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國,離恨山,今日下起微雨。
雨界多雨,越國有雨,原本是再尋常不過的事情。
兩年之前,此地建有合歡宗,但此宗,被越國‘藥尊’韓元極,一夜覆滅!
這里,是老魔倒霉徒兒慘死之地,又是老魔與寧凡相遇之地。
這里,是寧凡為女魔采補之地,又是與紙鶴初相識的地方。
是開始,亦是結束。
自合歡宗覆滅,此地只剩廢墟,山底靈脈亦碎,靈氣不存,再無修士再次建立宗門。如今,只有樵夫偶爾上山,劈劈柴,山間便偶爾有山謠傳出。
雨幕之中,一名白衣黑氅的青年,立在山巔,听著歌謠,雙目微閉。
腦海中,一幕幕回憶旋轉。
周身上,雨點尚未打濕衣袍,便詭異地偏開軌跡,並未落在青年身上。
那讓雨點偏離軌跡的神通,名為,雨之神意!
「我在此偏離命運,于是,我不再是我。雨水偏離軌跡,它卻仍是雨人不如雨,太過善變」
青年睜開眼,眼中,閃過一絲滄桑的神意。
老魔走了,獨孤走了,七梅冷了雨界有雨,那離恨山,亦冷了。
老魔一走,百年之後,涅皇或許便不會威脅到自己,若自己找個地方躲起來,相比輕而易舉,便會避過與涅皇的交鋒。
百年碎虛,難百年勝涅皇,難能逃,為何不逃
為何不逃,為何還要執著,為何還要拼命提升實力
修魔,究竟是為何修道,又為了什麼?
寧凡的心,心魔漸起,這心魔若不斬,則一生一世,他無法結丹,並將終生被其侵擾。
「或許,听從師尊的言語,放棄百年碎虛的空談理想,放棄與涅皇爭鋒,安安穩穩千年碎虛,更為穩妥」
「但韓涅天,他傷了師尊!這仇,豈能說算就算!」
一瞬,寧凡心魔被生生壓下,而寧凡驀然睜眼,整片離恨山的雨水,忽然被賦予了一絲奇異的神韻,竟生生停止在半空中,不下落,不移動,好似懸浮,世界仿佛靜止!
讓雨水不再下落,因為青年的雨之神意中,被賦予了一絲意境——逆天伐蒼之心!
這逆意,使得雨水倒懸,這逆意,使得心魔,被生生壓下。♀這逆意,被青年當做斬心魔的根本手段!
「還不夠若我憑雨之神意,能使這漫天細雨,倒卷蒼天,則逆意,便足夠了,那時,即便不斬情,我也能,滅心魔!」
青年收了所有神情,最後看了一眼合歡宗廢墟,沉吟片刻之後,一步瞬移,消失在微微細雨之中。
他這一走,則合歡宗的因果,就此了斷。
而剛才山雨靜止的詭異情景,早使得幾名在山中劈柴的樵夫,膽戰心驚。
「我的天呀,這雨,剛才怎麼突然不下了真是真是白日見鬼了,這個地方,真是邪乎,還是快快回家的好」
一日後,雨停,天現明虹。
天離宗的廢墟上,一個白衣黑氅的青年,黑芒一閃,憑空出現,沒有引起任何人關注。
天離覆滅,宗門盡毀,廢墟之中卻仍有不少半毀的丹藥、法寶,引得不少修士,在此廢墟安營扎寨,在廢墟中尋寶。
亦有不少修匪,暗中雌伏于此,一旦發現哪個修士從廢墟中淘到什麼好寶貝,則極可能,對那修士出手奪寶。
寧凡出現在廢墟之上,神念一掃千里,對所有發生之事,頓時了然。
望著這片廢墟,他微微閉上眼,他來此,並未為了尋寶,而是為了,了結心中余念。
他閉眼,良久,天空之上,竟??魃?擻暌狻?p>旋即,小雨如蘇,那小雨,似乎是寧凡心頭神意所引下。
而寧凡,則閉目自語道,
「雀神子的雨之神意,共種下三念,第一念,為殺意,第二念,為戰意,第三念,為逆意。此三念融入,方才獲得了屬于自己的神意。逆意我有,雖然尚不足,但日後必可徹底明悟。殺意,我亦有,在這天離廢墟之上,我的殺意,難以忍耐!」
寧凡的腦海,回憶起寧孤在天離宗受到的損害,回想起寧孤終生無法修道的苦澀。他的心,被冷漠的殺意所包裹,且殺意,還在上升!
一旁的數個闢脈修士,顯然還不知道,青年的可怕。
他們在此尋寶,已多日,卻只尋來一些破銅爛鐵,自然是心中煩躁的。
對寧凡,他們不感興趣,甚至對這憑空降下的雨水,他們亦無興趣。
但他們對寧凡身上寶貝,他們卻忽然大感興趣!
「上品法寶?!還是金玄靈裝?!或者是三轉丹藥?!這羅盤怎閃爍的如此劇烈!」
數人之中,一個鼠須男子,手持尋寶羅盤,望著寧凡,眼神火熱。
他們在此尋寶,自然是散修,且其中幾個人,還偶爾干干修匪的勾當。
天離宗廢墟,被許多修士搜尋過,其中法寶,已經很少了,但眼前的寧凡,似乎是個大肥羊啊,身上不知帶了多少寶貝,竟然能使得尋寶羅盤,如此劇烈晃動。
有些眼力的鼠須男子,更是從寧凡發間、手腕上,看到了青絲緞帶、古獸護腕,每一個都是金玄靈裝,價值不菲。
寧凡,果然是肥羊啊!且看起來,寧凡這肥羊,年紀極輕,修為多半也高不到哪里去。
眾人看不出寧凡修為,便將寧凡當做修為低微的公子之流。
也不知哪家公子,竟跑到天離宗這里賞花看雨,真是不知死活,不知道這里有許多散修、修匪,都是亡命之徒麼!
「殺」
鼠須男子對一旁闢脈七層的大漢低聲下令,而那大漢,立刻露出獰笑,摩拳擦掌,朝寧凡靠近。
殺寧凡,在大漢看來,絕對不比捏死一只螞蟻,困難多少。
但他越靠近寧凡,便越發現,一絲被野獸盯住的危機感,升于心頭,使得他腳步漸漸緩了。
及走到寧凡十丈之外,一股好似洪荒凶獸的殺意,讓其氣血狂涌,並驚駭的發現,自己竟然再難靠近寧凡半分!
此刻,這大漢再傻,也看出來,寧凡並非什麼公子、肥羊,而是一個隱藏的絕世高手!
而鼠須男子,更是面色大白,他一見寧凡眼皮動,立刻大呼,
「弟兄們,速逃!」
這一刻,寧凡,睜開了眼,而百丈之內,一滴滴雨水,忽而變作劍一般凌厲!
「遲了!」寧凡眼光一寒,雨幕之內,鼠須男子等人,直接被雨水給淋成篩子,血濺荒丘!
殺這些闢脈散修,寧凡根本沒動一絲法力,僅僅是以雨之神意,融合了殺意而那不可傷人的殺意,便化作武器,殺死了這些散修。
不夠神意中的殺氣,比起雀神子來,根本是天壤之別但寧凡,確確實實在雨之神意中,融入了第二種意境。
逆與殺雀神子的第三種意境,是戰意,但寧凡與雀神子不同,他修魔,並非為了稱霸一方。他提升實力,亦非為了血戰天下。
從本質而言,或許他與寧孤一樣,與紙鶴一樣,不愛殺伐只是他沒有選擇。
廢墟之上,其他散修意識到此處驚變,立刻有人,認出了寧凡的容貌。
「鬼鬼雀寧尊!連紫陰老魔都能殺死的狠人!這等人物,為何要來天離廢墟,難道是來尋寶的?」
對這些人的疑問,寧凡沒有回答,只遁光一閃,化作冰虹離去。
「合歡宗,有逆。天離宗,有殺。而寒月山,則有蕭索和孤獨。我曾獲得胡風子修丹,允諾其護胡家胡家之後,越國之中,應再無因果未了」
寧凡的遁光,漸漸消失在雨中,而那雨,漸漸也就停了。
一個個修士,在寧凡走後,方才大松口氣。
而有心之人,則尋思,剛才寧凡以雨殺死幾名散修的恐怖手段,究竟是什麼神通?
只是,以他們的低微境界,恐怕一生一世,都無法明白的。
唯一可以得出的結論是鬼雀寧尊,果然是極其可怕的高手
西越寒月山,曾因月寒泉而聞名。西越胡家,曾因老祖胡風子而鼎盛。
但自王遙來臨後,胡家精銳盡死,老祖更是服下尸腐丹慘死。胡家沒落,月寒泉水亦被某個厲害人物取走。
誰取走月寒泉,胡家修士對外皆是不說,但有心之人仍是探查出,此事與鬼雀寧尊大有關聯。
不過如今寧凡在越國如日中天,誰會不開眼,為了一脈靈泉,與寧凡為難?
隨著胡家沒落,關注胡家的變少了,往日親近胡家的一些修真族,大多與胡家斷絕了來往,甚至,更有不少仇家,尋釁上門。
而就連一向交好的紫光宗,都對胡家窺覷起來,甚至要求胡家,並入紫光宗!
無他,魔越之戰,紫光宗受了不小損失,掌門都重傷,如今確實需要吞並一些小修真族,補充實力的。
胡家族殿內,關于紫光宗,胡家高層正議論紛紛。
「紫光宗,怎能如此欺人?!家主,不如我們向寧尊求助吧。」胡家一名融靈初期長老,勸諫道。
「寧尊此事,還是不要麻煩他為妙,他與家祖約定,出手三次守護胡家,若僅僅為了這等小事請動他」當日那黑衣青年胡明,已成胡家家主,對長老的建議,無奈搖頭。
胡家,皆被寧凡種下念禁對寧凡的個性,胡明不知,所以,最好不要惹惱寧凡為妙。若寧凡不願幫忙,反倒一怒之下,催動念禁,滅了胡家所有修士,則胡家最後血脈,都將斷送
能不求人,便不求人紫光宗的要求,再想想辦法好了。
但便在這時,從遠處的寒月山上,一道飄渺的聲音,夾雜在神念中,忽然在族殿之內響起。
「放心,寧某允諾之事,不會反悔。此次,便為你胡家出手一次。胡明,速來寒月山見我。」
寒月之巔,寧凡立在一塊無碑之墳前,閉目不語。
胡風子,為了一族存續,魂飛魄散,永世不入輪回,以此換得寧凡出手三次
這,值麼?
他的周身,漸漸升起一絲雨意。寒月山上,似乎有胡風子的道,那道,與寧凡的道,暗暗相合。
值麼?
一路修魔,為情所困,為恩所累,為仇所迫一切,值麼?
淅瀝的小雨,灑落寒月山。
那雨聲中,卻帶有一絲茫然情緒。
「我一路走來,為了什麼,又可否值得這雨,滋物無聲,它又落得什麼好處,又可否值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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