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彥璞和陸玥在若方寺里住了五天,就接到了素蓮宗的傳音符,讓他們快些回去。連彥璞自然知道肯定是靈火的事被別人知道了,心中有些不滿,但是也必須回去解釋一番。免得那些人又蹬鼻子上臉,鬧得素蓮宗不好看。
陸玥卻對連渺戀戀不舍,好不容易見到十年未見的女兒,才五天就又要分開。在走上連彥璞的飛舟之前,她忍不住再次問道︰「渺兒,你真不和娘親回去?」
連渺挽著她的手,笑著道︰「我和七哥說好了,等他來接我的。也就一兩個月就會回去了。」
「好吧,那渺兒要好好照顧自己。」陸玥捏了捏連渺的小臉,說道。
連渺轉頭,看著在一邊和明心和尚交談的連彥璞,才問道︰「爹爹的傷沒事了嗎?而且……娘親你們回去是不是也因為靈火的事?」
陸玥頷首︰「應當是無礙了。至于靈火,你就不用擔心了。爹娘會解決的。」她面上雖然有些擔憂,但是說出口的話,卻不見絲毫異樣。
連渺垂下頭,沉默了好半響,才低聲道︰「……我總給爹娘惹麻煩。」
陸玥失笑,輕輕撫著連渺的背,道︰「這算是什麼麻煩?我們家渺兒可是最乖不過的了。」比起那些仗著自家長輩修為高就仗勢欺人的弟子不知道好了多少。這時,她卻忘了連渺本身就是一個隱藏的炸彈。
連渺絞著自己的衣袖,忽而問道︰「若是……若是我不是我,爹娘還會當我是女兒麼?」
她問這話的時候,眼中充滿了忐忑和茫然。她其實一直沒有融入這個世界。或者說,從她第一次轉世之後,她就從來沒有融入任何一世的世界,她總像是一個局外之人,看著世間的一切,妄想有一天,可以回去。這世也一樣,她一開始只是把爹娘當成有血緣關系的背景,而不是真正的親人。
可是,連彥璞和陸玥卻把她隨時放在心里。♀為了她的心魔,耗費十年去找靈火,連彥璞甚至一而再再而三的受傷吐血,陸玥無論多擔心,但是總是轉回來安慰她。
有這樣的父母,她何德何能?
她的身體是他們的女兒,可……在心底,她卻沒有作為他們女兒的自覺吧?
陸玥彎下腰,她本來就美麗的臉上帶著為人父母的柔和笑意,輕輕拍了拍連渺的小手,才笑道︰「渺兒說什麼傻話呢?渺兒就是渺兒,我們怎麼可能不把你當成我們的女兒?」
陸玥的目光清明而溫暖,似乎連渺只是問了一個傻傻的問題。
「渺兒,父母子女之緣得來不易,不要多想。只要記得,渺兒無論是什麼樣子,都會是我們的女兒,都會是爹娘最疼愛的女兒。所以,渺兒什麼都不用擔心,什麼都不用害怕,只要記得好開心快樂就好。」
她模著連渺的額頭,笑容溫暖仿若破開黑暗的朝陽。
「是。」連渺眼中霧氣忽生,視線一片模糊。
——他們什麼都沒說,但是他們什麼都知道的。
即便如此,卻沒有心懷芥蒂,還是一樣把她當成最親密的親人來疼寵。不過問過去,不擔憂未來,全心全意對她好。只要看她好好的,他們便滿足了。
血脈至親,總都是如此。
只有她卻總被過去所糾纏,忘記了要珍惜現在。往事已逝,可以懷念,卻不能再沉湎于其中。既然知道回不去了,她也要學會,融入現在的生活了。
好好的生活,也算是回報第一世的父母和現在的父母的期望,不讓他們在為她擔憂了吧?
送走了爹娘,連渺突然覺得有些空落。難免有些納悶為什麼連舜還不來接她,又在想是不是出了什麼事。但素蓮宗那里也沒什麼消息,證明連舜只是耽誤了,沒什麼危險。
無奈之下,連渺只得不斷練習操控煉化的寧心青蓮火。爹爹告訴她,靈火太過于稀有,所以讓她不到萬不得已千萬不能拿出來,而且因為靈火顏色的緣故,她使用火系法術顏色也會有異,所以為了保留底牌,她最好別再外人面前使用火系法術。
寧心青蓮火的效用很明顯,至少剛一煉化,連渺就覺得心中壓抑的感覺去了不少,感覺很舒服。以後把靈火放在丹田溫養,效果會更好。
她這會兒拿出靈火也只是試試自己的操控而已,要是以前她也許還想著要煉丹。但在明心和尚「萬物有靈」的十年教育之下,她也受到了影響。她的修為並不用靠著丹藥喂養,所以有意無意的吃得也少了很多。除了做紙需要用靈植,她現在在一念之間里養靈植大部分出自習慣,除了青容去吃,平時她也就任由那些靈植自己長著。
當然,她也不至于迂腐到完全不動藥草。她需要的話,還是會吃的。按照大和尚的話來說,吃了藥草也許正是那藥草要過的劫難,吃了它也就是渡了它。萬事萬物自有天道輪回,只要不貪心太過,總歸都是可以的。
道理很簡單,但是,貪欲這一項,又是多少人過得了的?所以,從古至今才會有無數修士倒在這兩字之下。既要順應天道自然,又要克制貪欲保持本心,難怪得道成仙難上加難。
寧心青蓮火其實算是焚量紅蓮焰的子體,青色的顏色像是翠玉一般清幽純淨,宛如空谷幽蘭,難怪有「寧心」之說。
連渺想著爹爹用火焰凝出的紅蓮,有些心癢,想著自己也弄一朵青蓮。但是,青蓮火在她手里格外不听話,她的靈力控制再出色,也只勉強凝出一片花瓣。
連渺有些挫敗的看著靜靜躺在手心的火焰花瓣,身上的靈力被抽空了大半才弄出這麼一個東西……控制靈火果然太難。
「真漂亮。」突然出現在耳邊的甜美悅耳的聲音,讓連渺手一抖,那片花瓣就消散在了空氣之中。
「啊呀,不見了。」女子的聲音很是惋惜的說道。她大約十五六歲,身著一件長長的水紅色齊胸襦裙,外面還罩著繡了大紅色曼珠沙華的紗衣。頭發並沒有像是一般人一樣束起,而是如同波浪一般自然垂下,發上只壓了一個細小的白玉連著紅寶石編成一圈、眉心處吊著一塊花心為血色寶石的額飾。眉若遠山含黛,美目皎然,顧盼生輝。柔膚雪女敕,雙頰微紅,丹唇外朗,皓齒內鮮。素手撐著自己的下巴,自有幾分可憐可愛的氣質。
「鬼啊啊啊啊——!」青容一爪指著女子從膝下開始漸漸化為了虛無的身體,尖叫道。
連渺滿臉黑線,還沒來得急吐槽,就覺得自己的衣袖被誰拉住了。
她側臉看去,只見那女子面露驚慌,怯生生地對她道︰「那個……我怕鬼……」
連渺深吸一口氣,先是在心里沖著青容罵道︰「叫你個頭啦!我們現在是在佛寺!我是個道修!有鬼也吃不了你!你在腦子被自己吃了之後把膽子也吃了麼!」
「也是啊。」青容回過神,無不郁悶的說道,「都怪你的那些奇奇怪怪的書……」
他沒事就翻連渺那個空間里的書看,結果看多了,難免一時半會兒反應不過來。
連渺懶得跟他理論,然後盡量保持面部表情不扭曲,對還拉著她的衣袖的女子(鬼?),說道︰「你是誰?」
女子眨著長睫,眼眸好似秋水︰「我的名字叫聆姬。」
連渺對于不哭的美人,耐心很好,接著說道︰「你自己現在已經是個鬼了,怎麼還會怕鬼?」
聆姬恍然大悟︰「對啊,我自己是鬼了呀!」
連渺︰「……」
淡定,她在心里這樣勸自己。繼續問道︰「你怎麼會來這里?」
聆姬歪著頭,很無辜地眨眨眼,「我要去地府來的。但是,我走了好久都沒找到路。然後,就有人告訴我,來這里找一個叫空行的和尚,他會帶我去地府。」
「……」連渺無語扶額,面色不太好。
「鬼還會迷路?不是一般死了直接被牛頭馬面帶去鬼界的嗎?而且空行那個小和尚是人啊!怎麼可能帶著她去鬼界?難道是超度?還有是誰告訴她空行的?難道是空行的仇人?」青容 里啪啦的說了一大推東西。
「閉嘴。」連渺對著青容說了一句,看著聆姬似乎想要伸手去模青容,連忙說道︰「我帶你去找空行吧。」
「真的?」聆姬雙眼閃亮。
「嗯,反正我這會兒也沒事。」連渺點頭。
聆姬似乎很開心,漂浮在空中繞著她轉了幾個圈,如果忽視她是鬼這個事實,著畫面還是很賞心悅目的。
連渺拎起青容,推開房門,說道︰「跟我來吧。」她剛把一只腳邁出門外,就看見聆姬直接穿過沒打開的另一扇門,來到了門外。
連渺繼續無語,物種不同果然是一件無比肝疼的事……
「我們要往哪邊走呢?」聆姬左看右看,爾後問道。
「往西走。」連渺並不指望一個找空行會跑到她的房間里來的女鬼知道如何去空行的房間的路。
但是,當她看到聆姬一臉坦然的往東走的時候,整個人還是被震了一震。
她想,她是知道為什麼這個女鬼找不到去地府的路了。
路痴成這樣,也真是不容易。她沒把自己送到哪些以捉鬼為職業的門派,真是好運氣。
連渺嘆氣,伸出手想拉她,剛覺得自己也被青容的蠢傳染了,卻不想手踫到了紗衣。她臉色微微一變,對著聆姬道︰「跟我走。」
「嗯嗯。」聆姬很乖巧的跟在她的身後。
青容納悶︰「你怎麼今天這麼好說話?」
「這只鬼……太奇怪了。先不說一般的鬼物對于佛寺和道修都是避之不及的,也不說我剛才拿在手里可是寧心青蓮火,闢邪可是奇效。只說我踫到她的時候,居然是實體……」
鬼物在鬼界修行之後才有可能修煉出實體,現在出現這樣的事簡直比她是萬年難遇的混元靈根體好稀少好麼?加上她的一念之間,還有爹娘才給的靈火,以及這個轉了十世也沒喝過孟婆湯的命運……
上天,你確定把這麼多各種難遇的東西湊在一起不會引發天道失衡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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