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渺,你在做什麼?」連舜走入船艙的時候,就看到連渺跪坐在矮桌前,周圍放了一大堆容器。
連渺苦著臉把手伸到連舜面前,之間那上面有淡淡地紅痕,「我在給它找花盆,它一直不滿意,就用葉子抽我。」
連舜這才發現,連渺的一個玉盆里放了一株白色的牡丹,那朵花的美麗,讓他甚至覺得心里被洗滌過一般。連舜定神問道︰「這是牡丹?」
連渺收回手,苦著臉道︰「是明心大師送給我的佛青牡丹,但是不知道為什麼特別挑剔,我找了玉盆,它都不願意待在里面。」
連舜伸出手去模了模佛青的枝葉,他手上有溫潤的靈力,佛青似乎很喜歡,用葉子蹭了蹭他的手指。向連渺道︰「這花頗有靈性,我之前可沒見過。」
「這是若方寺特有的牡丹。」連渺順便把明心和尚給她講的故事告訴連舜。
連舜听後,略微沉吟,從自己的儲物袋里拿出了一個大約直徑二尺的陶土做的花盆,然後又展開自己的方寸田,挖了不少土放進花盆里,才小心翼翼地把佛青栽種到里面。佛青在那個陶土花盆里舒展了身體,看起來格外精神。
連渺有些目瞪口呆,她幾乎翻遍了所有的容器,這個家伙都嫌棄,卻被七哥一個陶土花盆就收買了!這不科學!
連舜把自己的手清理干淨,看著連渺那副郁悶的小樣子,才笑道︰「這株牡丹既然要苦修,自然不會喜歡那些玉做的花盆,普通的便好。」
連渺戳戳那佛青的葉子,「七哥真是厲害。」她就不一樣,動物和植物都不怎麼喜歡她。明心和尚說是因為之前她戾氣重,現在還算好了一些。
連舜坐到她身邊,「木系靈根對于這些都會比較敏感的。」
連渺順便靠在了他身上,扯著他身上的玉佩把玩,又問道︰「七哥這次怎麼會來得這麼慢?」
連舜伸出一只手扶住她,苦笑道︰「阿渺給我的紙鶴,被人搶走了。」
玉佩從連渺手中滑下,敲在桌角發出一聲脆響。連渺語氣急切地問道︰「七哥難道受傷了?」難道七哥遇上了那個家伙不成?
連舜拍了拍她的手背,安撫道︰「七哥沒事。只不過……那個人有些奇怪。」
連渺略微放下一點心,「怎麼奇怪了?」她是想不出來那樣出賣同伴的人還會怎麼樣。♀
連舜像是回憶了一會兒,緩緩道︰「那個人的左眼,是金色的。而且——」
「金色?」連渺失口驚呼。不是前世那個家伙?是那個啃了她一口的食人魔嗎?
連舜卻反問道︰「阿渺認識那個人是不是?」
「嗯。」連渺忍不住模了模自己的脖頸,「他就是那年傷了我的那個人。」
「難怪了……」連舜似松了一口氣,「他拿了我的紙鶴,說會找你來報恩。看來是真的。」
連渺頓時寒毛直豎,聲音也忍不住拔高了一些︰「他還要來找我?!」
「還?」連舜抓住了重點,「之前你遇見了他?」
連渺撫平身上的雞皮疙瘩,「一個月前就遇見過他。我當時一害怕,扔了一個加強版炎爆符就跑了。」
連舜點點頭,「我本來在路經開陽界的時候,因為那邊的楊家內亂,耽擱了大半個月。還沒過搖光界的通道,就遇到了那個人。那人一上來就從我的儲物戒指里搜出了紙鶴,又問了我是誰送的,而後居然把我扔到了一個迷陣之中。按照時間來算,他是在那之後就找你了。」
他搖頭自嘲,力不如人,連阿渺的東西都保護不了的滋味,真的太過于難受了。還好那個人沒有惡意,不然他怎麼對得起自己的誓言?
連渺抱著他的胳膊晃了晃,故意撒嬌道︰「七哥,我們不說這個了。紙鶴沒了我在給你就是。」
她心里愧疚,那人本來就是沖著她來的,沒想到卻讓七哥又遭了這樣的罪。以那個人的能力,要想七哥說實話方法多得是,七哥卻還想著時自己的過錯。
只是,為什麼那個人會特地去拿紙鶴?這樣的小玩意雖然是她獨家出品,但是,她用這東西的時候,可從來沒遇上過那個人。那個人那個樣子,明顯是認得紙鶴的才對……
這麼說來,他也許不是因為以前咬了她一口的事來找她,而是因為紙鶴才過來的嗎?那麼,為什麼又會對七哥特地說「報恩」?莫非是被提醒想起來了她?可是按照那個人的修為也不至于要隨意給七哥一個借口吧?
再說到「報恩」,難道被啃了一口就算是恩情嗎?
連舜看連渺一直沉默不語,便開口道︰「阿渺不是要給我紙鶴嗎?」
連渺像是突然驚醒,從一念之間里拿出了一溜鳥型的符咒,放在桌上,「七哥,這些都給你。♀」
連舜略微一愣,卻也沒有多問,只是隨手拿起了還是和之前差不了多少的紙鶴,笑道︰「我要這個就可以了,別的你自己留著吧。」
連渺拉著他的袖子,眨眨眼︰「七哥該不會是嫌棄我的符咒了?」
連舜失笑,輕彈她的額頭,「我收下就是了。」這丫頭,還會用這招了?不過,會撒嬌的妹妹,果然比不會撒嬌的妹妹好太多呀。看來在搖光十年,對她也好。至少比起以前那個年紀小小,卻從來不會說自己的事,反而耍他玩的阿渺,現在的她,無疑多了幾分人氣,也可愛得多。
搖光與開陽界相鄰,通往外界的通道只有一條,而且要乘坐串門的飛船才能出去。連舜十年來來來回回很多次,對于這里的流程都很熟悉。帶著連渺交靈石,領了船票,便登上了那五層樓高的飛船。
連渺剛一上船,就看到一個有些眼熟的身影。
「宇以誠?」身旁的連舜卻疑問道,「他怎麼到這里來了?」
「七哥認識那個人?」連渺看著那個斯文俊雅的修士,反問道。
連舜答道︰「見過幾次。他是宇以善的堂弟,不過剛剛進入築基期。之前一直都在宗門內處理雜事,怎麼會突然到這里來?」
他正在奇怪,那邊的宇以誠此時也見到了連舜,便笑著走上前來。卻在看到站在連舜身邊的連渺時,笑容有些僵硬了。
連渺不言不語地站著,沒有絲毫讓開的意思。宇以誠也只好硬著頭皮上前,對連舜拱手為禮︰「連道友也來搖光界?」
連舜回禮,語笑自然︰「我是來接我妹妹回去的。」
宇以誠瞪大了眼楮,驚道︰「她就是連渺!」
連渺抬頭掃了他一眼。連舜卻對于他這樣有些無禮的態度不滿,卻也不好指責,便問道︰「宇道友听說過我妹妹?」
宇以誠面上有些冷汗,道︰「听……听過,听我堂兄說起過幾次。」原來堂兄整日長吁短嘆感嘆的 璃真君的那個小小年紀就格外剛猛的女兒就是這位……早知道就不看著人家漂亮就上去搭訕了。十年前就那種樣子,現在怎麼會好得了?
連舜看他這個樣子,就知道宇以善估計沒說什麼好事,轉移話題道︰「宇道友來搖光界是有要事?」
宇以誠搖了搖頭,只是道︰「宗門之中有事讓我去彌勒寺。」
既然是人家宗門之中的事,連舜一個外人也不好多言。雖然知道彌勒寺是以預言聞名的佛寺,但是也不可能上去貿貿然打听。連舜轉了話風,和宇以誠一邊聊著一些搖光的見聞,進了船艙。
連渺不喜和外人多言,更別論是想打她主意的宇以誠,進了船艙便自己找了一張桌子坐下。把被她關進一念之間的青容拎了出來,在他開口之前,就打開心神交流,搶先到道︰「別開口,你也不想被別人抓去的話。」
青容現在是三階,除了一些天生會模仿人言的靈獸,一般靈獸能開口至少也要五階,甚至更高。三階就會說話的兔子,一出現估計要被抓去從內到外的研究的。
青容到底是知道好壞的,悶悶地道︰「我會憋不住的。」
「憋不住也得憋著。」連渺把吃的東西放在桌子上,「要是沒有外人,你說說話也可以。」考慮到讓這只沒事就說話的兔子完全憋住是不太可能的,連渺放寬了一點限制。
青容嘴里叼著個肉干,「那誰算是內人?」
連渺手頓了頓,有些黑線︰「你是故意的吧?」
青容扭頭︰「我就知道你說不出內人是誰!」
「作為一個才十六歲的修士,我完全覺得這個問題不用考慮。倒是你,兔爺您活了這麼久也不見有個兔妹子吧?」連渺直接伸手把青容的臉按到盤子上。
「揭兔不揭短啊混蛋!」青容掙扎著從連渺手下退出,把盤子里的肉干蹭了一桌子。
他們倆的動靜鬧得有些大,周圍的修士都略微不耐。有一位面容冰冷的女修更是開口道︰「聒噪。」
她身邊的一位男修一臉諂媚,立刻跟著大聲叫嚷道︰「這是誰家小孩?把船艙都弄髒了!」
連渺和青容霸佔了一張桌子,東西也落了一地,看起來的確不好看。
連渺默默看了眼自己的桌子……手一掃,便把桌子和地上落著的東西收了起來。青容立刻炸了毛,「你好歹給我留兩口吃的!」
連渺不為所動,「你吃不多就得了,下了船再吃。」這艘船要行駛三個時辰,說起來也不長。
連舜也听到了那人的呵斥,和宇以誠告別後,走到了連渺自己坐著的桌子前,瞥了那兩人一眼,才對著連渺道︰「阿渺,要不要去包間里?」這船甲板下三層,上面兩層。他們現在是在甲板上的最大的船艙里,往下便可以是單獨清靜的小包間。
「不用了。」連渺還是拿出了一條的肉干喂青容,她唇邊彎出了一個笑容,「這里很有意思。」
道修六界,頂級的門派和世家加起來三十個。在這里坐著的至少就有六個,身上的家徽和門徽看著可是顯眼得很。更別提剛才她看到的那個帶著弟子走下去的金丹修士。
看來,要發生什麼有意思的事情的。
連舜也注意到的這一點,傳音道︰「阿渺,我去搖光之前,听說了一個傳聞。」
連渺看著周圍的人,問道︰「什麼傳聞?」
連舜伸手給她倒了一杯茶,道︰「我听說的時候,大概是在進入搖光之前。也不知道這個傳聞有多久了,像是突然在各界興起。傳聞本身很簡單,只有四個字‘魔君降世’。」
「魔君?」連渺捏著青容的耳朵,忽而道,「七哥怎麼並不關心的樣子?」
「傳聞畢竟是傳聞。宗里也沒給我消息,是不是真的還不作數。」連舜道,「若是真的魔君降世,怕上面也會傳來消息。」
他說的上面,自然是指仙界。道魔大戰永遠都是仙界和靈界一起開戰的,不可能就靈界有消息而仙界沒消息。
「再者而言,妖獸之禍過去才三百年,靈界還未完全恢復。再來一次浩劫的可能極小。我倒是覺得,這次是有人故意妖言惑眾,以期得從中獲利。」
「七哥怎麼會知道?」連渺問道。
連舜微微一笑,「這個傳聞在開陽界流傳的時候,我剛好撞到一件有趣的事。李家行二的李淵田因與魔修勾結而被逐出家門。不僅是他,我收到的消息里,似乎開陽和天權兩界的世家或者門派都或多或少有弟子勾結魔修的傳言。」
「這麼說,只是宗門或者族內斗爭?」
「有這個可能。」連舜話並不否認,「多年前,我曾經听說過有個叫長右閣的地方,專門聚集了很多在宗門家族內一直身居二位的人。這次看來,也許那些人一起參與了也說不定。」
「長右閣?」連渺卻半諷半笑道,「我倒是不知道他們都不能一直居于右位。但,要靠著汲汲營營才能得來地位,他們最終也不過是一群‘長右’罷了。」
區吳群山之首,曰櫃山。無草木,多水。有獸焉,其狀如猿而四耳,白首青身,其聲如吟,其名長右。
連舜模模她的頭,笑道︰「阿渺說得不錯。執著于權利的修士,也只能在無虎之山為首。」
身為修士,自然就要有修士的樣子,靠實力說話,動那些歪念有什麼用?
接下來的行程風平浪靜,到了開陽界之後,連舜就招出了他的飛舟日夜兼程地趕路。三天後,連渺和連舜終于回到了玉衡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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