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渺!」連舜失口驚呼,臉色劇變,下意識的伸手想要去接她。♀但是,他卻撲了個空。
不知什麼時候出現在連渺身後的連堯,把她抱在了懷里,低頭瞥見她蒼白的臉色之後,打橫抱起她,大步向著山上走去。
「六哥!阿渺怎麼了?」連舜連忙跟上,臉上滿是焦急。
「應當是中毒了。」連堯走得飛快,語氣似乎比平時快了一些。
連舜駭然道︰「怎麼會中毒!阿渺應該沒有受任何傷才對,除非——難道是那個葉煥下的毒?」
連堯卻搖頭道︰「不是他。連渺指尖發紫,而且身上溫度不正常,也許是蟲毒。」
連舜立刻想起來那個叫沈千兒的人,心中暗恨,「六哥,阿渺會不會有事?」
「不會。」連堯此時已經到了一個洞府前,抱著連渺就走了進去,「把蟲子逼出來,再服些丹藥就好。」
他看連舜還想跟著進來,略皺眉,道︰「你先去回稟掌門。這里有我。」
連舜一怔,卻也想起來,連堯現在已經是金丹真人了,他在這里也沒什麼用處。只好低聲道︰「那我之後再來看阿渺。」他有些不甘地看著連堯抱著連渺走進了屋內,才向著澤芝峰走去。和連堯一對比,更加顯得他的無力。
因為心里一直記掛著連渺的事,連舜在向掌門回稟時,自然有些走神。
「舜兒,你在想什麼?」昊蓮真君听了幾句,就注意到了連舜有些心不在焉,于是問道。
「沒……」下意識地月兌口而出,連舜才反應過來自己現在面對的是掌門,他繼而苦笑道︰「孫兒只怕完成不了高祖交代的任務。」
昊蓮真君听了這話,面上的不忍之色一閃而過,到底是他血脈相連的後輩,怎麼說也是比別人多了幾分親近的。他沉默半響,卻還是嘆道︰「舜兒,記住,你是最適合保護她的人。」
連舜抬起頭,神色疑惑道︰「孫兒的能力,明明不及六哥——」
昊蓮真君搖頭道︰「這和能力無關。舜兒,只要你記得,你想保護她,自然就可以保護得了她。」
連舜臉上疑惑更重,卻在昊蓮真君不願繼續說下去的表情下,最終只化為了一個字︰「是。」
昊蓮真君淡笑道︰「你去看她吧,以後多照顧她一些。」
連舜點頭應諾,退了兩步,才轉身慢慢往外走去。
昊蓮真君看著他離開,想起了連舜第一次被帶到他面前時的樣子。小小的,卻總是裝大人。連舜,其實是他唯一親自教導過的後輩。可是現在,為了這素蓮宗……
回憶散去,只剩下了一片虛無。他的面上漸漸浮現出清晰可見的憂慮,「……魚與熊掌,到底是不可兼得的。」
輕輕的一句話,很快就消失在了空氣之中。
連渺身上的毒其實沒什麼大事,只是因為她的疏忽,把蟲子困住,而沒有立刻消滅才造成的。本來也不會看起來這麼嚴重,但是她連戰六場,月兌力外加被葉煥傷了才變成了這樣。
不過,當她醒來就看到冰山連堯的時候,感覺自己受的傷又嚴重了幾分。連渺覺得,自己這輩子估計都不會知道怎麼和連堯友好的交流了。面對連堯那張臉,總覺得自己氣勢什麼的都低到了塵埃里……七哥,你在哪里啊,我好想你……
連堯看了她一眼,道︰「醒了,就出去吧。」
連渺乖乖點頭,從床上爬了起來。等等,床?連渺偷偷看了連堯一眼,剛好撞上連堯掃過來的冷眼,她寒毛直豎——她這該不會是在連堯的屋子里了吧?七哥,快救命啊!
在連堯的冷眼下,連渺三下五除二,把他的床收拾好,拿起自己的刀,然後向著連堯行禮,嚴肅地道︰「正蓮真人,多謝。」再飛速逃離了現場。
走到了看不到連堯的屋子的地方,連渺才松了一口氣,默默地覺得,自己怕連堯已經成為條件反射了。她盤腿坐在林子里,對著樹葉嘆了口氣,想著還是先回去好了。
不過——這里是哪里?
作為一只其實沒怎麼逛過自己的地盤的素蓮宗人士,連渺在林子里轉了半天,才想起來自己還有一個地圖可以用。她進了一念之間,翻了一會兒,找出來放在角落里沒怎麼打開過的一個儲物荷包,拿出了地圖,還沒出去,就見青容不知什麼時候蹭到了她的身邊。
連渺單手拎起他,「那株牡丹呢?」
青容蹬腿,扭著頭道︰「剛才還在這里,現在我也不知道了。」
「好吧。」連渺抱著青容隨意坐在了地上,「之前,你說的那個‘不動殺念’是什麼意思?」
青容糾正她,「我說的是‘不妄動殺念’,不對,是那株牡丹說的。那牡丹不是佛門中人嗎?自然不待見你打打殺殺了。」
連渺扔下青容,左手突然騰起一團帶著隱隱青光的火焰。青容捂著自己的毛︰「你想干什麼啊!」
連渺笑容有些陰森︰「我在想,現在把那牡丹燒了應該可以吧?」她是道修好麼!拿佛修那一套放在她身上也太奇怪了吧!
「啪!」
隨著鞭子破空而來的聲音,連渺還來不及躲開,手里的火焰就被打散,連帶著她的左手上也多了一條紅痕。
青容目光呆滯地看著那株還長在盆里,卻揮舞著許多藤蔓的牡丹,咽了口唾沫,向後退了退,再退了退,直到自己完全藏在了連渺身後。
連渺和牡丹沉默地對峙了一會兒,只見那藤蔓突然向她襲來!連渺急速後退,剛想抽刀,卻發現右肩一陣刺骨的疼痛。連堯只是給她上了藥,不可能這麼一會兒就好。她一晃神,就被牡丹的藤蔓纏住了,她用盡力氣也掙月兌不了,只能瞪大眼看著那牡丹向她抽來。
等連渺終于逃出一念之間的時候,雙手都被抽腫了,狼狽得像是被人再揍了一頓。
「阿渺!你怎麼會變成這樣?」熟悉的聲音傳來,連渺簡直感動。她攤開著雙手看過去,憂愁地道︰「七哥,我被一株花給欺負了。」
連舜其實是剛找了連渺沒一會兒。一念之間與外面時間不相同,連渺雖然被牡丹折騰了半天,但是其實外面的時間沒有過多少,剛好撞到在連堯處找不到她的連舜。
連舜看她慘兮兮的樣子,上前把她扶了起來。他彎下腰,握著連渺的手腕仔細看了看,那本來白女敕的雙手現在都紅腫得不成樣子。連舜心里有些心疼,便湊近給她輕輕一吹。
溫熱的氣息吹在手上,有些癢癢的,連渺臉上猛地一熱,連忙抽自己的手,有些尷尬地說道︰「七哥,我沒事的。」
「乖,七哥給你擦藥。」連舜卻不容她拒絕,從自己儲物袋里拿出藥膏,小心翼翼地涂在連渺的傷口上,一邊問道︰「是那株牡丹?」
「是啊。」手上被涂了藥膏之後,涼絲絲的,連渺便忍不住抱怨道,「那株牡丹說要是我妄動殺念,就要抽我。可是,修真這條路本來就不平坦,想在連讓我想想都不行了。」
連舜一怔,突然想起了有一次和空行的談話,那是有關于阿渺的罪孽和前路的一次談話。
空行嘆息著說過一句,如果阿渺是佛修,也許一切都好解決了。
連舜給她涂完了藥膏,伸手仔細按摩了一會兒,確定藥膏已經完全吸收了,連渺的手也不再那麼可怕,才拿出濕帕子給她擦手。一連串動作坐下來,沒有一絲一毫的停頓,仿佛在自然不過。他收拾好了東西,才捏了捏連渺有些紅的臉,笑道︰「沒事的,阿渺,以後七哥會幫你解決的。」
連渺一愣,立刻使勁搖頭道︰「若是我的因果,怎麼可能讓七哥來背?以後,能留一線就留一線不就可以了。我只是……啊,算了,總歸會沒事的。」
她不過是因為覺得,自己平時也不是什麼好人,動個殺念簡直跟吃飯那麼簡單,會讓自己長期處在被牡丹抽打的情況下而已。不過,只要學會控制,也會改善一點,就不用讓七哥知道了。免得他又來擔心自己的心理狀況。
連舜沒有再說話,心里卻漸漸有些明白了掌門說的話是什麼意思。
他低下頭,被自己握在手里的連渺的小手,白白女敕女敕的,一捏就像是可以模到她的縴細的骨頭。十年前,也是這雙手,甚至比現在還小的手,卻沾滿了腥臭的血。她現在笑著的,稍稍彎起的眼楮,像是盛滿了陽光的碎片,看起來很耀眼,很有活力。可是,那個時候,她渾身是血時,眼楮卻像是傀儡一般,沒有任何感情和光彩,大大的眼楮空空洞洞的,像是失去了靈魂一般。
他再也不想見到,那個樣子的阿渺。所以如果能夠保護阿渺,她的殺孽,就由他來背負吧。
「七哥,你在想什麼呢?」連渺任由他握著自己的手,敏感地發現了連舜的心不在焉。
「沒什麼的。」連舜牽著她,慢慢往外走,「我們回去馥郁閣吧。」
連渺仰著頭,卻還是只看到了連舜與往常一樣的溫柔的笑容,但是總覺得……有什麼不一樣了。他的臉上,多了一份堅定,似乎下了什麼她不知道的決定。
離開十年,素蓮宗其實沒有什麼變化。連渺回到馥郁閣的時候,剛好看到連彥璞和陸玥走出了院門。
見著連渺和連舜相攜而來,連彥璞才笑道︰「渺兒,我還當你不願意回來了,我和你娘等了半天也沒看到你。」
陸玥卻快步走上前,拉著連渺上下打量,又模了模她的臉,神色焦急道︰「渺兒,怎麼一回來就把自己弄傷了呢?」
連渺連忙安撫道︰「娘親,我沒事的。六哥已經給我上了藥了。」
陸玥看起來還是不放心,直接拉了連渺向著屋子里走去。連渺有些無奈,不過也只對被忽視了個徹徹底底的連舜歉意一笑,乖乖跟著陸玥走進了屋子。
連彥璞搖搖頭,看來妻子有了女兒就忽視周圍的人的習慣真是越來越嚴重了。他面向連舜,笑道︰「舜兒,你也進來吧。這十年多虧了你照顧渺兒。」
連舜搖頭輕笑道︰「阿渺叫我哥哥。」他並沒有多說什麼矯情的話,只是稱述了簡單的事實。
連彥璞听了這話,臉上浮現出一絲愧疚,在連舜發現前,轉而笑道︰「舜兒,最近可還要出去歷練?」
連舜卻搖了搖頭道︰「最近想留在宗里。」他說這話的時候,眼神不自覺地飄向了屋內。
連彥璞順著他的視線一看,在心底嘆了口氣,卻笑道︰「這樣也好,我和渺兒的娘也想待在宗里。你沒事也多來找找渺兒吧,她一個人出去搖光十年,估計宗里認識的人也沒幾個。還有——」他看了看連舜,遲疑之色一閃而逝,「舜兒,渺兒和你親近,你以後多勸著點她。」
連舜側臉看著屋內的連渺,再轉頭道︰「好。」他唇邊噙著笑意,目光清明,像是說著一件再自然不過的事。
連彥璞心中的愧疚愈加深重,最終卻還是什麼也沒說。他望著屋內拉著女兒的手,不知道在說些什麼的妻子。一個是好不容易得來的女兒,一個是深愛的妻子,他唯一想要好好保護的兩個人。連彥璞在心中長嘆一聲,即使想要說服自己這是宗內的決定,但是他也知道,他沒有反對,是因為,他也只是一個自私的人罷了。l3l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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