕天下,就連玉宸這樣嚴謹端莊的人也說,若論容顏,沈佳年連容瑄五分都不及。
秦慕歌不懷疑玉宸的話,只是在她看來,沈佳年已然是沉魚落雁萬里挑一的絕色,她無法想象這容世子該是何等人物。一見,暗嘆果然聞名不如見面。
不過,為什麼她覺得這個美人如此眼熟,似乎哪里見過。莫不是自己還是個顏控,對美人特別印象深刻。
秦奕桓不動聲色的上前幾步,擋在秦慕歌面前,對容瑄恭敬道,「容大人特意蒞臨醫館,實在是讓我等銘感肺腑。」
容瑄好似根本沒听進去,甚至還側過身子要看他身後的秦慕歌,目光幽深。
秦奕桓臉色一沉,就連郁英華也反應過來,往前大跨一步,站在秦慕歌面前,故意高聲道,「沒想到世子和世子夫人也來了這兒?」
何綺波臉色沉了下來,看著秦慕歌的目光隱含寒意。她已經習慣了各種貴女甚至是年輕女乃女乃對著容瑄愣神,但是她從沒見過容瑄對哪個姑娘發呆過。
何綺波絞了絞帕子,輕移蓮步,走到容瑄身側,對郁英華溫和笑道,「世子擔心,便過來看看,想不到遇上你們,你們怎麼樣?可有受傷。」
長寧郡主之父莊親王和衛都大長公主是堂兄妹,兩家雖不親近卻也有往來。
郁英華忙說無事。
容瑄終于回過神來,悻悻然覷一眼何綺波臉色,哈哈干笑兩聲。也沒了觀察秦慕歌的興致,裝模作樣探視了一圈便離開了。
送走幾位大神,秦慕歌暗暗呼出一口氣,居然看美人看呆了,太丟人了!更丟人的是還被美人的所屬者瞧見了。秦慕歌回憶了一下何綺波的眼神,都能結出冰渣子了。
心中默念勿怪勿怪,她可沒什麼非分之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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