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薛瑾突然開口道︰「崔家背後是高夫人的娘家,宰相高永。******請到s^i^k^u^s^h^u.c^o^m看最新章節*****今上登基靠的是兩個人,文臣靠高永,武將靠安王,這兩人本是勢均力敵的關系,可自從十年前安王出海遠游之後,高永鯨吞蠶食了他的勢力,逐漸在朝堂上一家獨大。我是搭上了崔家的線,才拿到皇商的資格。」
薛瑾神情莫測,他將丫鬟侍從遣退到角落,才小聲道︰「小碗,我說與你听,你听過後可就要忘了。這話是給你保命用的。有消息說,安王可能要回來了。他的歸位,到底能掀起多大浪,誰也說不清,但是,我隱約得到消息,今上對……已生出忌憚之心。」
小碗駭然,這是她頭一回听到有人跟她說起大夏國朝堂之事,原本離她很遙遠的事情,似乎又在她觸手可及之處,薛瑾的潛台詞她听得明白,可是,這艘船她上了,哪里是那麼容易就下去的?
她咬著下唇,勉強露出微笑,「謝了,我最怕死了。你放心,我不過一個奴婢,逃命容易的緊。倒是你,萬一,不會連累到你嗎?」
薛瑾依靠在椅背上,神色中有種說不上來的自信,「我既然能拿到這個消息,自然會做二手準備。除了茶的生意,薛家正在接觸北方的貿易,皮毛、藥材、馬匹,要知道,所謂皇商,在戰時,更重要的職責就是為皇家督造兵器運輸糧草。」
那就是說,薛瑾已經接觸到了大夏國的武官系統了。小碗又默,這只狐狸都要成精了,自己果然太弱了,越混越回去。
不過,說到這個,「薛少,你手上可有上好的馬匹,最好是訓練過的戰馬。」崔子卿一直心心念念的就是這事,小碗早就想為他做點什麼事了,可是她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根本沒機會。
薛瑾眉毛一挑,「那還真巧了,若是你昨日來,那肯定是沒有,杭州府這地方怎麼會有戰馬呢。不過,今天倒還真有一匹好馬,就在前頭的馬棚里,走,我帶你看看去。」
小碗重新戴上斗篷,跟著薛瑾從院子里一處月亮門穿出,經過一段狹窄的青石路,終于從那個幽靜的小院進了喧囂的酒樓。
薛瑾並未停步,他將小碗擋在內側,迅速從夾道繞到了馬棚。
還沒到跟前,遠遠就听到掙執聲。
「敢來老子地盤上鬧事兒,你活得不耐煩了!」這高亢的頻率耳熟啊,小碗從薛瑾身後伸出腦袋,隔著斗篷看出去,哦,原來是老熟人了——薛瑾的小廝捧硯,慣常拿著眼白部分看她那個。
「真不是,這,這匹馬不能賣。」一個身高九尺,面堂紅黑的魁梧大漢啞著嗓子磕磕巴巴的說道。
捧硯不耐煩的一揮手,「一手交錢一手交貨的買賣,怎地,還想反悔?」
那漢子急了,抬手就往前邁了一步。
捧硯「嗷」地向後跳了一大步,扯著嗓門叫道︰「怎麼,要動手,來啊,來啊,小爺我還真不怵這個,有本事就朝小爺腦袋上砸,來,朝這。」抻著腦袋就往大漢身上湊。
「這是怎麼了?」薛瑾眉頭緊鎖,實在是看不下去了,他示意小碗躲在後頭,然後獨自走了過去。
「少爺!」見薛瑾的到來,捧硯頓時來了精神頭,指著那大漢劈了啪啦的一通,「就這匹大宛馬,昨兒李金寶親自牽來賣給小的的,小的可沒敢訛人,足足給了一百兩!」
「李金寶?」薛瑾聲音低了下去,轉身對那大漢抱拳一鞠,「這位壯士,可能其中有些誤會,咱們不妨慢慢談。♀」
那魯大漢也急了眼,「談個屁!這棗紅的大宛馬整個杭州府就這一匹,俺就出去撒了泡尿,這馬就進了你們家圈。管你們使了什麼腌手段,害你大爺我找了一宿了。我呸,欺負到俺頭上,你們得問問爺我的拳頭同不同意。」
說著,就開始挽上袖口,看那拳頭,就像砵一般大小。
「什麼走失,睜眼說瞎話。」話說得厲害,可對著那拳頭,捧硯的聲就開始發飄,「分明就是李金寶賣給我的,我可是親眼看見,這馬是從他的宅子里牽出來的!」
那漢子一愣,半晌沒說出話來。
捧硯來了勁兒,抱著胸,「沒話好說了吧。」
「李金寶?」那大漢反神來,扭頭朝後頭一喊,「你丫給我出來,到底怎麼回事兒!」
只見一個圓胖的黑皮少年畏畏縮縮從牆角處不情願地挪出來。
捧硯「嗷」地一嗓子叫開,「王八蛋李金寶!你可出來了,跟他說,這馬是我從你手上買的。」
那個叫李金寶的少年縮著脖子,眯著一雙小眼滴溜溜地轉了兩圈,「捧硯大爺,對不住了。這馬是怎麼到您這兒的,小的我還真不知道,保不齊是您見財起了意唄。」
捧硯眼珠子都快掉出來了,他抖著手指著李金寶,「你這混賬東西,睜眼說瞎話!走,咱們見官去!」
擼起袖子就要拽那圓胖少年,李金寶噌地退到黑牛身後,尖著嗓子大叫︰「打人啦——商賈人家欺負到當官的頭上來了,你可知我家二爺是什麼人物,我可是他女乃兄弟!黑牛,上,打死了小爺我擔著!」
隨著這嗓子一喊,那黑牛就開始擼袖子。
看著薛瑾主僕就要挨打,小碗再也顧不上別的了,她一把丟開礙事的斗篷,拎著裙子就往前跑,邊跑邊喊道︰「住手!都是誤會,自己人!」
是不是自己人不知道,反正先這麼喊了。
這一嗓子還是有點效果,那拳頭剛挨到薛瑾的肩頭就停下了。
「你又是哪個?」黑牛粗聲粗氣問道。
小碗微微一福,「你可是龍舟隊的隊長黑牛?」
被剛才那麼一刺激,她才想起這名字在哪兒听過,正是去年端午節,和崔子卿在畫舫看龍舟的時候听他隨口提到過。
也不管有用沒用,小碗就開始硬起頭皮拉關系,「去年請你去安陽賽龍舟的正是薛家,而這位就是薛家的二公子,也算是相識一場,有話好好說。」
那黑牛眨巴眨巴眼楮,顯得略有些猶豫。
李金寶見勢頭不妙,趕緊著扇風點火,「黑牛大哥,甭听那丫頭挑破離間,你跟薛家不過是個買賣關系,你不會就為了那點銀子,就忘了二爺的恩情吧!」
這話說得重,那黑牛一听就惱火了,「薛家算球,小丫頭唬人呢,讓開!要不是老子不打女人,就連你一起收拾了!」那砵大的拳頭就高高揚起。
說時遲那時快,就在薛瑾一把將小碗帶到身後的時候,不遠處傳來一聲高喝,「快住手!」
只見身著朱紅勁裝的崔子卿匆匆趕來。
這半年正趕上崔子卿抽條,如今的他已經比小碗高了一個頭,顯得又瘦又高。
「這怎麼回事?」變聲期的崔子卿聲音嘶啞,額際還滲著汗水,一雙濃麗的眉蹙起。
「少爺,少爺。」李金寶以不符合圓胖身形的速度蹭地就撲了過去,「這做買賣的就要欺負到您頭上來了,連您的愛馬都敢訛,多虧了小的我眼厲,帶著黑牛兄弟給您出口氣。」
崔子卿沒有理睬他,視線如刀鋒一般刺向小碗。
小碗不自覺的縮了縮脖子,大夏天里竟打了個激靈,這少年不知從何時起竟有了這般氣勢。
不過話又說回來,原來這匹馬原來是崔子卿的,那麼……
小碗硬著頭皮從薛瑾身後站出來,搓搓手,扯著笑臉,討好道︰「二爺,怎麼您也出來了,原來是大水沖了龍王廟,一家人不認一家人啊。」說完就想扶額,媽蛋,她根本沒敢什麼壞事好嘛,怎麼這麼心虛。
話音未落,李金寶臉色迅速就不好看了,他眯著小眼往崔子卿臉上那麼一瞄,他們二爺好像沒有反應啊。頓時壯了底氣,「誰跟你一家人啊,你誰誰啊,敢亂攀關系,趕快滾!」
「閉嘴!」崔子卿冷冷呵斥,他不在看小碗一眼,轉向黑牛,「黑牛大哥,麻煩你把靈寶帶走,我回頭再收拾他。」
那黑牛二話不說,像提小雞子一樣,一把提住李金寶的領子,大踏步就往外去了。
「是小弟管教不嚴,失禮了。」崔子卿肅容,雙手抱拳朝薛瑾一鞠,「不過,那大宛馬我今日必要帶走,明日就奉上黃金百兩以示歉意,告辭。」說完轉身就要走。
「慢著。」捧硯又來了精神,「我們薛家可不缺銀子,這馬還非不給了。」那邊薛瑾一把捂住他的嘴,卻是遲了一步。
崔子卿停下腳步,似笑非笑地回過頭來,「怎麼?今兒還真不能善了了?」
那捧硯被捂住了嘴還「嗚嗚」地要說話,被薛瑾使勁兒按住了,他一條胳膊還夾著活蹦亂跳的人,也不妨礙薛瑾笑得謙和,「卿二爺,原就是一場誤會,君子不奪人所愛,那大宛馬本是二爺心愛之物,小人自然雙手奉上,談銀子就傷感情了,還請二爺笑納。」
崔子卿冷哼一聲,面上隱現得意之色,可在看到杵在一旁裝鵪鶉的小碗時,那一絲得意又化作怒火,他猛然一轉,大踏步離去了。
小碗意識到這事兒不能善了了,伸頭一刀縮頭一刀,橫豎都是死,不如早死做托生,心一橫,跟薛瑾匆匆告別,就追了上去。l3l4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