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滕白和瓷青都是伺候過大爺的吧。♀」澄心爽利,小碗問話也直白。
澄心抿嘴一笑,「哪個大戶人家的少爺,沒個屋里人呢。」
那就是了,小碗並不感到奇怪,只是怕沉浸在新婚喜悅里的任書瑤受不住,尤夫人幾次三番說崔子閔房里沒有侍妾,恐怕任書瑤已經理解成崔子閔身邊沒有女人了,別說任書瑤了,就是自己處在她的位置,恐怕也不願和別人共用一個夫君的。
小碗繼續追問,「可是滕白更得大爺青睞?」
澄心夾了一口菜,半真半假道︰「小姐的身子,丫鬟的命。她可是大爺親自提的大丫鬟,和我們這等可不一樣,連教她識字吟詩的大爺都說她聰敏,不比那些空有名頭的才女差。」
這澄心顯然是在給滕白挖坑了,最得喜愛,越過高夫人受到提拔,得到親口稱贊,這些話她應該沒有膽子瞎編,只是有幾分水份就不知曉了。
小碗沉吟片刻,又給澄心斟了酒,換了個話題,「劉姨娘又是哪個?我看今日夫人的臉色可不好看。」
「三年前進門的侍妾,如今獨自住在飄香館里,也不知是什麼來路,反正就入了老爺的眼,有老爺回護著,就連夫人也不敢直接觸其鋒芒。」
能獨自住一個小院的侍妾,肯定是受寵的了。能讓以往怕老婆的崔學知臨老又挺起腰桿硬起來的,那劉姨娘想必也不是簡單人物。
不過劉姨娘的事情暫時還影響不到鵠鳴苑,小碗也不深究,繼續夾菜斟酒,陪著澄心說笑,夾雜著打探一些紫藤閣的事情,可惜澄心對紫藤閣的話題不感興趣,只簡單道二爺脾氣暴躁古怪,囑咐小碗見到了紫藤閣的人可要繞著走,讓小碗對崔子卿的壞名聲又有了進一步的認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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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碗,小碗?發什麼呆呢,可是心里委屈啦。」任書瑤在小碗眼前揮揮手。
「哪兒的話,奴婢有什麼好委屈的。」
小碗這才回過神來,拉下任書瑤的手,想要說些什麼,嘴巴張開又閉上,幾次下來,任書瑤也不耐煩了,她甩開手,擰著眉,「我道你是個爽利人,怎麼這麼磨磨唧唧的,說罷,你想要什麼補償,開口就是,只要我有的,一定不吝惜。」
那邊秋茗听了,也是一臉不贊同的看過來,弄得小碗哭笑不得,怎的,自己一句話沒說,這就被蓋了蹬鼻子上臉的戳了?做好人真難。
「我就出個神,你們兩個就往我腦袋上扣帽子,我是那麼小心眼的人嘛。」也罷,這事也不是說話間就能解決的,看任書瑤現在情緒也不穩定,也不好在這檔口火上澆油。
「我就說嘛,咱們關系可不一般。」任書瑤又露了笑臉,「剛才妹妹可是把把給僕人制冬裝的活兒分派到我頭上了,這我可不懂,全都指望你出主意呢。」
「沒問題,這是我強項呢,交給我吧。」小碗答應的爽快,就這樣三言兩語就把話題茬了過去,只在心里打定主意等時機到了再跟任書瑤說。
誰知道,就是這一念之差,差點釀成大禍。
晌午的時候,小碗不當值,回屋里歇覺,誰知道這眼楮剛合上沒多久,就被七手八腳的晃醒。
小碗無奈地睜開眼楮,看到一臉慌亂地石竹,小姑娘臉上掛著仿佛天塌地陷的表情,小碗還在她眼底看到了一抹不容錯辨的亢奮。這是怎麼了?
「你還有心情睡大頭覺呢,大女乃女乃去找大爺的茬了,秋茗讓我來通知你,快去救火吧。♀」
這話好像一盆冷水兜頭潑下,小碗頓時就清醒了,她不過剛迷瞪了一會兒,怎麼又出了ど蛾子。小碗麻利地爬起來,一邊飛快地整理衣服頭發,一邊問道︰「別慌,跟我說清楚,到底怎麼回事兒。」
石竹繪聲繪色地把晌午飯時發生的事情告訴了小碗。
原來又是芭蕉那個多嘴丫頭惹的禍,中午是她跟秋茗服侍任書瑤吃飯,吃飯的時候芭蕉就神神秘秘的跟任書瑤打了小報告,這報告的內容不光是滕白的身份,還添油加醋地告訴任書瑤,這時候,滕白正獨自在書房服侍崔子閔呢。
好嘛,這一番話下來,把任書瑤徹底炸昏了頭,她掀了桌子就往崔子閔的書樓處沖過去了,不管秋茗怎麼阻攔也無濟于事,她只好跟石竹遞了眼色,讓她來找小碗想辦法。
擦,又給她捅簍子,小碗也管不了那麼多了,三兩下收拾好就往外面沖,剛走兩步,想起了什麼,又折回拿了些東西才又繼續往書房方向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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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子閔的書房是座二層的小樓,位于鵠鳴苑的東北角,經由能工巧匠的設計,以假山和水道為屏障,與正房巧妙相隔開,自成一片小天地。
好在書房位置偏僻,小碗一路飛奔好歹到的不算太晚,那邊任書瑤帶著秋茗和芭蕉,還沒闖關成功,正在書樓前跟一個小書童爭執不休。
「大女乃女乃,小的真的做不了主啊。」那小書童愁眉苦臉。
「讓開!」芭蕉叉著腰,上前推了那小童一把,「你叫松煙是吧,我記住你了,你給我皮繃緊一些。」
叫松煙的小童踉蹌兩步,好容易站穩了,撲通一聲跪在地上哀求道︰「饒了小的吧,小的真是做不了主,大爺定的規矩,小的要是不遵從,也是被打死的命。」
任書瑤听了這話,就止了步,略顯猶豫。
可芭蕉可不管這三七二十一,冷哼一聲,「可真是大爺的規矩?別是什麼不三不四的人吧。你可把招子放亮了,今日可不同于往時,鵠鳴苑里已經來了正主子啦!」
這話讓任書瑤又生了底氣,她上前就要扶住那小童,「別怕,若是大爺怪罪下來,這錯我給你背著。」
秋茗嚇了一跳,趕緊上前抓住任書瑤的手,這松煙雖然年幼,但到底是個男孩子,要被外人看見大女乃女乃主動去攙扶他,還不定傳出什麼難听話呢。
就在這一亂團的時候,小碗氣喘吁吁趕到了。
「大女乃女乃和善著呢,不會為難于你。不過是大女乃女乃看大爺讀書辛苦,特地拿了一匣子點心來探看一番罷了,不要慌張。」小碗舉起剛才從小廚房順的一盒點心,開始睜眼說瞎話。
那松煙倒也機警,順著小碗的話茬就往下走,「大女乃女乃有心了,那小的明白了,這就跟您通稟。」
說完不等任書瑤回話,爬起來就跑進了小樓里。
小碗松了口氣,總算糊弄過了第一關。
那邊秋茗才敢放開任書瑤,朝小碗感激的一笑,「多虧了小碗妹妹,要不,這還不知道怎麼收場呢,哪有剛入門的新娘子闖夫君的書房的,成何體統。」
「哼,你也不用感激她。」任書瑤抬起了下巴,憤怒地看向小碗,「要不是你知情不報,我怎會出這麼大的丑!」
小碗愕然,剛要解釋,那邊芭蕉陰陽怪氣地打斷她的話,「甭解釋,你昨個不是跟澄心吃酒了嗎?你可不要說是沒探听出來,這事兒又不是什麼秘密,我一個小丫鬟都能知道的,還能瞞著小碗姐你嘛。」
小碗這才想起來,這芭蕉的親娘就是管小廚房的馬婆子,那里可不少碎嘴的人,想必是芭蕉探听到了滕白的消息,這就趁著自己不在功夫,跑來跟任書瑤邀功了。
小碗冷下臉,「這是你能過問的事情嗎?立刻回去,待這事兒一了,我再來收拾你。」這是小碗頭一次以一等大丫鬟的身份教訓下面的小丫頭.
「你?你憑什麼教訓我?小姐還在這里呢。」小碗從來都是和和氣氣,這頭一次發威,連芭蕉都是一臉不可思議地模樣。
「什麼小姐,叫大女乃女乃,規矩都讓狗吃了。回去再收拾你,快退下!」這次秋茗堅定地站在了小碗的一邊。
芭蕉咬著嘴唇,用求救的目光移向任書瑤。
任書瑤略一猶豫,她雖然沖動,但也不是傻子,芭蕉攛掇她闖書房這事兒,在她踫到松煙的時候就有些後悔,只是下不了台罷了,這會兒說她不怨芭蕉,那是假話。再看身邊兩個大丫鬟一致的態度,也只能偏開眼楮了。
芭蕉看到這一幕,恨恨地一跺腳,「小姐,您還被那起子怕事的膽小鬼蒙蔽呢,總有一天,你會知道誰才是跟您一條心的。」說完,轉身就跑開了。
芭蕉的一席話又勾起了任書瑤的心事,她轉頭看向小碗,「芭蕉是有錯,可你呢,為什麼要幫大爺瞞著我。怎麼,才來了幾天,你就向著大爺了?」說著,聲音都帶了哭腔。
「我的大女乃女乃唉。」小碗腦門痛起來了,「您這話說了自己都不信吧。唉,不是我不想說,只是……只是不知道從何說起,就怕您沖動不是。」
任書瑤抿抿嘴,沒有答話。
秋茗看任書瑤終于恢復了理智,松了口氣,也跟著溫言勸說︰「這大戶人家的公子,哪個沒有一兩個屋里人,就算沒有滕白,還有滕綠,滕紅呢,太太雖然沒說,想必心里肯定也是有數的。」
一提滕白,任書瑤的心里就翻滾起來,想著今天早上夫君離去的時候,不就正是滕白隨侍嘛,又想起這幾日和崔子閔與私下獨處時,也是情意綿綿的,只是不知道在她看不見的地方,那兩人又會做出什麼下賤事來,怒氣中又夾雜的惡心,不禁吐出兩個字,「真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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