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日,十日,百日…
心神世界中,寧凡獨坐百日,已吞盡了五萬顆水晶。
心神天地一片黑暗,只有他的身上散發著淡淡的黑色星芒。
「差不多了…」
寧凡徐徐起身,踏天自語,周身魔氣,已達到8347甲。
如此渾厚的魔氣,單論魔功,他便突破到了化神中期修為。
一身神妖魔的力量疊加,已超過1萬甲,可以這麼說,即便境界未突破化神後期,但單論法力渾厚,他完全達到了後期標準。
此刻若是再施展抽魂之術,怕已足以憑秘法提升至化神巔峰的境界了。
非但魔氣提升,其肉身更是提升至玉命第三境。
本已是尸魔之體,開啟了人體力量極限、防御極限。
此刻經過星光淬體,其肉身強度再次提升一大截。
玉命第三境的身體,與其他第四境的修士,完全可以平分秋色!
單憑肉身之強,他可一戰化神巔峰!
這些都只是修為境界的提升,最讓寧凡欣喜的,是另一樁好處。
獵獵風中,他長發飛舞,驀然抬頭,向天一指。
其右目之中,已徹底凝聚出第二顆黑色星辰,其名,淬體之星!其功效,借助星辰之力,療傷治病!
一指之下,蒼天之上,相繼浮現五顆漆黑星辰,灑下黑色星光。
五道星光沐浴下,寧凡周身傷勢早已痊愈。
一道星光療傷,效果相當于服下一顆五轉丹藥。
五道星光療傷。幾乎相當于服下五顆五轉丹藥!
「若我凝出百萬星辰,即便修為低微。都不是尋常仙帝可斬殺的!此術潛力巨大,若善加修煉,日後定會成為我一個不可或缺的底牌手段!」
寧凡點點頭,對這帝星傳承極為滿意。
此行入碎界、出星宮,一路走來,便是為了提升實力。而如今,收獲甚是明顯。
除了主修的法力仍是短肋,並未化神,妖力魔氣,皆已修煉到極強的境界。
此刻的寧凡,就算返回外海,進入內海。也可縱橫,再不懼什麼封妖殿。
甚至。若封妖殿主陸界焚遇到了寧凡,還需退避!
「當日我入無盡海,為救素秋,惹下封妖殿殺劫。如今,封妖殿已不足為懼…」
寧凡語氣平淡,他是真的變強了,縱然返回越國,都可佔據一方。自封老祖,吞並諸國,煉虛之下無敵!
「或許,此次返回外海。了卻一些因果,再入內海一次,幫助月兒收復神空島,即可回家了…回家,我離家已有太久…」
寧凡望著頭頂星辰,眼光柔和起來。
他雖背負莫大的壓力,一路苦修,但比起很多人而言,他已是幸福了。
他有家,有妻,有師尊,有弟弟,有一段平凡卻溫暖的過去…
「也許,我還有娘親…」寧凡有些期待。
他在雲海斬凡化神,見到了幻境中的娘親,那一幕幕,他永世難忘。
或許,娘親還活在世界某個地方。
或許,還有重逢之日。
「說起來,我自小無父無母,還未曾體會過父母的溫晴,對一個修道者而言,少了這層體悟,終究有些可惜了…且從本心而言,我也想見見娘親。」
收起紛繁的心思,寧凡知道,此刻不是想這些的時候。
返回外海,意味著與一些人重逢,同時意味著與元瑤、兮然、舞嫣等女分別。
以寧凡角度而言,與諸女生死相隨,一路同甘共苦,這情,已然難忘。
他從不對自己的女人說任何花言巧語,僅僅是付出真心,換來真心。
他不舍,想必三位女子也會不舍吧。
且在離去前,寧凡還需完成陸道塵的請求,為陸吾解除孽印。
一旦解除孽印,陸吾便可解月兌,可逃出日日孽印焚身的痛苦,可重入輪回,開始下一世的轉生、修煉。
「走了…」
他好似自語,心神世界卻立刻如同鏡花水月般崩潰。
雲宮之中,佇立百日的寧凡睜開雙眼,氣勢比起接受帝星傳承前,起碼變強了一倍!
「你醒了?好,好!天帝星術,你已初步掌握,了不起!日後若有機緣,將此術發揚光大,說不定,你有機會成為下一個天帝!」
巨獸陸吾俯,望著寧凡,眼露贊許。♀
「前輩說笑了。」寧凡搖搖頭,他是個腳踏實地的人,如今才化神而已,距離天帝差了無數境界,他不會做空想。
「晚輩之前說過,來此的目的共有兩個,一是獲得帝星傳承,二是為前輩破除孽印。如今晚輩已獲帝星,再破孽印,便可徹底完成此行任務。」
「孽印麼?呵呵,我相信,你破得掉!」陸吾眼露期待,他被種下孽印,已太久太久,孽印每夜都會發作,周身似焚,苦痛難忍。
他身死,已無法復活,只剩殘魂。
而這殘魂,則被孽印封印,無法轉世輪回。
對修士而言,死亡是無奈的,這意味著一世修為喪盡,需要重頭再來。
但只要魂魄不散,只要還有重入輪回的機會,便還有下一世可活。
對凡人而言,死亡是可怕的,對修士而言,比死亡更可怕的,是魂飛魄散、無法輪回。
正因為對輪回看重,所以甘願舍棄輪回的修士,才值得寧凡震撼。
就好似那一日,胡家老祖胡風子,修為不高,卻甘願為了全族興亡,魂飛魄散,凝結一顆修丹,換取寧凡出手保護胡家。
修界是冷漠的,自私的,但同時。也有溫情,有大義。有感動。
「前輩稍稍忍耐疼痛,我這便幫前輩,洗刷孽印!」
寧凡一點足尖,騰空而起,落在巨獸脊背之上。
蹲,觸模著巨獸背上的血色孽印。只一個觸踫,孽印傳出的恐怖灼燙,竟將寧凡的手指燙得焦糊。
這孽印的力量,比寧凡想象中還可怕一些。
好在這點傷勢,根本不足為懼,指尖黑色星光纏繞,僅些許星光。便讓這焦糊的手指傷勢痊愈、完好如初。
黑星療傷術,果然名不虛傳。有此術在,寧凡便是一個神醫,白骨活人,輕而易舉。
「孽印,是真靈大族對罪妖的懲罰。自妖族失去‘靈’後,大批真靈族再未誕生王血族人,唯有少數真靈族仍有王血延續。這孽印只可由王血種下、除去,這意味著。一旦被真靈大族種下孽印,便必須服從此族命令,否則無人給你解印,便再無輪回可能。並永世受苦…」
陸吾目光一沉,言語含怒,可想而知,當日他被王族真靈逼迫、種下孽印,是何等屈辱。
「你若無法解除孽印,就算了…這只是小事,這種痛苦,我已忍耐了億年以上,早已習慣。只是我最終不會屈服!當我披上天帥之甲的一刻,便已將生死置之度外!」
陸吾眼中有一股豪氣,那種豪氣,寧凡在不少陸族妖將眼中都曾見過。
拼死燃血,誓死不屈,這種人在修界不多,但在陸族九部卻有不少。
那是振臂高呼‘為將者、何惜一死’的豪情。
「放心,我答應了陸道塵救你,這區區孽印,何足道哉。種此孽印之人,血脈不弱,幾乎凝聚出了半滴祖血。但,區區半滴祖血,在我眼中,太弱!」
寧凡一咬舌尖,噴出一個紫黑色的血霧,這血霧一灑在陸吾脊背上,那難以磨滅的血色孽印,竟顫抖起來。
半滴祖血的孽印,又如何?
寧凡身上,可是有四滴祖血!若扶離一族尚在,他便是一族之祖!
「解!」
紫黑色的血霧,閃爍幽光,在陸吾獸背之上形成秘密陣紋,在陣紋成形的一刻,陸吾周身紫黑之光大作,光芒中,那根深蒂固的孽印,在滋滋的響聲中,腐蝕消散!
呼!
陸吾獸身猛然一顫,重重呼出一口濁氣,眼露驚喜之色。
孽印,解開了!
他自由了,殘魂可重入輪回了!
昏暗的雲宮之內,一霎間白芒沖天,那些白芒,都是從陸吾殘魂之上射出。
刺眼的白芒中,他的魂魄好似蒸發,好似感召到輪回的呼喚。
「多謝,多謝!我要重入輪回了!多謝!」
陸吾眼露驚喜之色,重入輪回後,這一世完結,下一世,他可新生!
「允人之諾,忠人之事,僅此而已,前輩無需多謝的。」
寧凡躍下獸身,立在地上,望著白芒中升天的陸吾,眼露欣慰之色。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幸福,對很多人而言,死亡是可怕的,但對陸吾而言,死亡之後、能重入輪回,便是一種幸福。
陸吾的魂魄在白芒中消散,而寧凡則忽然有感而發,一拍儲物袋,取出兩壇泥封之酒,自己持一壇,另一壇向天一拋,朗聲道,
「送君遠行,若無酒,豈非憾事!」
白芒加身的陸吾獸瞳一怔,旋即哈哈大笑,張口一吞,將酒壇吞入月復中。
這酒是寧凡不知從哪個倒霉鬼手上搶來,是某種藥酒,並非什麼好酒。
但陸吾毫不嫌棄,望著寧凡,大有知己相逢恨晚的感受。
「說得好!好一句送君遠行!人人皆怕死亡,皆畏輪回,你卻把死亡比作一次遠行!這種豪氣,我比不了,此酒我飲下了,若下一世輪回,有緣相遇,必與君高坐危樓百尺,飲一壺真正的好酒!」
「好!若有緣,必與君來世痛飲!」
寧凡心中對輪回的感悟越來越多。
是啊,正如他之前所說,輪回只是一場遠行。一場從生走到死、從死走到生的過程,但其中,似乎有不僅僅是如此而已。
白芒漸漸暗淡,陸吾的身影漸漸消失,笑聲漸漸無跡可尋,他,去轉世了…
下一世,可能是農人,可能是凡武高手,也可能是個書生,修道的機會,大概不多吧。
雲宮再次昏暗,只剩寧凡久久佇立,沉默。
他好似回憶其自己為魏國老祖立墳的心情,送君一死麼…
許久,他一拍儲物袋,取出一卷無字。
此書是鬼雀宗中貢獻所兌換,書中無字,封面上卻只有送君一死。
從前他不知此書是何人所寫,此刻他卻明白,這是紫斗仙皇的筆跡。
「紫斗仙皇,曾為一個朋友送葬麼…」
「送君一死…今日我送君,來世君送我,這就是輪回麼…」
寧凡的感悟越來越多,驟然間,無字之中,升起淡淡的紫光,書頁無風自動。
當微風吹開第一頁書頁後,原本無字的白紙,徐徐出現二十四個筆挺狂傲的墨字。
人死如燈滅,輪回吹復燃。
仙死如念散,此生不復還。
此為輪回!
寧凡目光一變。
原來這無字,並非無字。
其上的字,只是被輪回之力…抹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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