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渺打著呵欠拖著青容出了樹洞,一人一兔呆呆的看著東邊太陽初升,紅霞滿天的瑰麗。♀天邊飛來一只靈鶴,嘴里還叼著一個袋子。她接下儲物袋,拿出來了爹娘的傳音符和送來的東西。
「這是你爹娘送來的?」蒼拎著食盒緩步走來,身後跟著那只和青容稱兄道弟的玄豹。
「是的。」連渺點頭,「每個月都會送來一些。」
蒼看到連渺听完傳音符就把東西收了起來,便問道︰「你不回信?」
連渺卻奇怪的看了她一眼,「我的事掌門會告訴他們啊,回信干什麼?」
蒼看著她一副不在意的樣子,只是輕輕搖頭,又問道︰「天天看日出也看不夠麼?」這兩個這幾天總在看日出,看出癮了不成?
「是啊……」連渺暗忖,每年看一次當然看不夠。她和青容除了恢復靈力需要到外面打坐,基本都泡在空間里,她刻畫陣圖刻得滿腦子都是符字,日出對于他們倆還真是一年一次了。
一念之間里待得太久總有種時空錯亂的感覺,她覺得這個時差是要調一陣子才行。
蒼把食盒放在連渺身前,微笑道︰「你也別一直待在這里修煉,出去走走也好。過兩天就是凡人的端午節了,我們在的這東華城雖然大部分都是修士,不過端午也是很有意思的。」
「蒼大人去過嗎?」連渺好奇的問道。
「去過幾次。」蒼點頭,「藏寶樓的拍賣會也是在這一天舉行。今年剛好輪到東華城,去看看也不錯。」
「拍賣會啊……」連渺想了想,她的靈墨也用完了,似乎應該去買一些了。還有青容心心念念的中品翠葉丹,順便去問問連堯那個木球懸陣是怎麼弄出來的。她做不出來那個可以讓球彈來彈去的結界,真是頭疼。寂影無聲最近修煉似乎沒什麼突破,還真不是一般的難練。
「對了,你要去東華城記得叫上你的哥哥或者父母。東華城比較修士太多,你一個小孩子不安全。」蒼捏了捏連渺的小臉說道。
連渺點頭,目送蒼離開之後,捧著臉發呆,爹娘之前發過傳訊符,說要出去找個東西,現在沒回來。連堯……想著連堯陪她逛街,連渺就覺得有些怪怪的……唔,這麼說只有七哥了?連渺拿出素蓮玉,戳到連舜的名字。只要連舜還在素蓮宗里,用這個就可以聯系到。
「阿渺,難得主動找我啊∼有什麼事嗎?」連舜的聲音沙啞,帶著幾分初醒的慵懶。
連渺看了眼初升的太陽,鄙視他︰「七哥你居然還沒起床!」
旁邊的青容飛來一個小眼神,你自己在空間里睡了那麼久還敢職責別人?
「七哥……可是很忙的∼」余音裊裊,意味深長。
連渺真想呵呵他,他忙個鬼啊?
「七哥,這幾天有沒有空?」
「怎麼了?」那邊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音,「我剛回來,這幾天都沒什麼事。」
「好吧,那你等我一下。我過來你那里。」還是直接過去比較好,連渺干脆利落的切斷通信。
「阿渺,等等——」那邊的連舜對著素蓮玉苦笑,一手拉上了自己的衣服。
「少爺……」一個柔媚的身影從外面進來,身體只著了半透明的輕紗,身材凹凸有致,雙眼含水,「我為少爺穿衣吧。」
「下去。」連舜厭煩的一揮衣袖,「待會兒都別出來了。」
「是。」女子有些委屈的低頭行禮,姿態婀娜的退下。她是連家的公子都有的侍妾。
修行之人固然保持元陽或者元陰極為重要,但是那也只對煉氣期的修士而言,到了築基期,修士難免會陽氣過盛或者陰氣過盛,反而不利于修行,是以道家才有雙修一說。
連家的弟子,卻因為修煉的秘術,可以止瀉固元,通過陰陽調和,在散去過盛的陽氣或是陰氣的同時,不破元陽元陰。所以這樣的侍妾,基本每個連家公子都有一個。至于連家小姐們,一般是在築基期就盡量尋找道侶。找不到就只能安排侍從。修仙之人男女大防不嚴,這種為了自己好的事,都不會拒絕。連家的秘術,一年也就用幾次而已,這次連舜出去的地方火氣太旺,所以才需要調和。
不過,這種事自然不能讓現在才六歲的連渺知道。連舜自己收拾了屋子,點上氣味清雅的燻香,才讓另外的侍女進來侍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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連渺把樹洞里的東西整理好,給自己換上一身白底紅櫻桃半臂配大紅色襦裙,平時穿慣了清淡的顏色,這會兒看起來分外惹眼。
站在樹枝上,連渺拿出了一個紙鶴,輸入靈力,然後紙鶴就變大了,放在枝頭被風一吹顫顫巍巍,看起來……很不牢固的樣子。
「這是什麼!」青容瞪大了一雙兔子眼,「你難道覺得這個東西可以飛?!」
「當然能飛。」連渺回答道,然後看著青容的樣子,耐心解釋,「這是符咒。」
「你家符咒長這個樣子麼!」青容怒道,別以為他是兔子就可以隨意哄騙。
連渺默了,這個東西其實是畫了符咒的紙折出來的,是她前前世沒事的時候自己琢磨的,原來在現代看到書里的修士都一揮手就是紙鶴,感覺很有意思,哪知道輪到自己修仙了,她才發現個問題,修士代步可以用靈鶴,靈獸,還有法器法寶,紙在修真界的唯一用處不過是畫符咒,還是因為符咒是消耗品,用玉太浪費的緣故。
這個發現讓連渺有些受到打擊,她那個時候被人天天關著,沒事的時候就琢磨起怎麼用紙來做些東西。♀因為她本身符咒不錯,所以也做出了一些。前世又加以研究,還根據書里的方法,不斷改造了紙的質量,使得她的紙也月兌離了消耗品範圍,可以再度回收利用。
但是,現在她才煉氣期,想要自己做那種紙根本不可能,而且很多材料也在空間動蕩之中被毀了,需要重新補回來,所以只有被保留下來的這只紙鶴可以用。
不過,這麼多東西要是一樣樣和青容解釋,那太麻煩了,連渺抓住青容的耳朵,把他拉上紙鶴的背,坐好。
「你……你確定……這東西不會掉麼?」青容的聲音都在顫抖,雙爪遮著眼楮小心翼翼的往外看。
連渺用靈力引導紙鶴飛翔,說道︰「我在上面畫了避雨符,御風符還有固身符,不會有事的。」
避雨符可以遮擋雨水或者大風,御風符用來飛翔,固身符用來穩定。
青容不遮眼楮了,看著下面的風景,好半天才呆呆的道︰「一張紙上可以畫這麼多符?」
「這個紙比較特別。」又韌又硬,折個紙鶴還要用靈力,不過如果不是特質的紙也沒有這個效果,前世她前前後後試驗了幾千種方法才做成。她在金丹後期的時候被人困在了一個上古陣法里,那個陣法沒什麼危險,就是走不出去,她在里面待了一百多年,把空間里收集到的各種材料全都試了個遍,才弄出來,如果不算這世和第一世,估計那是她過得最安寧的日子。
紙鶴的平穩性很好,速度自然沒有靈鶴快,不過連渺也不在意,慢慢去正好。估計連舜還在吃早餐呢。
連舜住的地方是蘊秀峰和凝善峰之間的小山谷,那里是大部分木系和水系築基修士的居住處。連舜是內門弟子,而且實力很好,所以有單獨的一個院子。
乙行第十八棟。連渺數著院子的門牌號找到了連舜的院子,還沒降下去,就听到有個女聲道︰「小姑娘,你這是新的飛行法器?」
連渺坐在紙鶴上往下一看,是一個穿著杏黃色道袍的女子,仰著頭,笑盈盈的看著連渺。
七哥的鄰居?長得很不錯嘛……連渺心里想著,回答道︰「不是,這是符咒。」
「符咒?」那女子這是表情變得有些驚訝了,本來她還想著,誰家給小孩子做了這麼一個怪模怪樣的法器,沒想到卻是符咒。
「你這符咒——」
「阿渺,快下來。」女子還想多問兩句,卻被一牆之隔的聲音打斷了。女子神色微變,隔壁住的人是誰,她自然清楚。這會兒特意把聲音越過結界,傳出來。那麼這個小姑娘……女子看著那張嬌俏的小臉,眉心的朱砂痣和身上的紅裙交相輝映,面前還坐著一只大白兔。
「七哥!」小姑娘的聲音證實了她的猜測。女子看著小姑娘騎著那只奇怪的東西,降落到另一邊的院子,轉身回了自己的屋子,這麼小個姑娘,就是連渺嗎?
「這是什麼東西?」連舜看著連渺把紙鶴變小拿在手里,也問道。
「都說了是符咒啦。」連渺拉過連舜的手,把紙鶴放在他的手里。
「符咒還能做成這樣?」連舜表現出極大的好奇,把那個怪東西拿在手里細看,還真有符咒的紋路,不過這個造型,怎麼看著……「這是鳥?」
連渺搖頭︰「這是千紙鶴。」
「千紙鶴?」連舜還是不明白。
「據說折一千只千紙鶴可以實現一個願望。」連渺拉著連舜的手往屋里走。
連舜捏著那只千紙鶴,很是費解︰「符咒還有這個功能?」
「誰知道呢?」連渺轉身給自己的倒茶,「只是這麼說而已。」
——記憶的深處,那個無所不能的父親,手把手教她折紙鶴,然後告訴她這個傳說的時候,也是這麼說的吧。
只是有這個傳說而已,無論她折了多少只紙鶴也不會實現願望的。
所謂的傳說,不過是騙人的把戲。
連渺的表情微黯,然後在轉身的瞬間,又換上了笑臉,看著連舜還在擺弄那只紙鶴,便道︰「這個送給七哥吧。」
「給我?」連舜拿著這個很珍貴(?)的紙鶴,覺得受寵若驚。
「七哥不是也給我過很多好東西麼?這個不算是什麼了啦。而且用途也不大。」連渺覺得沒什麼,以後自己把那種紙做出來,再做也不是難事。
連舜看了眼連渺,以前總覺得掌門說連渺身懷異寶只不過是說說而已,現在看來還是真的。他也沒有再推辭,而且小心收好了紙鶴,才捏捏連渺頭上扎著的小包包︰「那好。以後七哥再給你買東西。」
「別以後了,就這兩天吧。」連渺眨眼,很認真的回答。
連舜一時卡了殼,回想一會兒,才問道︰「你想去拍賣會?誰告訴你的?」連渺明明在蘊秀峰修煉了兩個月,誰會告訴她這些事?
「蒼大人說的。還說東華城的端午很好玩。」連渺有些心癢癢,話說她很久沒逛過集市了,很有興趣來著。
既然蒼大人這麼說了,那麼帶連渺去也可以吧?連舜想著,對連渺說道︰「先等我一下,我去找掌門問問。」順便看看要不要找幾個人暗地里保護什麼的,東華城龍蛇混雜,這小丫頭要是丟了,那就糟糕了。
連渺點頭,乖乖的坐在凳子上,和青容一起吃連舜的侍女海藍端上來的點心。連舜低聲囑咐了海藍兩句,便推門離開了。連渺看著連舜離開,才想起來,自己都忘記宗門里不可以乘坐除了靈鶴以外的飛行法器的規矩。不過……她那個是符咒,也不算是飛行法器吧?希望沒人去打小報告。
連舜的院子只是普通的二進院,差不多算得上是築基期弟子的最高待遇了。他自己不耐煩和掌門住,才跑到這里來的。連渺趴在窗台上,看著後院里的蓮花,素蓮宗到處都是蓮花,都有些看膩了。
忽而一陣幽香襲來,連渺轉頭,卻看到一個站在池邊的紅影。那個女子低著頭,伸手去摘蓮花,衣袖滑下,露出一段膚若凝脂的手臂,襯著紅色的衣裙,簡單的一個動作也有三分媚意。
「渺小姐,別坐在窗邊了吧,風大。」海藍突然說道,她的臉色有些不自然。
連渺點頭,坐回了桌邊,卻看到海藍悄悄把那扇窗戶關上了,笑著說了幾句,之後離開了。放出神識,听到了細微的壓抑的哭聲和海藍的訓斥聲。
「少爺不是說了讓你別出來嗎?讓渺小姐看到了可如何是好!作為一個侍妾,就要有點侍妾的本分!」
「可是……海藍姐姐……我一年也見不到少爺幾次……心中……心中確實念得緊啊……」
「閉嘴,哭什麼哭!少爺是你這種人念得了的嗎?若是你乖一點,興許還能多待幾年,要是你再這樣,過不了幾天你就會被趕出去!」
「不……別趕我出去……海藍姐姐……」
後面的聲音,淹沒在不斷的啜泣聲之中。
「哼,人類就是這樣。偽善。」青容動了動耳朵,不屑的說道,「明明做了那種事,還藏著掖著。」
連渺沒說話,而是給自己倒了一杯茶,抿了一口。
青容拍著桌子︰「這次你怎麼不幫別人了?」前次不是看著人家修煉不順都要說兩句嗎?這次卻無動于衷的樣子。
「你難道想要我去和七哥說,讓他對他的侍妾好一些?」連渺反問道,「先不說這是七哥自己的事。再說了,那個侍妾和我七哥也不過是你情我願,各取所需罷了。她想要得太多,我能怎麼樣?有些事,不是你想要就可以的。」
按照連家的習慣,又不會把那個姑娘拿來做爐鼎,她也還可以自己修煉,修煉的用度上,七哥也不會是虧待她,這樣了還想要如何呢?
「難道你讓那個姑娘就這麼認命?」青容總覺得有些不妥,但是也說不出反駁理由。
「她不想認命就自己努力好了。努力修煉,把自己實力提升上去。沒有實力,難道憑借著憐惜可以過一輩子?」連渺垂下頭,微闔著眼楮,長長的睫毛在眼下落下一片遮住了所有光彩的陰影。她的語氣淺淡,似乎遺世**,世間盡是與她不相關之人。
青容仰起頭,卻見她放下了手中的茶杯,輕笑道︰「茶涼了。」
她的眼眸,宛若琉璃般,靜靜地反射著他的倒影,卻讓人根本看不出來她在想些什麼。
——真是討厭的感覺。
青容伸爪不在意的一揮,那杯子「啪」的落在地上,打碎了奇特的靜默,「換一杯就好了。」他裝作無所謂的說道。
「青容。」連渺看了會地上的碎片開口。
「啊?啊——!」前一聲還是疑問,後一聲就是痛呼。
連渺收回敲爆栗的手指,笑容危險︰「那個茶杯是我爹燒給七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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