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青容打打鬧鬧的練習又過了一個月,素蓮宗降下第一場雪的時候,連渺躺在水塘邊的草地上,舉起手接著天上飄下來的雪花。按理來說,像素蓮宗這種修建在大型靈脈的宗門應該是四季如春才對,但是據說建立門派的那位老祖宗為了追求春賞百花,夏觀蓮開,秋落紅葉,冬飛白雪的風雅,特別在宗門里設了四季陣法,所以素蓮宗里才會有這種四季分明的景觀。
至于這里的靈脈,倒是和修士身體里的靈脈有異曲同工之妙。天地間的靈脈可以產生修煉需要的靈氣,按照產生的速度和數量,分為微型,小型,中型,大型,巨型,以及最大的一條靈脈佔一個天靈界的界型六個等級。不過界型靈脈只有天靈界的上層靈界才有,但是,因為那些靈界蘊含的靈氣太高,導致空間有些扭曲,能進去的不過是幾個界而已,所以在各門派的爭執下,那里成為了各大門派送弟子去歷練的地方,反而沒有任何門派可以在里面駐扎。
用手中的靈力把雪花聚成一個雪球,連渺向著蹲在一邊吃草的青容砸了過去。
「啊!你居然偷襲!」青容被打得一怒,團起雪球回敬她。
連渺伸手往地上一拍,身體反彈到了空中,躲過了青容的攻擊。一人一兔在笑鬧之間,倒是驅趕了幾分雪天的空寂。
連渺躲著青容的雪球往後退了幾步,卻不想背後撞到了一堵牆……連渺一愣,還來不及反應,就听到身後的人說道︰「不用練習?」
語氣平和,但是卻讓連渺無端的感覺像是被雪埋了。連渺僵著手腳挪到旁邊,低著頭,眼楮盯著面前的雪白色的靴子。
「寂影無聲練得怎麼樣了?」連堯低下頭,看著站在他面前的連渺問道。
「……還好。就是感覺遇到瓶頸了。」連渺小心翼翼的斟酌著回答。把青容抓來做陪練之後,雖然對于靈力的控制和步法的掌握基本沒有什麼問題了,但是總覺得少了點什麼,速度不是很能上得去。
連堯突然出手,向連渺的肩膀拍去。連渺一驚,身上的靈力立刻涌出,往後猛退了幾步,身形也變得有些模糊。連堯單手掐法訣,小型的閃電便追著連渺的身形落了下來,連渺的身形也在接連不斷的閃電之中變得更加飄逸。忽而,連渺咬著唇發出了低低的悶哼,閃電也停了下來,她苦練了兩個多月的寂影無聲,在連堯手下竟然還堅持不到幾息的時間。
連堯收回了閃電,掃了一眼連渺手臂上的黑焦的痕跡,說道︰「明天再來,你的速度還是太慢了。」
連渺低下頭︰「是。」連堯的雷系法術是以速度和攻擊見長,但是她現在的這個水平的確太差了。
不知道過了多久,連渺才坐在了地上。左手臂上的傷痕深可見骨,血肉都成了惡心的黑色,連渺用右手把不遠處的水潭里的水拉了過來,沖洗著傷口。雷電造成的傷口可不是容易愈合的。
「喂,你沒事吧?」青容跳到了連渺的身邊,看著那個可怖的傷口打了個哆嗦。
「沒事。」連渺把左臂的衣服撕了下來,荷包里的藥膏散了一地。明天還要練習,這個傷口可拖不得。連渺一狠心,拿出了七刻散,這是上好的外傷藥,無論多重的傷口都可以在七刻以內完全愈合。
淡綠色的粉末撒在傷口上的瞬間,就發出了「哧——」的聲音,然後冒出來很多紅色的小泡沫,血肉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在生長,肌膚上出現了一條一條詭異的隆起,像是有很多蟲子在皮膚下扭動著身體。
連渺無聲的微張著嘴巴,雙眼無神的看向天空。灰白色的天空不斷的飄下雪花,細白的雪花落在她的臉上,很快融化成了水,順著蒼白的臉頰流下。眼楮里似乎也飛入了雪花,涼涼的,像是這個世界只剩下了她獨自一人。
似乎是在第三世的時候,她被綁在柱子上,腳下堆著高高的柴火,天空也是像這樣,一直飄著雪花。火焰燃起來的時候,她卻還是覺得那樣的寒冷。
——明明,她什麼都沒有做錯。
她只是在干旱的時候拿出了一念之間里的泉水,就被當成是妖怪,要被燒死。那些人,在干渴的時候,說她是好人。卻在大雪而饑寒的冬天,說都是她拿了天神的水,才會讓災難接踵而至。
那個時候,她是怨恨的吧。怨恨著這個世界,恨不得整個世界都毀滅好了……
「咳咳……」連渺心口突然一痛,一口污血就被吐了出來。♀青容嚇了一跳,急忙問道︰「你真的沒事嗎?怎麼會還吐血了?」
連渺凝出一個雪球,把口中的血腥氣漱去,拍拍青容,說道︰「只是靈力有些暴亂而已,已經壓下去了,沒事的。」
修仙之人需要凝神靜心,她不能去想那些東西,不然就會像現在這樣受到靈力的反噬,這也算是心魔的一種。前世她就受夠了這樣的苦,時不時就發作一次,今世到現在才發作一次,算是好了的。大概是前世結成元嬰時,破開了心魔的緣故吧。
手臂上的傷口已經漸漸愈合,七刻散的確是療傷上品,但是使用的時候也會讓人痛不堪言。即使是修士那樣堅定的心智也會受到影響,她只不過是靈力暴亂了一點,還算是好的了。
污血吐出來之後,胸口的憋悶感倒是好了很多。連渺收起被自己扔了一地的丹藥,手指突然一頓,伸手把旁邊的青容提了過來︰「你又拿了什麼東西?」
青容扭著頭,一副委屈的樣子︰「我沒拿什麼,一定是你記錯了!」
連渺眯著眼,看青容死都不肯承認,警告道︰「你亂吃東西,出事了我可不管你。」
青容轉了轉眼珠,掙扎著跳到了一邊,心中暗自嘀咕︰不就是一些丹藥麼……吃了又會怎麼樣,小氣鬼。
連渺也沒有多說,收拾好東西,便拉著青容回去休息。
「啊——我怎麼變成了這個樣子!」連渺洗完澡出來的時候,就看到青容蹲在鏡子前面上躥下跳,著急得不得了。他身上本來如雪一般的毛,變成了深深淺淺不均勻的綠色,像是一塊被染壞了的布。
連渺打了一個呵欠,懶洋洋的說道︰「我都告訴你別亂吃東西了。」
青容吃掉的那瓶丹藥是她前世煉制的翠葉丹,無意間把一種可以把周圍的東西都染成綠色的青藍草給放了進去,結果出來的翠葉丹藥效雖然沒變,但是卻會把吃到丹藥的靈獸染成斑斕的綠色。
「你往里面放了什麼?」青容跳到連渺床上,使勁的蹭了蹭。
連渺換上睡衣,把青容扔下去︰「別折騰了,頂多一個月就會恢復的。」
禍從口出,病從口入啊,白吃兔子。
第二天一早,青容死也不肯再出門,估計是變成綠色傷了自尊心了。連渺覺得自己還是個好人,所以也沒拉著青容出去,自己去修煉。
連渺轉出樹林,看到空地上的東西的時候,腳不自覺的往後退了一步。背對著她的連堯的聲音恰好響起︰「過來。」
連渺磨磨蹭蹭的走了過去,一邊後悔沒把青容帶過來一起同甘苦共患難。
連堯伸手扔了一張符出去,說道︰「你在這里修煉。出陣的門會在每天辰初、午正、未初和酉正打開半刻鐘。辰初和未初只可進,午正和酉正只可出。每隔三天會增加一個木球。」
連渺看著眼前的半透明的圓柱體上不斷閃過的小閃電,覺得昨天才被劈到的地方又開始疼了起來。連堯在那個如水晶一般透明的水潭之上做了一個底面和水潭一般大,高十五丈左右的圓柱形結界。里面有三根從圓柱體的頂部拉到底部,呈「米」字形立體狀,在圓柱體中心點交接的繩子。三個直徑約半尺的木球在里面被結界的壁彈來彈去,而且速度可不慢……
繩子應該是用來借力躲避木球的,連渺看著木球撞在結界壁上漾出的一圈圈銀色的波紋,再看看下面詭異的水潭,木著表情問道︰「夫子,下面沒有東西嗎?」
連堯看了她一眼,似乎在奇怪為什麼她會問這麼一個問題,「水潭里沒有危險。」
連渺對于連堯的作風還是有些了解的,至少,連堯不會做任何威脅到她生命的事,他說沒有危險就是沒有危險,雖然連渺對于那個水潭還有些糾結,但是還是按照連堯的指示從結界打開的一個小口子跳了進去。
一進去,連渺站在斜著的繩子上晃了晃,站穩了才觀察起結界內的環境。因為結界的截面小而高度高,繩子的斜度很大,她現在站在繩子上整個人都是斜的,必須要靠著靈力才能把自己黏在繩子上。唯一可以站平的地方就是中心點,但是剛才在外面發現木球彈過的軌跡似乎都經過中心處,那里危險度太高。而且結界壁上不斷閃過的閃電可不是裝飾品,她才模了一下,整只左手都麻了。
不僅僅是要躲避速度很快而且軌跡沒有規律可循的三個木球,而且還要小心不要撞到結界壁……連渺跳起身,躲開了飛過來的木球,看著木球撞到結界上,抹了一把冷汗,看著雖然是木頭做的,不過估計被撞一下也不是好受的,而且,要是掉下去了……腳下清澈的潭水冷幽幽的感覺,讓連渺努力集中了精神,大冬天掉進去可不是鬧著玩的!
連渺剛躲開一個木球,還沒站穩,背後又襲來另一個木球,她左腳勾著繩子,身體往下一吊,勉強躲開了木球。
她現在差不多是在結界的底層,臉都要踫到了水面,頭上的辮子早已在水里浸濕了一半。水潭里的水的確很透明,但是也許因為是太深,往下有些灰藍色的色彩,根本看不到底。連渺突然瞪大了眼楮,水潭里面似乎有個黑色的影子!眨眨眼,再一看,卻什麼也沒看到。木球從底部嗖嗖的飛來,連渺右腳勾住繩子,把自己翻了上去,心髒還撲通撲通跳個不停。
連渺腳踩著繩子奮力躍到高處,下面的水潭里面也許真的有什麼東西。她隱約覺得有些不妙,還是盡量在高處比較好。
木球突然撞到了繩子上,帶著站在上面的連渺步子一亂,差點滑了下來。連渺情急之下,伸手拉住繩子。
「啊!」連渺小小的低呼一聲,借力又站到繩子上,剛才握住繩子的右手手心又麻又痛,連渺跳著躲開飛來的木球,拿出一顆藥丸捏碎了敷在紅腫的手心上。
居然連手拉一下繩子都會被雷劈……連渺一邊哀嘆自己為什麼會遇到連堯那麼一個訓練人起來不留情的鐵面,一邊更加小心的躲避著木球。幸好結界里空間夠大,她人又小,身輕體盈,所以躲避雖然費力,但是也沒有太過于手忙腳亂。
莫約快要到午正時的時候,連渺順著繩子慢慢接近了早上進來的地方,等了一會兒,壓根沒發現自己進來的門。
連渺心神一動,展開神識四處尋找,在接近頂部的地方發現了一個開啟的門,三個木球幾乎都集中在了那里。
這個結界難道還是智能的麼!連渺心中暗悔,她把連堯想得太簡單了,這個結界是他做的,怎麼可能會那麼容易可以進出?
剛才浪費了一些時間,再不快點今天的午飯估計就吃不了了。但是,三個木球都集中在了那個門前,完全阻擋了連渺的去路。木球彈來彈去,把連渺逼得不斷後退,只能眼睜睜的看著門消失。
連渺無奈,從一念之間里拿出了一個桃子。今天的午飯是沒緣了……吃個桃子算了。一邊捏著桃子在繩子上不斷移動,連渺又掏出了一個報時鳥掛在身上,晚上可不能再錯過了,不然一個晚上都要被關在這個結界里跳來跳去該是有多悲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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