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離現在四年前,杜方勤二十四歲,退伍前夕。
這一切早有跡象,為什麼他會笨到沒有發現?還是他對自己太過有自信?認為「兵變」這種男人總是避免不了的魔咒不會發生在他身上。
他在離島當大頭兵,兩個月才有長假可休回台北,一開始他跟女友朱俐亞的狀況還很好,小別勝新婚,兩人激情指數常常一踫到面就狂燒。
可是隨著朱俐亞找到工作,開始進入職場後,現實這種東西好像突然在他們的愛情里頭空降。
一時之間他們兩人適應不良,逐漸有了爭吵。
其實他跟朱俐亞的家境都還不錯,他的雙親經營TW北部頗具知名的連鎖發型屋,而她父親則是任職于警政署的高官,他們應該是別人眼中的門當戶對。
可是他並無接掌雙親事業的意願,他一心專注于游戲軟體的開發,反正家里的事業有弟弟可以繼承。
朱俐亞為此感到不滿。
「雖然不能跟那些什麼首富相比,可是你爸媽經營的連鎖發型屋,論資產起碼也有上億元,為什麼都讓你弟弟佔了便宜。」
杜方勤不懂,他們交往將近五年,難道俐亞會不懂他的興趣在哪?他打算退伍後從最基本的軟體開發工程師做起,他看好TW線上游戲市場,將來肯定會大發利市。
他跟俐亞說過他的夢想,而她現在的行為簡直是在扼殺他的夢想。
每每見面,總為了這件事鬧到不歡而散。
然後一次又一次的重復同樣的情況,再怎麼恩愛的情侶也承受不住多次的意見不合與爭執。
她怪他不接掌雙親的事業,卻要去做低階的工程師工作;他怨她不能體會他的夢想,一心只向錢看。
許是爭執耗去他們彼此太多的力氣,後來朱俐亞逐漸減少跟他的聯系,以前他休假回台北時,兩人總要黏著三天三夜才滿足,可是後來總是草草的見上一面、吃個飯就當交差了事。
她應該是從那時候開始變心的吧?
美麗的她總是不缺追求者,包括她的頂頭上司,一位美籍帥哥,家世優渥,是他讓朱俐亞對杜方勤徹底變心的。
她一直隱瞞著他。
要不是他在退伍前夕休假回來時,沒有事先聯絡而到她住的公寓,想給她一個驚喜並且道歉,修補兩人的情感,他也不會看到,她跟一個外國人在公寓前熱情的擁吻,旁若無人。
任何男人看到這一幕恐怕都會抓狂吧,但杜方勤沒有。
他冷冷的走過去,冷冷的等著朱俐亞發現他的存在。
「我跟他在一起快一年了。」事後,朱俐亞要新男友先進屋,她留下跟杜方勤攤牌。
「你應該跟我說的……」杜方勤雙手緊握拳,他討厭被欺騙的感受。
朱俐亞雙手環胸,有些不耐。
「好吧,那我現在跟你說了。」心變了果然什麼都變了。「我們分手吧。」
之前她一直刻意隱瞞是因為盤算著,若杜方勤接受她的勸,在退伍之後回去接掌家里的事業,那麼,她會跟外國男友分手,重回到杜方勤身旁。
可現在被杜方勤逮個正著,她的盤算也沒了,當機立斷,她必須二擇一。反正杜方勤的死腦筋恐怕也不是她能說服的。
杜方勤像是禁不住打擊,臉色慘白,不過他還是穩住發顫的身軀。
「好,我們分手。」
盡避心痛,他還是會保留住最後一分的尊嚴。
說完,杜方勤旋身大步的離開,他擰著心,為這段將近五年的青春戀情劃下句點。
「瓊安學姐,有沒有空,晚上出來喝一杯吧!」
接到杜方勤的來電,喬瓊安正準備離開公司,她打算結束職場生活,專心做一個自由工作者。
「你又休假了?」在大學畢業後,喬瓊安還是有跟這個曾經讓她心動過的學弟保持聯絡。
「對啊,快退伍了,現在假一堆。」
在離島當兵的他偶爾回台北會約她一起吃飯。
「好啊,就當慶祝你快退伍,晚上學姐請客。」
「謝謝學姐,還是學姐對我最好了。」
他們迅速敲定晚上見面的地點,掛掉電話後,喬瓊安總感覺在電話彼端的杜方勤說話的聲音有些怪怪的,不同以往的活力朝氣。
是不是發生什麼事了呢?喬瓊安搖搖頭,笑自己的多疑心。
晚上九點,他們這對許久不見的學姐學弟在一家爵士酒吧見面共飲。
「學姐最近如何?」
喬瓊安聳聳肩,「我辭掉工作了。」
杜方勤有些訝異,他記得學姐是在一家科技公司任職。
「怎麼了?做得不開心?」
「嗯,沒錯,剛畢業時還覺得說有份工作可以養活自己很好,可是做久了卻覺得自己像個機器人,每天上班下班吃飯睡覺,什麼志趣都被磨光了。」喬瓊安很感慨的說。
「然後在上個禮拜,我突然想起你以前在社辦埋首在電腦前的模樣,當時的你一定很快樂吧?學弟,做著自己有興趣的事,就算忘記吃飯也有著一股熱情支持著……」
就是因為這樣,她決定辭掉讓自己像行尸走肉的工作,做自己想要做的事。
「接下來你想做什麼呢?」
「我想要當個自由的文字工作者,最近腦袋里總塞著滿滿的故事跟充沛的情感,很想把腦袋里的東西化為文字寫出來。」
一說起自己的夢想,喬瓊安雙眸炯炯有神,口氣充滿興奮。
「學姐,加油,我支持你。」
「謝謝。」喬瓊安很開心有人支持著她。「你呢?你退伍後應該是會走你堅持的路吧?」
杜方勤點頭,「這是一定的。」
但心中突然涌現的感慨,讓他疑惑不已──為什麼學姐都可以感受到自己對游戲軟體開發的熱情,但親密的女友卻不能。
「那真是太好了,以後我們這對堅持走自己的路的學姐弟要好好互相鼓勵。」喬瓊安拍拍他的肩以示鼓勵。
「學姐工作這些年還算小有積蓄,萬事起頭難,若你退伍後需要幫助盡量找我沒關系。」
雖然杜方勤的家世不錯,不過她知道因為堅持自己的夢想,杜方勤鮮少跟自己的雙親伸手要錢。
喬瓊安的鼓勵跟支持讓杜方勤一時片刻說不出話來。
心頭的感慨更深了……本來藏在心里不打算說的痛倏地涌現。
杜方勤激動的抓起桌前的酒杯一仰而盡。
「學姐,我跟俐亞分手了。」
「啊?怎麼會……」
杜方勤笑得挺苦的,很干脆的再跟吧台要了一手啤酒。
「也沒什麼,不過就是;‘兵變’跟‘劈腿’這兩樣倒霉事,同時被我遇到罷了。」杜方勤輕描淡寫的一語帶過。
「……」喬瓊安想開口安慰說些什麼但卻語塞。
她向來不懂得如何安慰人。
但她的眼神泄露出關懷,她無言的關心他接收到了。
「不用安慰我,我是男人,要是萬一學姐你開口安慰我,我一傷心就在這嚎啕大哭,到時候你豈不是尷尬了。」杜方勤試圖將尷尬的氛圍轉移。
「你什麼都不必說,只要陪我喝酒就好了。」這是他唯一的要求。
「好,我陪你喝,今晚我們不醉不歸……」喬瓊安豪氣的拍拍杜方勤的肩。「來,干杯∼喝吧∼」
還真的不醉不歸。
兩人從晚上喝到半夜,再從半夜喝到快凌晨,喝到酒吧打烊,才由還有點意識的喬瓊安扶著根本已經爛醉的杜方勤,在酒吧服務生的幫忙下叫計程車回家。
喬瓊安根本不知道杜方勤住哪,只好將他帶回自己所租賃的小套房。
她的酒量很差,可今天醉的卻是杜方勤,許是心頭有傷就特別容易醉吧!
將杜方勤塞進她那張單人床的內側,她也跟著躺下。
從來沒有喝過那麼多酒,喬瓊安撐到此刻終于也體力不支,倒頭就睡……
……
是夢?不是夢?
不,她肯定那不是夢。
四肢跟雙腿間的酸疼,胸部跟脖子上斑斑點點的青紫,身體像是被車碾過又像是被從空中拋下般,再加上全身赤luo的從床上醒來……
她的頭好痛,宿醉的後遺癥原來不僅是頭疼,還酒後亂性丟了女性專有的記號,那塊叫做處女膜的東西。
是誰取走的呢?
無庸置疑,是昨晚睡在她身旁,但現在已經不見蹤影的那個男人。看來「酒後亂性」這種癥狀在蠻多人身上都會產生。
喬瓊安不怪杜方勤。
處女膜那種沒價值,僅會禁錮女性自主的東西沒了也罷,而她會一直到二十六歲還保有實在是因為找不到適宜的對象。
杜方勤……至少他是目前為止她唯一動過心的男人。
但難免有怨懟的是,他實在沒必要趁她睡覺時跑掉,她不會要他負責的,不過是一片薄膜而已。
喬瓊安移動僵硬發疼的身軀,下床進入浴室清洗。
她沒有想到的是,杜方勤會離開是因為他的休假已結束,必須搭機返回營區,而一直到他退伍之前他都不會再有休假。
這一拖又是一個月過去。
一個月後,杜方勤退伍返回台北,第一件事便是聯絡喬瓊安,而跟她見面的第一句話就說︰我們交往吧,瓊安。
不再是學姐弟,從今而後,是戀人關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