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
「不是不夠塞牙縫的嘛,還跟我客氣。♀」小碗笑盈盈的,卻干脆利落的接了下來,這就是她跟崔子卿的相處模式,她待他好,他也是如此,重點是她不再以婢女自居,也從不慣著他的少爺毛病。
「還不知道我爹什麼時候能來呢,我去打兩只兔子、野雞什麼的吧,想來也該是養肥了,咱們弄兩只烤來吃吃。」說著,崔子卿就從後腰里模出一柄彈弓來。
「你!來之前,太太不是使人特意吩咐你不要帶上兵器的嘛,省得戾氣污了佛門境地。」小碗眼珠子都快瞪出來了,這家伙什麼時候帶上的彈弓啊,這可是崔子卿小時候無惡不作的鐵證,這些年崔子卿長大了,這玩意就顯得不上台面了,小碗鮮少見他拿出來。
「你管她作甚。」崔子卿撇撇嘴,「不讓帶上刀、弓什麼的也就罷了,這玩意還能叫兵器,小孩子的玩具吧。」
是,別人拿著叫玩具,可少爺您用,可真不一定是不是凶器了。
看崔子卿吹響口哨,片刻後龍雀就奔到他跟前,崔子卿翻身上馬就要離開,小碗只能扯著嗓子喊上一句,「別太過分了,畢竟是寺院的地方,還是收斂一些!」
「放心吧,我就在附近,有事你叫我,別怕!」崔子卿頭也不回的遠去了,只留下答非所問的話。
小碗看著他遠去的背影無語了,眨巴眨巴眼楮,得,去撿樹枝吧,以這位的戰斗力,她絲毫不懷疑他能帶來多少獵物。
等小碗撿了柴禾回來,地上已經多了兩只折斷脖子野雞,崔子卿卻不見人影,小碗聳聳肩,那家伙是個待不住的,想必又去尋覓新獵物了,她也不著急,慢條斯理地提起野雞腳,來到小溪邊處理食材。
剛到小溪邊就看到從遠處飄來一朵綻放的極艷麗的火紅牡丹花,小碗一愣,這不是夏天才開的花嗎,怎麼飄落到溪水里的?這念頭剛起,那邊花兒已經飄到跟前,小碗這才看清,原來這是一朵絹花,絹花?紅色的?
小碗心里咯 一聲,丟下野雞,一步踏進溪水里,伸手截下那只還在順水漂浮的牡丹花。小碗拿到眼前仔細看了,原來這是朵女敕黃色的絹花,只不過現在被血色暈染上了顏色,遠遠看去還以為是紅色的。
女敕黃色的牡丹絹花,這不是今天早上任書瑤戴在發髻上的那枝嗎?如今卻染了紅色流落進溪水中……小碗心跳逐漸急促起來,她趕忙湊近聞了聞,沒錯,有一股淡淡的腥氣,這紅色確實是血。她一把攥緊那朵牡丹,使出全力叫一聲,「崔子卿——」
片刻之後,就听到一陣急促地馬蹄聲,崔子卿回來了。
還不等龍雀停住,崔子卿就飛身下馬,直撲到還矗立在溪水中的小碗身邊,一把將她拉出水面,緊握住她的肩膀,焦急地上下掃視,「怎麼了,可是受傷了?」鼻翼翕動,似乎聞到了血腥味。
小碗使勁兒搖了搖頭,「不是我,看這個,」她伸出手來,露出那朵染血的絹花,「這是大女乃女乃今早戴過的頭花,剛剛從上游飄落下來,上頭還染了血,恐怕她是出了事。」
听了這話,崔子卿長長噓了一口氣,這才直起身子,「差點沒被你嚇破膽子,沒事兒就好,這玩意兒好髒,你還拿它做什麼。」說著,伸出兩根手指捏起那朵絹花,輕輕一彈,遠遠地拋進了溪水里。
小碗恨恨地一跺腳,使勁兒掐了一下他的胳膊,「現在不是說風涼話的時候,萬一出事是會要人命的,不行,我得去看看。」
「老太婆派了一堆僕婦跟著呢,能有什麼事,你偏心的也太厲害了吧,她都不正眼瞧你,還惦記著她呢。」崔子卿撇撇嘴,不以為然,山上頭的人沒幾個值得他關注的,他根本懶得惦念。
「你胡說些什麼呢,這都什麼時候了,不跟你扯皮了。」不管那些恩恩怨怨的,在她的觀念里,依舊是人命關天,讓她豁出命去救人她是做不到,可讓她袖手旁觀,那也不行,小碗擼起袖子,「我還得去看看,若是真出了什麼事情,好歹我也能給通風報信,你把龍雀借給我用用,你去山門前找些幫手來。♀」
說完轉身就去扯龍雀的韁繩,被崔子卿一把攬住,「你還當真要去啊?」
「當真!」小碗火急火燎地去拔他的手。
崔子卿沉默片刻,才不情不願道︰「算了,上輩子欠你的,我去走一趟吧,就你這能耐,怕是沒到地方就摔斷了脖子。」
小碗眨眨眼楮,想了想,還是搖搖頭,「還是我去吧,你知道我膽子小的,放心,我肯定不會拿自己小命開玩笑,一有情況我就往回跑,保證傷不到我一根寒毛。」
「那就更不能讓你去了,至少我跑起來也比你腿長不是。」崔子卿不容分說,翻身上馬,又把小碗拉到背後,「抱緊了。」
話音一落,就快馬揚鞭,片刻後就到了山門前,剛才一直等在這里的知客僧此時卻不見了,崔子卿眉頭鎖緊,隱隱感覺到可能真是出了事,他將小碗放回地面,囑咐道︰「你去外面通知管事的,讓他把從家里帶來的家丁、小廝叫上,你千萬不要跟過來,想辦法通知父親吧。我先去探探情況。」
小碗的心髒突突地跳得厲害,她緊抓住崔子卿的袍角,猶豫片刻,還是舌忝舌忝干澀的嘴唇,困難地開口道︰「算了,你別去了,等叫了人再一起過去吧。」
聞言崔子卿眉宇間的沉重一掃而空,他露出快活地笑,「有這句話就足夠啦,小爺的功夫你又不是沒見識過,放心吧,正好給爺我練練手。」從小碗手里拽出衣角,崔子卿頭也不回的縱馬而去。
小碗心急如焚,不敢再耽誤片刻功夫,她拎起裙角,飛快往山門外跑去,好在距離不遠,不到一盞茶的功夫她就看到了正在外頭歇腳的外院管事。
等她把事情說完,那管事還將信將疑,「不能夠吧,來之前可都已經清過山了,哪能有什麼事情。」
「那絹花染血可不是假的,萬一出了什麼事情,你可擔待的起?」
「可是——」管事還在猶豫,「太太吩咐過,讓我們等在外頭的,這里可都是男人,萬一沖撞了女乃女乃姑娘們,可就不好了。」
「都什麼時候了,還管這些。」小碗怒了,可那管事還磨磨唧唧不願意邁步的樣子,只能使出殺手 ,「二爺可已經過去了,他可是發了話的,若是兩刻鐘之內見不到你們人影,那就走著瞧!」
這話一出口,那管事緊跟著就哆嗦一下,崔子卿這兩年威名更甚,他的話有時候比老爺夫人的更管用。
果然,那管事就開始急急忙忙召集人手往山里去。
等一眾人爬到了半山腰,就看到一匹棗紅馬飛奔而下,帶起煙塵滾滾,到了近前,崔子卿勒馬急停,丟下一個蓬頭垢面的女子,「你們拿起木棍、扁擔,都跟著我上山,快。」他只來得看小碗一眼,留下「你們兩個速速下山」的話,就又回去了。
等眾人都離去,小碗拉起那個披散頭發的女人,這才看出,原來正是任書瑤,她大睜雙眼,驚魂未定。
「女乃女乃,女乃女乃——」
小碗在她耳畔使勁兒喊了兩聲,她才眨眨眼回過神來,「小碗?」話剛出口,她就噗通一聲坐回地上,她苦笑道,「我腿軟了,站不起來。」
「出了什麼事,可有傷著?」小碗細細打量,雖然發髻散亂,臉色青白,但好在衣服上沒有明顯的血跡。
「我,我沒事,只是四妹妹她——」任書瑤憂心忡忡,將路上發生的事情說了出來。
原來,一眾人步行上山的時候,沒走多長時間,先是劉姨娘喊著頭暈,先坐進了軟轎里,再是滕白說月復痛,又耽擱了一陣子時間,磨磨蹭蹭好些時候,才進了半路上一處歇腳的亭子里。
任書瑤早就不耐煩,嫌帶著一眾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女眷累贅,趁此機會就吩咐伺候的侍女給她們上了茶水,自個兒偷偷從山坡側邊翻下去采花看景。
沒想到還不到一盞茶的功夫,就听到一聲尖叫,緊接著就是幾聲悶哼,然後就有一個媳婦子滿身是血的滾落到她跟前,她捂住嘴巴,好險沒有尖叫出聲,只能趴在草叢中瑟瑟發抖,再不敢出聲。
等到後來听到隱隱約約地打斗聲,再然後就又安靜下來,直到崔子卿開口出聲呼喚,任書瑤確定安全了,才發聲讓崔子卿拉她出來,那時候她才看到亭子中的慘狀。
一起上山的幾個侍女、婆子,全都東倒西歪躺在地上,四周遍布零星血跡,也不知是死是活。滕白被拉出軟轎,打暈在地上,臉色煞白,更糟的是,劉姨娘和任雲心一起失蹤了。
崔子卿弄醒了一個抬軟轎的粗使婆子,才知道是茶水里被放了藥,大部分人都是中了蒙汗藥,這才人事不省,剩下幾個沒有中招的,都被賊人利落地割斷咽喉。
崔子卿讓這個粗使婆子上山報信,本想再去追蹤賊人,可任書瑤實在是怕極了,她求著崔子卿將她帶下山,這才有了之前的一幕。
「那您之前戴的那朵絹花上怎麼會帶上血跡?」小碗很快覺察出其中的破綻。
「絹花?」任書瑤不自覺地模模頭發,忽然想到什麼,瞪大了眼楮,「等等,什麼血跡?是那個牡丹花嗎?這本是靜兒送我的京中貢品,我嫌四妹妹穿的太素,路上把絹花插戴到她頭上了。」任書瑤捂著嘴,不自覺地發抖,「難道是,四妹妹她——」
「冷靜!」小碗顧不上身份之別,低聲呵斥,「若是真要害人性命,賊人必定當時就動手了,既然掠走了,那必定是有所要求,只要留的性命在,其他都好說。」
「對,對,你說得對。」任書瑤深吸了一口氣,使勁兒拍拍臉頰,可眼神依舊慌亂地很,她不自覺的看向小碗,「現在怎麼辦?」
怎麼辦?小碗舌忝舌忝唇,她現在最是擔心崔子卿的安危,那些賊人先是下藥,再是掠人,肯定是有備而來,再者又敢害人性命,肯定都是窮凶極惡之輩,崔子卿功夫是好,可那是校場上練出來的,能跟那些人比嗎?
她現在也只是表面上冷靜,心里早已是心急如焚了,恨不得插上翅膀就把那小子拎回來,既然都知道敵人如此凶惡,怎麼又跑去了呢!
可是現在說什麼都晚了,小碗按耐住焦躁,拍拍任書瑤的手,「咱們都是手無縛雞之力的,這個時候再去只能是添亂,先下山,想辦法通知到老爺,看他怎麼辦。」
任書瑤連連點頭,一把回握住小碗的手,緊緊的。l3l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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