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五章
「崔子卿!你真當我抓不住是吧。」小碗 鏜一聲推開後罩房門的小門。
「噗——」崔子卿一口剛入口的小酒瞬間噴涌而出,然後就是一陣撕心裂肺的咳嗽,一張白玉般的俊臉漲得通紅,好容易停下了咳嗽,他隨意抹了抹唇邊的酒漬,有些不自在地回道︰「說什麼抓不抓的。」
「哦,那某人怎麼窩在新亭的房里啊,嘖,這麼小一間屋,看看,這凳子還沒少爺您小腿高呢,蜷坐在這里不怎麼舒服吧。怎麼不光明正大的在院里頭喝呢?春光明媚,春暖花開,春意盎然,說多舒服就有多舒服,說多瀟灑就有多瀟灑,您說對吧。」小碗不慌不忘叉起手,斜倚在門框上,露出後頭一個梳著總角的小童來。
五色如今年歲大了,不適合再做內院服侍的小廝,已經被放在外頭跑腿了,現在服侍崔子卿的就是這個名喚新亭的童子,性子不如五色機靈活潑,但好在老實听話。
新亭怯怯地朝瞪著他的崔子卿道︰「少爺,我真沒偷懶,一直瞪大眼楮瞅著呢,真的,誰知道小碗姑娘突然從後頭冒出來,我來不及跟您——」
「咳,瞎說什麼呀,你不是嫌燻得慌才出去的嘛。」崔子卿橫了他一眼,見新亭著急忙慌的又要開口,大手一揮,「好了,不說這個了,這小屋確實憋屈,也不知道你小子怎麼睡的,回頭跟田媽媽說一聲,讓她給你換個好一點的屋子。」
「謝謝少爺,謝謝少爺!」新亭一臉驚喜,連連作揖。
崔子卿趕緊站起來,拍拍衣襟,大步往外走去,路過小碗身旁的時候才不自在地小聲說道︰「好了,就這一回,下不為例還不行。」
小碗也沒說話,只是笑了笑,就跟在崔子卿後頭,兩人一前一後的來到了院子里頭一處納涼的亭子里。♀
崔子卿終于停下腳步,長嘆一聲,垮著臉回過頭來,「你念叨吧,我听著,不過我這次真的只剛喝了二兩,真的,就那麼兩小盅,你就來了,不信你聞聞,一點味道都沒有,對吧?」
說著,就迅速張大嘴朝小碗臉上吹了一口氣。
小碗趕緊偏過頭,非常熟練地一腳踢在崔子卿的脛骨上,看他抱著腿往後跳了一大步,才掩著鼻子笑道︰「又作怪,我看你是皮癢癢了。」
崔子卿夸張的舒了一口氣,嬉皮笑臉道︰「笑了就好,原諒則個吧,下回再也不敢了。」
小碗揉了揉額際,對他這幅油鹽不進的模樣感到頭大,「你現在老大不小的了,我又不是你娘,實在是不想管東管西的。我也知道喝酒不是什麼大事兒,可我看你有些過了,怎麼天天都要偷著模著喝呢,越喝越多似的,你才多大,沒得酗酒變成酒鬼。」
大夏國男子飲酒真不算什麼,特別的成年男子會客飲酒什麼的,都是常態,不會喝酒才要被人嗤笑無能。況且這個時候的酒水度數較低,像尉遲師傅這等武人,一口氣喝三大碗也不算什麼,還要被贊一聲豪邁。
可小碗不贊成崔子卿喝酒,一來是他年紀還小,正在長身體,酒精什麼的肯定是不好;二來,就是她眼見著崔子卿酒癮越來越大,從剛開始幾天喝一口,到每天都喝,現在是越喝越多了,她難免就有些憂心。
「喝點酒又怎麼了?哪個男人不會喝酒。」一聲陰陽怪氣的聲音從後頭傳來,小碗不用回頭就知道,肯定是寒月,只要她跟崔子卿單獨待上一會兒,寒月保準就會出現。
「不是不讓喝,還是要節制一些為好。」小碗頭更大了。♀
「少爺,都說春寒料峭,您看您穿得單薄,還是披件衣服吧。」寒月沒跟沒理會小碗的解釋,殷勤地將披風搭在崔子卿身上,又細心系好帶子,才不冷不熱地說道,「許是有些人眼熱吧,就是看不得別人好吧。怕不是為了喝酒,還不是因為獻上酒水的是靈寶,怎麼,他好容易才有點出息你就眼紅了,」
是的,這些酒水都是靈寶——大名李金寶,寒月的弟弟,獻上來的。自打小碗做了崔子卿的「通房」,對他的管束也緊了許多。小碗親眼看見李金寶上躥下跳,不是找崔子卿出去斗雞玩鳥,就是來想著法子從崔子卿手里頭淘換好物件出去,更嚴重的還被小碗抓住他要帶崔子卿去賭錢養戲子。
小碗原本就不喜歡這個眼楮太活的小子,這下更是炸了鍋,不光讓田媽媽胖揍了他一頓,還連著大半年都沒讓崔子卿跟他見面。原本她還以為那小子憋著壞,肯定還有後招,沒想到哭了幾次窮之後,還真的消停下來,過了幾個月,人家竟然搗鼓出酒坊來,說是踫上了有祖傳手藝的釀酒師傅,合伙做起了生意。酒坊里的酒還真是不錯,沒多久就闖出名聲來啊,現在在杭州府也是小有名氣。
李金寶從此也算是改邪歸正,讓田媽媽和寒月也跟著揚眉吐氣了一把,這李金寶從那時起,不但不從崔子卿這里摳錢了,還時不時的送上好酒,要給少爺嘗嘗鮮。
「寒月,小碗不是這種人。」崔子卿伸直手臂,方便寒月動作。
寒月正在為他整理衣擺的手一頓,「我知道您的心思,可是您也不能為了她傷旁人的心啊,我和我娘也就罷了,靈寶走上正道不容易,可別因為受了委屈又折回去,我娘還一心指望他好好過日子呢。」
「好了,好了,我都知道,你放心吧,靈寶那里我也虧待不了,我爹馬上做壽,家里用的酒就都從靈寶那里出吧。」
寒月這才露出一絲笑意,「這倒不用,老爺是個一心聖賢書的,哪里會管這些,太太和大小姐那里就第一個通不過。」說著瞥了小碗一眼,「我還道某些人最是個念舊忠心的了,要不是少爺一請二請的還念舊主呢,看來是我錯怪了,這大女乃女乃都走了有好幾天了,怎麼連送行都沒去呢,也太讓人寒心了吧。」
自打寒月出現,小碗就一直偏著頭假裝看亭子外頭的風景,對她說的那些酸唧唧的話早就習以為常,不以為意了,可直到寒月最後一句話一出,她楞了一下,這才反應過來,她迅速把目光移向崔子卿,「怎麼回事兒?什麼大女乃女乃走了好幾天了。」
崔子卿抬頭望著亭子頂,好像忽然對角梁上頭的雕花起了莫大興趣,嘴里還在打哈哈,「什麼呀,那什麼我還是跟我爹說說吧,靈寶鋪子里的酒水真不錯,吃過他家的酒,別家的酒水就跟白水似的,好東西拿來壽宴上用才好。」
「崔子卿!」看崔子卿的態度,小碗就知道肯定是有事瞞她,她大步走到近前,「別說東說西的,到底怎麼了?要不,寒月,你來說說呢?」
「呦,您不知道啊,我還道什麼事情都瞞不住您呢。也是,紫藤閣里頭邊邊角角的您都能插上人手,外頭的事兒您可沒本事做主了。這大女乃女乃,哦,不對,恐怕是不能稱之為大女乃女乃了。」寒月笑地快意。
「好了,寒月,你先下去吧,這事我跟小碗說就成。」眼看著小碗、寒月兩個跟斗雞似的,崔子卿趕緊開口,先把這兩位分開再說。
「是,那奴婢退下了,容奴婢多說一句,還請小碗姑娘克制,明白自己什麼身份再開口為好。」說著就福了福身,轉頭退下了。
沒有外人在,小碗也不多話,直接往石凳上一坐,「子卿少爺,二爺,卿二爺,您說吧,小的我洗耳恭听呢。」
崔子卿左顧右盼的,「也不是什麼大事,反正也礙不著咱們,提她作甚,沒得敗壞心情。」
小碗挑挑眉,一言不發,只是緊緊盯著崔子卿的雙眼。
崔子卿被看毛了,不自在地模模鼻子,垂下肩膀道︰「好吧,我說就是。前幾天不是被父親叫去說去鳳凰嶺上賊人的事情嘛,說到一半我不耐煩就先走了,所以後頭的事我也只是一知半解的,可不怨我不說。」見小碗面色平靜地點點頭,他才松了口氣,繼續道,「好像是說太太要我哥休妻,反正最後好像也沒成,但嫂子倒是搬出去住了,嗯,現在就是這麼回事,具體里頭有什麼彎彎繞繞的,可別問我,我可不清楚。」
小碗竟感覺不到太大的意外,在很久以前,她就隱隱感覺這事情遲早有一天會發生,現在只能說一句果然了。她的心情還是有些沉重壓抑,不過,做出這麼大的決定,太太那邊的反應也太快太不慎重了吧,她在腦子里又開始把去鳳凰嶺那天的事情過了一遍,里頭肯定有問題,還要再想想。
崔子卿覷了小碗的表情,有些凝重,但談不上發怒,他暗地里松了口氣,勸解道︰「知道你念舊,雖然我想不明白那個沒腦子的女人有什麼好的,不過我還不是擔心你難過,這才瞞著你的,別傷心啊,我看那女人出去過說不定更舒坦呢,反正要是換了我,我也想自由自在的,總比看這後院里一堆破事強。」
那倒還真是,說不定任書瑤這個想法跟崔子卿真的不謀而合呢,小碗迅速收拾了心情,嘴角又帶了彎度,「好了,我又沒說什麼,話都被你說了,要是被田媽媽她們看到,還以為我暗地里都怎麼收拾你,才讓你這麼听話呢。」
「說什麼听不听話的,小爺我是那種軟骨頭的男人嗎?」崔子卿虛張聲勢地鼓起眼楮。
「當然不是,少爺可是個虛懷若谷的偉丈夫。」小碗立即從善如流,「好了,再跟你說個正事。這兩天我想要偷偷出趟門,對,就是去看看大女乃女乃,別急,不是你想的那樣,我覺得上次的事情還沒完,里頭有蹊蹺,一方面去看看她,更重要的是,我得把事情問清楚。我怕事情沒這麼簡單,現在不想好對策,到時候萬一波及到你的時候,咱們不就就來不及應對了。」
這話說的貼心,崔子卿果然沒有做聲,沒反對,那小碗就當他答應了。l3l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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