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小碗到了灶房,簡單收拾一下,前任剩下的食材不多了,只有一塊臘肉,小半缸白米,半罐蘿卜干,幾顆大白菜,不過對付一頓午飯還是足足的。♀
她舀出兩勺米,淘淨上鍋蒸上。臘肉切片,蘿卜干溫水泡好後切小段,然後燒了旺火,蔥姜蒜、辣椒碎熗鍋,倒入臘肉,煸炒一會兒,待臘肉出了油,她趕緊把蘿卜干撒進去,翻炒兩下,加入少許黃酒、醬油、鹽,稍稍燜上一會兒,蘿卜干炒臘肉起鍋了。
灶房里滿滿都是香味,小碗咽了咽口水,她都有一輩子的時間聞到過這個味道了,真棒!要是再撒上一把蒜苗就更香,不過現在這樣已經足夠了。
她麻利地洗了鍋,轉眼又翻炒出一盤糖醋白菜,這時米飯也剛剛燜好,她把熱騰騰的菜飯裝到提盒里,拎到了正房門口處。
小碗記得杜嬤嬤說過的話,不能隨便打擾她,于是先叩了門,「杜嬤嬤,我把午飯端來了,您是在正房里用嗎?」
片刻,屋里傳來應話的聲音,「進來吧。」
小碗這才推門進去,杜嬤嬤已經從內室走出來,在小廳內坐定。她將提盒打開,將兩盤菜和一碗米飯擺在桌上,「杜嬤嬤,您看看可還合胃口,家里剩下的糧食不多了,我打算下午就出去采買一些糧菜回來。」
杜嬤嬤看了看桌上的食物,沒有答話,而是挑起眉看向小碗。
怎麼了?小碗模不清頭腦,難道是——「我給自己留了飯了,您先吃。」
「淨手,漱口。」杜嬤嬤皺著眉頭道。
果然,她就不該自作多情……小碗模著鼻頭默默吐槽,又趕緊屁顛屁顛兌了溫水端過來,伺候嬤嬤洗了手,又漱了口。
接下來,她主動地拿起筷子給杜嬤嬤布上菜,才繼續說道︰「一個月五兩銀子,去了我的月錢,還剩四兩八錢,合下來一天供花用的大概是一錢六分,我估模著頓頓吃肉也夠了,不過還得算出柴米油鹽,還有衣服的錢來……」
杜嬤嬤等了半天,這碟子里的菜是越加越多,可小碗才沒有閉嘴的意思,實在是忍無可忍了,才硬邦邦地說道,「食不言,寢不語。」
小碗一縮脖子,好嘛,又犯了忌諱,難道她不認為吃飯的時候,是多麼適合溝通感情的時機啊。哎,好吧,嬤嬤的規矩還真不是一般的大。
好歹這頓飯總算是一片寂靜中用完了,小碗最終也獲得了杜嬤嬤的許可,拿上了五錢銀子準備上街采購去。另外,杜嬤嬤還拿出有一封有一個指頭厚的信,空白封面,特特囑咐她,要親自遞到住在慶斌樓的王管事手上。
這邊小碗出了宅子,剛要合上大門,就有個年約四旬,穿著海棠紅綢緞褙子的白胖婦人笑嘻嘻湊了過來,「呦,姑娘,你可是新來的?綠丫什麼時候走的,怎麼也沒打聲招呼啊。這可是換了好幾個了,我可是听說了,你們那主子,可是個挑剔不好伺候的主。那老婆子到底是什麼人?」
小碗無語地看著這個一臉親熱勁兒的八卦婦人,她這剛出門就被堵個正著,這位不會是一直在這等她出來的吧。不過,小碗轉念一想,現在正是人生地不熟的,這包打听的送上門來倒是方便很多,于是臉上掛著笑,道︰「這位嬸子,我今兒剛來,初來乍到,還請您多幫忙,就叫我小碗吧。♀」
「哎呦,客氣什麼,以後都是鄰居了。」那婦人笑得開了花,「有什麼不懂的都來問我,這一帶就沒有我不認識的人。對了,忘了說,我就住在斜對面,夫家姓馮。」
「馮嬸真是熱心人,我正心慌呢,還好遇見您,真真是神佛保佑。」只要馮婆子不再打听杜嬤嬤的事情,小碗絕對不吝惜往嘴巴上模蜜,「我這正要出去走走,您給我說說哪里買菜買糧,又便宜又新鮮。哪里買布匹,花樣多料子好。還有在哪里買零零碎碎的東西?」
「買物件自然是去南山子大街,這個安陽城里人人都知道。拿買米來說,那老字號要數……」馮婆子的嘴巴一開了閘就關不上了,說了得有一炷香的時候,剛開始還興致勃勃的小碗也受不了了,正想找個借口打斷一下,那馮婆子突然停了嘴,眯著眼往街拐角處瞅過去,一瞬間那雙小眼真是精光閃閃。
小碗好奇地扭頭看,只見街角站著一個面容清秀的年輕女子,月復部高高的隆起來,看起來有七八個月身孕了,邊上還有個沒留頭的小丫頭攙扶著,看這邊有人打量,那婦人急忙用帕子遮住臉,慌慌張張的從小門進去了。
「哼——還知道要遮臉面啊。」馮婆子長長的哼了一聲,一臉不屑,又抓住小碗的手,長吁短嘆道︰「本來呢,你還小,嬸子不該給你說這些腌事兒污了耳朵,不過在外面做事,還是多知道點省的吃虧。」
說著,把手往那房子處一指,「別人不知道,老婆子我可看的真真的,那女子剛住進來的時候可還是梳著齊劉海,這才五個月,肚子卻大的要生了。那時不時過來轉一圈的男人,我還真知道,就是我剛剛告訴你的,安陽城里數一數二的人家,薛員外家的嫡長子。說起來也有趣,五個月前正是這薛大少爺娶妻的日子,娶的可是巡鹽司孫判官的嫡親孫女,那可是鼎鼎大名的母大蟲,二十歲上才嫁給商戶薛家做了嫡長媳。那薛大少薛濤本是安陽城里一等一的風流人物,如今內宅里被清理的連只母老鼠也無。」
說罷,馮婆子又湊到小碗耳邊,壓低了嗓音︰「那女人想必就是被遣出來的,說不準就是樓子里的姑娘。你若是見了,就趕緊避開走,壞了名聲可不好。」
薛家?好像在哪里听到過。不過更讓小碗吃驚的是馮婆子的八卦程度,這一串下來,從資料收集的全面透徹,到分析有理有據,不做偵探都是浪費人才。
小碗提起了防備心,暗自警醒自己要少說話,否則下次的八卦對象指不定是誰了。她打定主意要趕快月兌身,一拍腦門,「哎呦,你看我這腦子,主子交代的事情還沒辦呢,我先走了,馮嬸,咱們下次聊。」
馮婆子這才一臉不舍惋惜地道了別。
***
小碗照著馮婆子的指引來到南山子路,這才主意到原來邢掌櫃的小鋪子就在這條街的路口處。只是此時小碗看過去,雜貨鋪竟然是大門緊鎖。
這可不尋常,雖說生意慘淡,可邢爺爺一直都是遵著祖輩上傳下來辰時開店、酉時關門的習慣,難不成是身體不適到無法出門了嗎?
小碗皺起眉頭,心下有些焦急,可手頭上還有杜嬤嬤千叮萬囑過的事情,她也不敢怠慢,只能按捺下自己的猜測,惦記著過兩天一定找機會再來看看。
定了心神,小碗又繼續順著這條繁華的街道往里走,路上行人如梭,車水馬龍,道路兩旁店鋪林立,吆喝聲此起彼伏,這里果然是安陽第一繁華的地方。
她找到慶斌樓沒有花費多大功夫,那是個頂氣派的酒樓,門前用木頭扎了彩樓,設了紅綠兩色行馬,飛揚的屋檐下一溜的貼金大紅燈籠,遠遠看去也是超然于一眾店鋪的。報上王管事的名號,小碗很快就被殷勤的店小二帶上了二層的雅間。
剛至門前,就隱約听到彈唱聲傳出,推開門就看到兩個美貌的女伎正在彈唱,屋正中擺著大圓桌,各色佳肴層層疊疊碼滿了桌面,桌邊坐了三個男人,正是酒到酣處,推杯換盞當中,坐在上首的是王管事,身邊小心為斟酒的是劉大,還有一位身材高大的男子背對著小碗。
劉大看到是小碗,大步走到門口,邊把她往外推搡,邊小聲說道︰「你這丫頭,可是被嬤嬤趕出來了?怎麼找到這里來了,別搗亂,伯伯好容易才給薛少爺搭上線,快出去。」
薛少爺?今天第二次听到這名號了,可是那個風流、畏妻如虎的薛家大少爺?小碗好奇地從劉大身後探出頭去打量,正巧那男子轉過臉來,劍眉星目,鼻若懸膽,二十歲上下的年紀,果然是風流倜儻的好胚子。
眼看著劉大就要把她擠出門去了,小碗這才醒過神來,正事還沒辦呢,趕忙從懷里掏出信,朝著王管事高聲道︰「等等,王管事,杜嬤嬤有信要我捎到您手上。」
小碗這才被劉大放進了門,待那封厚厚的信遞上,王管事瞥了小碗一眼,「小姑娘還不賴嘛,杜嬤嬤竟把這麼重要的事情托付給你了。好好干,要是干得好,我也能早早回杭州府了,省得成天在這屁大點的鄉下地方給她當牙人使喚。」
見小碗被夸了,劉大笑得眼楮都眯成一條縫,從桌上拿了兩塊糕點塞在小碗手上,叫她拿去當零嘴吃。
小碗暗暗撇嘴,這人哪,還真是現實。看起來只有服侍好了杜嬤嬤,往後才有自己的好日子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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