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畫?」容瑄突然出聲問。
玉老太君看一眼秦慕歌,不明白一幅畫為什麼會讓容瑄失態。
容瑄看出玉老太君猶豫之色,遂馬上笑道,「晚輩覺得這畫技藝非凡,十分好奇出自哪一位高人之手。」
玉老太君心中依舊狐疑,容瑄什麼珍品沒見過,還會為了怎麼一幅畫失神。只是眾目睽睽之下,只得含笑指著秦慕歌道,「這是阿蘿畫的,小孩家當不起世子爺謬贊。」言語間完全是當做自家晚輩的模樣。
容瑄猛地看過去,眼神復雜難辨。正如每個人都有自己的行事風格,書畫也一樣,哪怕是臨摹也會因為握筆人的不同而有些微差異。這世上真的有人能夠臨摹出足以以假亂真的畫作嗎?
秦慕歌略有些不自在低了低頭,感覺到聚焦在自己身上的目光越來越多,其中有一道涼的驚人。
「世子折煞阿蘿了,不過是小孩子信手所畫,哪里當得起世子爺如此夸贊。」曹氏的聲音有些高,臉色也有些發白。任誰見女兒被一個男子當眾這麼盯著看都不會無動于衷,尤其是這個男子還位高權重。
曹氏的不安,容瑄終于發現,目光一掃,啼笑皆非,這些人都想到哪里去了,不過也有些汗然,如此到底唐突了人家姑娘,尤其這姑娘還可能和好兄弟有關。遂他笑了笑,感慨道,「實在沒想到秦姑娘小小年紀有如此筆法,委實令人大吃一驚,不愧是探花郎的千金!」
玉老太君忙接話,粉飾太平。
容瑄給老太君拜完壽便告辭,臨走之前捏了捏何綺波的手心,感覺到其中的潮濕,心中嘆了一口氣,怕是又胡思亂想了。
「池中的並蒂蓮開的正好,宸兒帶各位姑娘去看看。」玉老太君見在場人中不少目光若有似無的往秦慕歌那里去,便出聲。
玉宸立刻起身應了,她也是看在眼里,急在心頭。
一群花枝招展,青春洋溢的小姑娘們便笑嘻嘻的離開了萬壽堂。
玉宸和郁英琭一左一右站在秦慕歌邊上,不比玉宸的欲言又止,郁英琭快人快語道,「這容世子到底怎麼了?」呆了一次又一次,還一次比一次不分場合,他是丁點不受影響,為難的可是秦慕歌,想起何綺波的眼神,郁英琭就不安。
秦慕歌撥了撥檀香扇上的瓔珞,容瑄看著她的眼神中,帶著震驚,更多的是悵然和遺憾,似乎透過她,看見了另一個人,並無其他深意。
「許是我像他的一位故人。」秦慕歌模了模臉頰,若有所思道。
玉宸和郁英琭齊齊打量她,絞盡腦汁也沒能想出子丑寅卯來,不由泄氣。
秦慕歌一笑,「你們也別瞎想,自己嚇自己。兵來將擋水來土屯。」
玉宸和郁英琭猶豫了片刻,也只能心思重重的點點頭,勸了秦慕歌日後對容瑄退避三舍。
秦慕歌看她們一幅好似容瑄會強搶民女的模樣,啞然失笑,她何德何能能夠讓個大美人來搶他。不過其中有什麼不為人知的隱情怕是真的。
其余閨秀見秦慕歌被玉宸和郁英琭圍著,不管是不忿她大出風頭還是被容瑄另眼相待或者兩者皆有之的,都識趣的沒有發難。三家聯合起來的勢力,在西陵不說只手遮天,收拾她們也綽綽有余了。
玉宸想了想,笑著對眾人提議,「如此美景,若是不稍作紀念可不是可惜了?」
坐在美人榻上賞蓮的秦慕歌一怔,臉上露出一個淺淺的笑容來。她這表姐倒是個有心人。
「那我們干脆也學文人才子題詩作畫。」郁英琭也明白過來,附和道。在場怕是有不少人懷疑秦慕歌那幅畫是請人捉刀的,又發生了容瑄的意外,過幾天指不定傳出什麼難听的,眼下正好給秦慕歌正名。
其實對秦慕歌畫藝進步神速持有懷疑態度的人不少,眼下玉宸和郁英琭提了出來,便也順水推舟的應了。
玉宸立馬吩咐僕從準備筆墨紙硯。
秦慕歌對玉宸以及郁英琭眨了眨眼,無聲道謝。
「你可不要砸了自己的招牌。」玉宸握著她的手,正色道。
郁英琭也道,「好好讓她們看看什麼是士別三日當刮目相待。」
秦慕歌噗嗤一聲樂了,得意的一揚眉,「且看著吧!」
小姑娘們的玩樂,很快就傳到邊上看戲的貴婦人耳中,于是有那興致高的說道,「好了,可得讓拿來讓咱們開開眼。」說話婦人的女兒文采斐然,正打著讓女兒露臉的主意,女兒即將及笄,婚事可還沒定下。
這話傳回來,自然沒有不允的。
郁英琭壓低了聲音對秦慕歌道,「看誰還敢懷疑你作假。」
秦慕歌失笑,看她那副比自己還義憤填膺的模樣心中十分熨帖,「你何必生這種閑氣。」
郁英琭細細打量她幾眼,嘆道,「你倒是比以前想得開多了,以前你遇上這事還不得跳起來。」
秦慕歌歪了歪頭,然後故意拖長了聲音道,「長大了,自然就穩重了。」
郁英琭一笑,又點點頭,「可不是長大了,不僅脾性變了,就連本事都見長,你現在的字畫可比之前好太多了。」
「菩薩保佑!」秦慕歌夸張的雙手合十,一幅感激涕零的模樣。
郁英琭忍俊不禁。
姐妹兩在這逗趣,隔壁也熱鬧非凡。
詩畫一傳過去,最出風頭的就是秦慕歌。
曹氏的嘴角不可自抑的上揚,看誰以後有臉說三道四。旁人對曹氏的奉承也多了幾分真心實意,有本事的人大多時候都能得到敬佩。
何綺波拿著傳到她手上的秦慕歌的畫卷,雙手微不可見的顫抖,怎麼能這麼像呢,差點就要以為是阮青蘿活過來畫的了。
容瑄肯定已經發現了,他會這麼做?他會不會想方設法彌補遺憾。
整一場宴會何綺波都有些心神不寧,目光不由自主的觀察與人言笑晏晏的秦慕歌,好幾次都覺得眼前這人和曾經那人重疊在一起。
好容易熬到壽宴結束,親眼看著何綺波上了轎子離開,秦慕歌重重的呼出一口氣來,被人用意味不明的視線盯著,這滋味,實在是一言難盡,害的她食不下咽,一邊吃一邊把容瑄夫妻罵了個狗血淋頭,一個不明場合發怔,殺人不見血,一個主次不分,又不是她纏著她丈夫不放,有時間目光凌遲她,不如花時間籠絡自己男人去。
曹氏看著站在馬車面前不動作的秦慕歌,出聲催促,「阿蘿,還不上來,外面風大。」
「誒,來了。」秦慕歌應了一聲,利索的踩著繡墩上了馬車。
曹氏倒了一杯茶給秦慕歌,輕聲道,「容夫人那,你警醒些。」
秦慕歌愕然的看著她。
曹氏理了理她的鬢發,嘆道,「我就坐在你邊上,哪里察覺不到。」
「母親,就因為容世子多看了我一眼,這容夫人就這麼如臨大敵的模樣,是不是……」
「小題大做!是不是?」曹氏接過話茬,喝了一口茶道,「你可知道,容夫人嫁過去十年,膝下只有一個女兒,但是容世子從來沒有納妾的意思,就是在外頭也規矩守禮的很。」說到這里,曹氏模了模女兒粉女敕的臉頰,在她眼里自己的女兒自然是天下第一好姑娘,但是她還不至于認為見多識廣的容瑄突然就因為阿蘿開竅了。
以前不知道,但是前兩天在郁英琭的科普下,秦慕歌已經一清二楚,兩人還感慨了下,絕世好男人啊!
曹氏揣測道,「世子是寧國公和衛都大長公主的獨子,這年紀還無子,兩位怕是坐不住了。不孝有三無後為大,怕是容世子和容夫人也堅持不了多久。容夫人出生平平又無子,在容家立足只能靠世子,如果世子變心,她日後可就舉步維艱了。」世道對女人不公,立身只能靠男人,區別就是靠父兄,靠兒子還是靠丈夫。幸福的女人三個都可靠,不幸的女人一無所靠。
聞言,秦慕歌神色不由黯淡了幾分,對何綺波倒是起了幾分同情。
「容夫人如今可能是草木皆兵的境況,容世子一失態,她也就跟著失常了。這幾年我冷眼看著容夫人的確不如剛嫁進容府時那般穩重從容。她剛嫁進容家時,不少人等著看她的笑話,可是她讓這些人大失所望,規矩儀容僅僅有條,就是真遇上不懂的,也坦然自若,毫不露怯,讓不少人高看她一眼。可是沒幾年,容夫人就慢慢的失了平常心。」曹氏不無惋惜。
秦慕歌听得十分認真,覺得能嫁進容家的何綺波合該有此氣度,不由嘆道,「由愛故生憂,由愛故生怖。」當年何綺波和容瑄新婚燕爾情意正濃,所以信心十足從容不迫,但是當何綺波對他們的感情產生懷疑,便開始憂,開始怖,哪里還能保持當初的鎮定從容。
曹氏忍不住瞧她一眼,嗔道,「你什麼時候對佛經這麼有研究了。」
秦慕歌嘿嘿一笑,「皮毛,皮毛!」
「 啪啪」
「啊!」
「有刺客!」
「聿聿」
秦慕歌就感覺到一陣爆竹聲響的同時,各種聲音紛紛踏至。同時座下的馬匹受驚,馬車劇烈的晃動起來。秦慕歌險險的撲過去一手扶住坐不穩的曹氏,一手緊緊的抓著橫桿。l3l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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