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發現自己重回到十三歲更令人震驚的是,沒想到還能在有生之年重新見到梁子雄,見到她的父王!
雖然在梁灼看見過往的小斯丫頭甚至花樹草木的時候,已經驚嘆這個締造幻境之人的強大,心底也想過他也許會造出一個梁子雄的幻象來,但等到真正見到了,真正听到了,一模一樣的臉,一模一樣的聲音,哪怕明知道是幻象,仍然忍不住激動起來。
「父王——」梁灼看著眼前的這個男人,一時之間驚愕、激動、懷疑,復雜而強烈的情緒在梁灼心里激蕩起來,梁灼看著他,熱淚盈眶。
「我的寶貝嫻兒,你這是怎麼了?」梁子雄走過來,雙臂一張抱住梁灼,大笑著用手點了點梁灼的額頭,道,「該不會又闖了什麼大禍吧?」
梁灼被梁子雄緊緊抱在懷里,他的懷抱結實而強大,在少年梁灼的記憶中,梁子雄的胸膛簡直就是一堵牆,一堵不僅可以遮風擋雨還可以無法無天的牆……
以前梁灼要是無意或者故意闖了什麼禍事,也總是先提前哭著鼻子跑到梁子雄身邊惡人先告狀……
梁灼現在面臨這樣的境況,她知道梁子雄也一定以為她是犯了什麼錯事故意跑來的,他哪里曉得現在的梁灼早已經不是原來的她了……
都說好的幻術要真假參半,真真假假才能讓人難以分辨。♀梁灼把頭緩緩從梁子雄的懷里掙月兌出來,望著梁子雄身後隱約開放的桂花,泛著淡淡的幽香,心里惶惑著這幻境到底有幾分真,何以現在的梁子雄竟讓她如此難以割舍,她覺得這個人就是她的父王,她真的好希望這一切都是真的,她被梁子雄抱在懷里,突然比任何一個時候都希望真的可以回到過去,她還是國輔王府的郡主……
可惜,可惜不可能。
「嫻兒——」「嫻兒——」梁子雄用手輕拍了梁灼一下,怔怔道,「你今兒是怎麼了?是不是和若耶出去玩得不開心還是你母後又說你什麼了?」
「你說出來,父王都替你做主!」梁子雄用他略帶薄繭的手掌輕輕替梁灼擦去面上的眼淚,略略彎下腰從懷里拿出一樣東西,笑吟吟道,「你看,這是什麼?」
「紅玉海棠!」梁灼驚訝道,臉上也忍不住露出了笑容,漆黑的眼楮里似乎又恢復了一點少女的朝氣,她從梁子雄手里小心翼翼地接過那個紅玉海棠,捻起來,放到手里仔細地看了看,她記得這個紅玉海棠是西塔國進貢給南國的貢品,傳說中靈性非常,梁子雄一直寶貝著,不管梁灼怎麼要也不曾給過她,不想今日竟然送給了她。
「就知道你在這,我讓廚房炖了雪梨紅果糖水,你們快過去嘗嘗吧。」不知什麼時候余氏穿過楓廳後的一個小花園,朝梁灼他們這邊走來。
雖然天氣已是很熱了,余氏也還穿著長袍繁紋的金花深褐色長衣,頭上的珠釵翡翠咚咚直響,她走過來,走到梁灼身邊,淺笑著將梁灼從梁子雄懷里拉了出來。
余氏的臉很白,唇上很紅,眼楮又亮又黑。
突然,梁灼渾身猛地痙攣一下,生生地往後退了一大步,心有余悸的看著余氏,她看著此時此刻余氏笑顏如花的臉,看著她涂了胭脂的臉和細白的牙齒,不知怎地腦海里突然浮現出余氏穿著新婚的喜袍吊死在自己面前的樣子,還有,還有在幻境之中所見到的那個血盆大口的三歲女圭女圭!
「嫻兒——」余氏臉上的笑容凝固在那,手也不自然地縮了回去,站在那面上訕訕地,低低地又喊了一聲。
梁子雄一看梁灼的反應,不由得對余氏又多了幾分厭惡,眉頭一皺,朝余氏連連擺手冷喝道,「罷了,不喝不喝了!」
「父王,我剛才故意逗著母後玩呢……」梁灼冷靜下來,深吸了口氣,想起來余氏余晚晴寂滅之前和自己所說的那番話以及她和梁子雄的曾經種種,不由得心下一軟,對于余氏她怕是此生都不能報答了,現在就算在這虛幻的境像之中補償她一些吧,梁灼心里這樣想,便臉上拼命擠出點笑容,竄過去故作親昵的挽著余氏的手臂,甜甜道,「母後,嫻兒可想著您的手藝了,今晚我要喝上三大碗!」
「你,你這丫頭!」梁子雄怔住了,看了看余氏,又看了看梁灼,笑容立刻漫上了臉,無可奈何地搖搖頭,佯怒道,「真是冤家冤家呀……」
喝糖水的時候,若耶也在。這是梁灼重生以後第一次見到若耶,自從梁灼從那場浩大的劫難中幸運地活下來以後,也曾在夢里恍惚見到過梁子雄,也見過如意和余氏,但梁府舊宅親密的人之中,獨獨沒有見到過若耶。
不對,梁灼突然想起來,若耶在她被桃姬害死的那一天也沒有出現過,可是她明明記得當時的若耶應該也在宮里面的,為什麼連如意都知道了,他竟然一點消息也不知道?
莫非、莫非……
莫非若耶哥哥也被害死了?
梁灼這樣想著,忍不住朝公孫瑾又細細看了起來,這時候的公孫瑾已然是個風度翩翩的少年了,和記憶之中的樣子也是分毫不差。一襲白衫,縴塵不染,梁灼還記得公孫瑾有潔癖,而且除了她和她的父王母後,在公孫瑾心里其他的人或物都是髒的。
公孫瑾似乎也感受到梁灼投來的目光,微微抬起頭朝她頷首一笑,依舊低下頭去輕輕緩緩的攪動著碗里的糖水。
梁灼注意著,除了余氏是真的對梁灼突然的轉變感到受寵若驚真心高興以外,其他的人都是面上一套,心里一套。
梁子雄笑呵呵的品著糖水,手里的淨白湯匙卻是一下一下擊打在青白碗之外,糖水都灑了不少也猶然不覺……
公孫瑾看了梁灼一眼之後,面上倒也沒什麼,仍是不咸不淡的喝著糖水,但不知為什麼梁灼近乎本能的覺得公孫瑾一定是知道些什麼的。梁灼手里舀著糖水放到嘴里,卻是食不知味,她緊盯著公孫瑾,心里的想法越來越篤定。
喝完糖水的時候,余氏本來還準備說什麼的,梁灼見公孫瑾走了,便也借故出來偷偷跟在他身後。
「嫻兒妹妹……」公孫瑾忽然轉過身來,面帶微笑的看著梁灼,柔聲道,「想說什麼就說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