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在看?人都已經走了很遠了。」陳菲菲站在那個男人身後,幽幽說道,語氣中嫉妒之情不加掩飾。
她口中的男人半晌才緩緩轉身,有些頹唐的就著身後的椅子坐了下來。
「諾,你拍下來的披肩忘記拿了。我說,好歹也是我設計的作品,你自己也有份參股的,怎麼這麼不珍惜的擱地上了?」陳菲菲將印有自家logo的紙袋子遞到他跟前,嘆了一口氣也跟著坐了下來。「你,不是為她拍的麼?怎麼不把它直接送她?別告訴我你是一時興起拍了一件女式的披肩,剛巧風格還是中國風的,和某人今天的黑色長裙風格該死的一致。」
霍向東半晌後才伸手,指節分明,將紙袋子擱在了腳下,自嘲一笑,目光不自覺的再一次看向了她消失的方向。「已經沒有那個必要了,你沒看到,她的肩頭已經有別的男人的外套了。這個如果你喜歡就拿回去吧。」
他沒有告訴陳菲菲的是,那披肩他的確送給了秦冰,只是她沒有要,甚至連看都沒有看一眼的就選擇了離開。他甚至覺得,季默將他的外套披在她的身上,根本就是他們串通好來氣他的。
那個女人,自從離婚後,讓他越來越不認得了。
曾經的她溫柔如水,總會安然的在他身後靜靜的等待守候,現在的她卻好像越來越「不安分」起來,沒有他的幫助,她憑著自己的能力和小手段楞是在娛樂圈里闖出了名堂,從她身上散發出的光芒越發的明顯,也越發的吸引人,就在剛才,她和陳菲菲聊天的時候,他就听到鄰座不少成功男士在討論著她。
而他,不喜歡這樣的改變,哪怕他知道,這對秦冰來說是進步,是一次改變。可他也知道,這樣的改變卻可能讓這個女人離他越來越遠。
「我才不要!雖然這是我到目前為止設計最滿意的作品,但它的主人不是我,這點是你我心知肚明,我也有自己的驕傲。」陳菲菲抬頭看了一眼周身已經熄滅的燈光,輕嘆了一口氣。「霍向東,有的時候你不僅對自己,對別人都挺殘忍的,關于這一點你肯定自己不知道吧。」
男人沒有應答,只是從褲兜里掏出香煙。怕是只有那煙霧繚繞的世界才能帶給他些許的寧靜了。
「哎,當初你可是當著我爸的面保證不會在我跟前抽煙的。」陳菲菲伸手按住了男人打算點煙的舉動,盡管曾經她覺得這個動作該死的迷人。「難道這幾年,那個女人都由著你這麼傷害自己的身體?」
「你怎麼還不回去?」霍向東蹙眉,有些不耐煩的瞥了一眼身邊的小女人。說起來,他和陳家父女認識是好多年前的事情了,那時候蘇靜一門心思的想要演陳大導演的戲,她說,能出演一次陳導的戲,就算火不起來,不要片酬也值得,那是演員對藝術的追求,是自我價值的實現。
那時候的他是深愛著那個女人的,以至于但凡她說出的要求,他都會想盡辦法去滿足。朋友有人告誡過他,戲子無情,娛樂圈里的女人是不會有真心的,根本不值得他這麼挖空心思的為她做任何事情。可他不相信,還是不顧一切的愛上了那個叫蘇靜的女人。
「怎麼,現在就嫌我煩了?!我說霍先生,還記得當初你為了你的女人來找我爸的時候……」陳菲菲的話戛然而止,她有些擔心的看向身旁這個男人。
父親曾告訴過她,千萬不要在霍向東的跟前提起蘇靜那個女人。他說,每個男人心里都會有一道不能輕易踫觸的傷疤,而作為聰明的女人就不應該輕易揭開。那時,她問父親,是否他的心上也有這麼一道傷疤,他的父親,那個眾人尊敬的大導演卻選擇了沉默,目光悠遠。
「我……不是故意提起她的。」她有些遲疑的解釋,卻見眼前這個男人表情依舊還是清冷漠然後漸漸放下心來。頓了頓,她坐正了身子,開口說道「我今天見到了她,秦冰。」
果然,身旁的男人的手微微動了動。
「她很漂亮,和之前電視里見過的一樣,看的出來是一個聰明的女人。」想了想,陳菲菲側目看去,咬牙一閉眼接著試探的說了一句「和蘇靜,我是說那個女人,很像。」
話音還未落,只見男人豁然站了起來,手里還抓住那件披肩,緊緊的。
「陳菲菲,我的事情還輪不到你來評頭論足,發表意見。她們之間究竟像與不像也不是你可以隨便議論的!我不希望再從你的口中听到這些話。我累了,先走一步。」霍向東冷著嗓子說道,轉身邁著大步就要離開。
「我猜的沒錯吧!所以你才會像被人踩中痛腳一樣生氣。」身後女人的聲音忽然響起,「那個秦冰根本就是她的替身,是蘇靜的替身。霍向東,七年了,你還是沒能忘記她,哪怕她已經死了,永遠都不會再回來了!」
陳菲菲的話好像一顆炸彈在霍向東的心里轟的一聲爆炸。這些年,他周邊的每一個人都小心翼翼的不敢輕易提起那個名字,那個曾在他年少輕狂時劃下一道不可磨滅傷口的女人。
是的,她死了,以這個世界上最慘烈也最絕情的方式死在了他跟前,留下的是一輩子無法愈合的傷口。
好像用盡了全部的力氣才勉強讓自己停下腳步,霍向東听見自己低沉的聲音,好似從地獄而來。「我的事,不需要你來告訴我。陳菲菲,這是警告,如果再讓我听見這些話,就算你是陳老的女兒,我也一定不會輕易放過。」
「切……什麼玩意!」許久之後,見男人已經離開幾米開外,大氣不敢喘的女人忽然松下一口氣來,她只覺得自己的手腳有些微微發涼,無力。她眼楮黯然,嘴角微微翹起「明明就是放不下還死不承認!還說要把披肩送人,自己最後還不是抓著帶走了。霍向東,如果外面那些痴迷你的女人知道,你其實也不過只是一個普通受傷膽小的男人,不知道會有怎樣的反應。」
「你一個人在自言自語什麼呢?丫頭。」陳國棟換下一身西裝禮服,只穿著家常的夾克朝自家女兒走來,眼里帶著慈祥的*溺。
「爸!你怎麼還沒走?」陳菲菲自然的站起身,小快步的走到她父親身旁,伸手撒嬌的挽住陳國棟的胳膊。
「我的寶貝女兒大晚上的還在忙,我怎麼放心就這麼離開?我可就你這麼一個寶貝疙瘩,要是弄丟了誰來賠我?!祝賀你,菲菲,今晚的公益活動很成功。」陳國棟說,一臉自豪。就在剛才,送別那些老朋友的時候,無一不對他的女兒豎起大拇指,這是屬于一個父親的驕傲,足夠彌補了沒有人能夠子承父業的遺憾。
「謝謝爸!我能有今天多虧了您在我身邊給的鼓勵和支持!所以啊……這份成功,我自然是要第一時間要和您一起分享啦!」
「得了得了,還第一時間。我沒看錯的話,前面和你說話的是向東那小子吧?!怎麼,兩個人又吵架了?!所以才有空顧及我這個老頭子?!」陳國棟打趣的說,心里卻百轉千回。他忘不掉當初霍向東找上門來,用盡千方百計只為了給他的女朋友一次拍他戲的機會。而就是從那個起,還在上學的女兒就被霍向東吸引,為他著迷。
起先他並不擔心,少女情懷任何一個正是花樣年紀的姑娘都會有,他陳國棟的女兒亦然。漸漸的等她長大,等她外出留學拓寬了視野,等她開始擁有自己的小事業,擁有自己的小世界的時候,她會找到真正適合自己的男人。
可誰也沒有想到,這一晃就是七年過去,七年間,那個女人永遠的離開人世,七年間,霍向東娶妻而後離婚。
「才沒有的事!人家只是看到他一個人在那邊怪孤單的才過去和他閑聊兩句的。誰知道,哼!」陳菲菲想起前面被唬到,後怕勁全無,倒生出了幾分惱怒來。印象中,霍向東還不曾對她說過這麼重的話。
「哼什麼?難不成那姓霍的小子欺負了我的寶貝閨女不成?!」陳國棟一眼看出些許端倪。
「沒有啦……就是覺得像他這麼好的男人,卻因為一個死去的女人變成這樣好不值得。對了,我今天見到那個秦冰了,他的前妻。」
「你是說那個半年前和他離婚的女人?」陳國棟下意識的皺起了眉頭,他對霍向東鬧離婚的事情也有耳聞,只是讓他驚訝的是,他听說離婚這件事情竟然是女方提出的。
關于霍向東這個男人有多優秀,從他這麼漂亮優秀的女兒愣是能痴迷這麼多年就能略見一斑。他實在想不通,就算是一個心里有一道疤痕的優質男人,普通女人也不會輕易放棄。
「不錯,就是她。」陳菲菲沉凝了下,而後說道「前面我告訴霍向東,說她和蘇靜很像,其實我是故意那麼說的。說實話,在我看來,兩個人是全然不同的兩個女人。蘇靜給我的感覺是張狂,充滿個性和叛逆,同時還不安現狀,總想改變點什麼。而她……她看似嫻靜冷淡,但有一雙能看穿一切的眼楮。她說話進退得宜,內斂沉默,但……我總覺得她其實在隱藏什麼。」
「哦?照你這麼說,這兩個人根本是兩個類型的女人?」陳國棟忽然之間對那個叫秦冰的女人有些好奇起來了。他這幾天也隱約在公司听人提起,說是一個有實力的女演員,肯干努力,不驕不躁,倒是給了不低的評價。
「恩,給我的感覺是這樣的。可是爸,你當初不是說霍向東之所以會再娶一個娛樂圈里的女人,就是因為放不下死去的蘇靜,只是為她找了一個替身罷了。現在看來,好像不全是如此。」陳菲菲疑惑的問道,心里的忐忑越發的濃厚起來。
在她看來,這些年她可以縱容霍向東找任何一個可能的影子,哪怕結婚也好,哪怕離婚也罷,她都不在乎。因為她知道,等這個男人傷口愈合後,最終能得到他的人,配得上的他的人,只有自己。
可,現在為什麼一切好似不在掌控之中了?那個叫秦冰的女人,會是霍向東生命中的變數麼?
「我的傻丫頭,不要胡思亂想了,別忘記了老爸告訴過你的話,要想贏,就要沉得住氣,靜觀其變。走吧!也辛苦一天了,今個老爸奉陪到底,咱爺倆去藍魅喝上一杯。」
舞台燈光在陳菲菲陳國棟父女離開後,徹底的熄滅,只留下窗口照射進來的路燈,微亮。
我站在幕布背後,不知覺間已經淚流滿面。
手機在這時響起,我下意識接通,輕聲喂了一句。
「老秦,你怎麼還不出來,你不是說有東西忘記拿了?怎麼樣,拿到了沒有?」季默的聲音從電話那端傳來,讓我頓時晃神過來。
「哦,東西好像被別人拿走了。」我說,「沒關系,不是什麼重要的東西,我馬上出去了。」
「被別人拿走了?!需不需要我找一下主辦方,讓他們幫忙查查看,到底是誰……」
「不用了,沒關系的,更何況那樣東西本就不該屬于我。」
霍向東不會知道,當他臭著一張臉提著一個紙袋子丟進我懷中卻什麼都不說的時候,我心里的惱怒和別扭。當時季默就在我身旁,好多當晚出席的明星經紀人從我們身旁經過。
我知道他是故意的,故意當著所有人的面想要讓我難堪,因為此刻我是季默的緋聞女友,還因為我是他霍向東的前妻。
于是我做了一個正常離婚女人都會做的選擇,將他送來的袋子直接丟在了地上,而後淡定的挽著季默從他身邊擦肩而過,我甚至沒有拒絕季默半路上忽然停下為我披上外套的親密舉動,哪怕我清楚知道,會做出這樣動作的季默,怕是心里也另有打算。
因為,我沒有忘記自己賭氣和他說起的話,也沒有忘記這個男人無賴的舉動。我想,真正讓我抗拒,讓我選擇狠絕的緣由是害怕,一抹從心底升起的害怕,害怕重蹈覆轍,害怕自己再一次陷入痴痴等待的漩渦,無法自拔。
可剛走到會場外,我就後悔了……在和季默等車的時候,我撒了謊,借口有一件重要的東西落在了秀場,需要回去拿一下。其實,我折返而歸的目的只為了撿回那個男人為我拍下的披肩,那條任誰明眼就能明白是為我拍下的披肩。
也許季默是隱約知道的,所以他笑的很牽強,他替我拉緊了幾分肩頭他的西裝外套,笑著說會等我。
可當我走進會場的時候,地上已經沒有那個紙袋子,有些失落想要轉身離開,卻不想听到了舞台下面陳菲菲和他,一對感情很好父女的對話。
那一晚,我睜著眼楮到天亮,腦海中不斷回旋著那個男人說的每一句*溺的話。母親,你知道麼?他根本不記得我們,甚至連一瞬間想起都不曾。這樣的男人,究竟哪里值得你用盡一輩子去等待了?
老洪掛來電話的時候,已經是第三天的晚上了,我因為難得的沒有夜戲在家里獨自休息,手里擱著的是那黑色封面的劇本。利用這兩天的時間我仔細讀了一遍,深有感觸,也越發堅定了自己想要接這部戲的決心。
拋卻那個男人辜負我母親這一點而言,他的戲倒是極具挑戰價值的,也難怪他們都說,陳國棟的戲,讓人又愛又怕,以至于到最後演變成為只有已經累積了一定成就名氣的大腕,才敢勇于挑戰自己。而這一次竟會向我伸出橄欖枝委實讓人有些猜不透,可正好像蔡小圓說的,管他呢……哪有天上已經掉下了餡餅,自己卻因為害怕擔心而不吃上一口的。就算是有毒的,也得親自嘗過了才不後悔,否則,你這一輩子怕是都忘不掉那塊什麼勞子的餡餅了。
按照龐曉小的說法,她已經開始為我接洽陳導的制作公司了,據說對方開出的片酬倒比想象中來的高。我不想去知道這里面究竟有幾分情面是給了陳菲菲的,又有幾分人情是給了霍向東的,有時候裝傻其實並不是一件壞事。
「少夫人,您現在是否方便來看看霍少?」電話那端老洪口氣有些為難,許是就連他都知道提出這樣的請求,對我而言太過強求了。只是,我知道,能讓這個忠心耿耿的老司機厚著臉皮給我來電話,想必是那廝又出了什麼事情了。這些年,陪在霍向東身邊一心一意照顧他的人,除開我外,怕也只有老洪了。想來,那廝也是孤單的,哪怕是坐擁了上千員工的大公司,有無數人為他鞍前馬後的工作,有無數美女對他虎視眈眈,但卻找不到幾個真心相待的。
「很晚了,不是很方便。」秉承著不問就不會心軟,不問心就不會被攪亂的信念,我是這麼告訴自己的。
「這樣啊……我也知道時間確實是不早了,可是少夫人,霍少的情況有些不好。」老洪滿是擔心的說道「自從上回時裝秀回來後,他就沒日沒夜的喝酒,誰的勸都不听,今晚他又喝了不少,現在已經醉的不省人事了。剛剛家里的黃醫生來過,他說照著霍少這麼個喝法下去,怕是身體會垮掉。」
「哦……」我輕聲的應道,不顧心里隱隱的痛「既然黃醫生都過去了,自然會照顧好他的,我去也沒什麼用。」從前會覺得那些能說的了狠話的女人不簡單,心腸一定是很硬的。可現在當自己也扮演起這樣角色的時候,才明白過來,其實即便是心再狠的女人,在說那些傷人話的時候,終也會傷己。
「少夫人!霍少現在需要的根本不是什麼黃醫生,他……想見的人是你啊!」
「洪叔,你確定霍向東真的想見的那個人是我麼?」頓了頓,我用苦澀的口吻繼續說道「他怕是想見的是蘇靜吧,而我,不過是一個和她一樣的女人,僅此而已。」
替身兩個字太過艱澀,我不願從自己的口中說出。如果說那一天在幕布後面被陳國棟*溺的口吻刺激傷到的話,他們話中提及的我和蘇靜的事情也無法讓人輕易忘記。
我記得很清楚,陳菲菲說,是陳國棟告訴他,我對霍向東而言就是一個替身,一個和蘇靜一樣在娛樂圈里求生存的女子。這也是我這些年想明白後不想承認的事實。如果說五年前,我是因為母親的病而不得不選擇匆匆嫁人,那麼霍向東願意接受這樁交易婚姻的原因只有這一個能說通了。
他,不過是想完成當年沒能娶蘇靜為妻的遺憾,得不到的,總是最好的,可得到之後呢?尤其是得到之後卻發現根本就不是自己當初心心念念想要的呢?
「少夫人,您看您又在鑽牛角尖了。那個蘇小姐不過是一個已經過世的人,她和我們不在一個世界,又能代表什麼?而您才是活著的那一個,您才是能和霍少廝守一輩子的那一個啊。」老洪語重心長的聲音透過電話傳來。
這些話在結婚一年後,我得知蘇靜存在的時候,老洪也曾這麼勸過我。當時的秦冰或者還會听的進去這些話,抱著痴心等待那個女人走出他心里的那一天。可現在……
「洪叔,您忘記了,我和他已經離婚了,所以能和他廝守的人不是我,您還是去找別人吧……」說完,我直接掐斷了電話,而後拔掉電池,讓世界恢復一片寧靜。
只是在那通電話之後,我就再沒能看進去劇本上面的一個字,心里只覺得煩躁不安。那廝明明知道不怎麼會喝酒,怎麼會連著幾天沒日沒夜的喝酒?他不是事業狂麼?不是一切都以他那霍氏企業為重麼?怎麼,當初天天拿來當做不回家的理由現在變得一文不值了麼?!
心里堵的慌,我將劇本合上,走到客廳角落的小吧台前,為自己斟上一杯紅酒,一飲而盡。
這就是他想要的滋味麼?酒精麻痹自己的滋味呢……其實一點也不好受。
腦海中不知怎麼的偏偏記起了剛結婚那會的事情。那時母親剛查出癌病,她本想瞞著我的,可她哪里知道我早就從醫生那邊知道了病情。我們母女兩個都用心良苦的互相隱瞞,到頭來其實都已經知道的一清二楚。
母親是在醫生明確告訴我已經過了三期,接近末期,就連進行手術都存在風險的時候提出希望能在有生之年看到我完婚的,那時候我獨自一人在娛樂圈里闖蕩,不相信任何的愛情,身邊也只有季默一個好哥們相互依存。
在我看來那只會在電視劇里出現的情節,終究還是發生在了我的身上。我記得當時明明在笑卻止不住眼淚的調侃秦丹萍女士「怎麼,這麼狗血的心願也虧得你想的出來,我說秦女士,你該不會是這輩子戲演太多了,到現在還沒出戲吧?!難不成你還以為你女兒這樣的條件將來會嫁不出去麼?!」
母親沒有被我的調侃惹怒,而是伸出手輕輕撫模了下我的發頂,而後伸手溫柔的將我眼角的淚痕抹去。
她說「其實這是我這輩子唯一的心願。因為我沒機會幸福了,至少我的女兒要能得到幸福。小冰,我知道這個要求很任性,但是媽真的想在離開前幫你鑒定一下,看一眼我未來的女婿,那個將會一輩子對你好,給你幸福的男人。」
我是笑著站起身來的,拍著胸脯保證,一定會找到那個男人。哪怕那時心都在顫抖,卻依然裝作鎮定的走出了病房,然後蹲在了病房外,咬著手臂狠狠的哭了一場。
從那一天起,我就讓老葛盡量把通告推一推,給我空出足夠的時間,足夠找那個讓母親滿意安心的男人的時間。
我其實想過找季默幫忙的,可我害怕,害怕就此失去這個好不容易找到的志同道合的好朋友。季默對我而言,就是在眾人都不看好,甚至連母親也不支持我進入這個圈子時給我鼓勵,給我力量的人。他曾說過,會和我一起攜手站在娛樂圈的頂端俯瞰一切的誓言,我從未忘記。
而那時的我和霍向東,只是兩條平行線,唯一的交點就是我曾經沖動的闖入了他的辦公室里,許下了一個不自量力的承諾,僅此而已。
那一天,就在酒吧里,我因為母親殷切的期盼目光而苦惱不已,借著酒精想要放空一下,卻不想再次遇見了霍向東。昏暗的燈光下,他起先並沒有認出我來,只是獨自一人在喝悶酒。我也不知是從哪來的勇氣,竟也端著酒杯,邁著不穩踉蹌的步子走到他身前。
我說「喂,這麼巧,你也來買醉啊!」
他淡淡的側目瞥了我一眼後,不發一語的繼續喝酒。
「切,不就是一老總麼,至于這麼裝酷麼?喂,我說,霍向東先生,你沒听見我在和你說話嗎?!」我提高了音量,干脆一不做二不休的貼在了他的耳旁吼道。
大聲吼叫的效果還是很明顯的,至少讓那個冷酷的男人正兒八經的看向了我,雖然眼楮里透著怒火和不耐煩。
「秦小姐,我想我沒有必要回應你的搭訕吧?!」他是這麼說的。
其實說這話的時候,霍向東的口氣很不佳,可我卻沒有在意,心里只因為听見他準確的喊出了我的姓氏而覺得有些興奮。
「原來你還記得我啊……」我心滿意足的坐直了身體,將手里酒杯里的白蘭地一股腦的倒入了口中。
「你倒挺能喝酒的。」他說,帶著幾分讓人听不懂的強調,而後低聲喃喃「她這點就不如你,只要喝一杯就要醉,偏偏還喜歡喝。」
「什麼?!」我沒听清,微微低頭追問。
「沒什麼。一個女孩子家的不要喝那麼多酒,你住哪里?我讓司機送你回去。」他是這麼說的,一本正經。
我卻笑了起來「霍總在開玩笑吧!來這里的人哪一個不是想著來買醉的?!我不要回去,我才不要回去,回去了我要怎麼面對我媽?她……她說想讓我給她找一個女婿回去,我已經苦惱好幾天了,你說讓我上哪去變一個男人回去交差?!」
霍向東听了我的話,微微挑眉,沒有說話。
我則好像找到了一個傾訴的渠道一樣,絮絮叨叨起來「我媽一定是故意的,她就是故意的!她明明知道我有自己想要做的事情,我還沒找到那個人,還沒問出當年的事情,我哪里會找男人談情說愛?!她偏偏要生病,為什麼要生病,我不要她生病……」我仰頭又喝了一口,見酒杯見了底,嘟囔了一聲後,想也不想的抽過霍向東手里的酒杯,就這杯口直接喝了下去。「再說了,我在那個圈子里,沒有幾個真心的朋友,男的更是稀少。哦,有一個……他是我的好哥們,我可不能拖他下水,喂,霍向東,你有沒有在听我說啊……我在說,我不能讓我的好朋友入火坑!」
「恩……」
「所以,我想過了,這種坑人的事情,就一定要找一個不熟的陌生男人。」
「于是你就來酒吧找這個倒霉男人了?」男人帶著幾分嘲笑的聲音在我耳邊響起。
「什麼倒霉!不過是各取所需罷了!我來酒吧才不是來找那個倒霉蛋的,這里能有讓秦女士看上眼的男人麼?!哪里有……」我不服氣的爭辯,夸張的環顧四周一圈後忽然扭頭看了看身旁俊俏的男人,嘴角微微上揚,我猛地抬手搭上了他的肩膀「還別說,還真有一個!我說,其實你倒是挺符合我的要求的,要不你犧牲下自己,倒霉一把?!」
現在想來,到底當初找上霍向東,到底是誰倒霉了呢?!我已然不得而知。只是後來我才明白,其實也許在一開始,霍向東就把我看做了另一個女人而上心的。所以才會容忍我沖進他的辦公室耍脾氣,所以才會在第二次見面的時候就清楚的記得我是誰,所以才會在後來,莫名答應我那荒唐的提議,結婚。
而我呢……從見到這個男人的第一眼就已然被他所吸引,所以當他答應了我的荒唐提議後,我其實對他是存著幾分愧疚的。是以,我告訴自己,一定會努力愛上他,然後賭一把幸福。
在沙發上坐立不安了許久後,我的視線就一直停留在手機上,心里癢癢的,好幾次幾乎就要控制不住的開機起來。打開電視,胡亂的按著頻道,卻不知道看進去什麼,終于當我第N次將頻道按完,不得不重頭再按一遍的時候,赫然起身,一把抓起了手機朝門外沖去。
霍向東,或者我是上輩子真的欠了你太多,這輩子活該被你折磨,忘不掉放不下。
時隔半年重回霍家大宅,早已經物是人非。我站在門外的時候,心里仍有一絲的猶豫,正盤算著干脆折返的時候,不想那大門卻忽然應聲開了起來。
司機老洪一臉了然和藹的看著我,他什麼話都沒說,只是安靜的站在門內,等著我跨進那道曾困住我五年的門檻。
「他,沒事吧?我只是擔心他萬一出什麼事的話……」我沒有將話說完,頓了頓才笑道「萬一他真出什麼事的話,那我豈不是虧大了,這才剛離婚,早知道就應該拖一拖,然後得一筆錢逍遙下半輩子的。」
老洪也跟著笑了起來,哪怕他听的出我說的絕非好話。「那可不是,少夫人,當初我就勸過你再忍一忍的。我听說霍少的財產可有好幾個億,若是配偶的話可以至少分一半。這麼算來,您可是虧老本了。」
本來還有些忐忑排斥的心里因為老洪打趣沒正經的話而頓時變得輕松起來。我笑著道「洪叔,這話要是讓某人听到怕是您這鐵飯碗都要不保了。」
「嗨!我一把年紀了還要什麼鐵飯碗?!能逗少夫人一笑,就值得。」老洪是這麼說的,帶著幾分感慨,而後斂下笑容來,深深嘆了一口氣,眼神看了看二樓那廝在的房間方向。「我其實一直在等你,我知道少夫人心軟,一定會過來的。霍少的情況很糟,什麼話也不說就是一個勁的喝酒,這樣的他我已經很多年沒有見到的。上一次這樣還是七年前蘇小姐走的時候。」
我在心底微微詫異,沒有想過洪叔會如此直白的將這件事情告訴我,在過去的五年里,哪怕我百般打听,他都不願多提及蘇靜兩個字一句,是以關于霍向東和蘇靜的過去,我也不過是憑著他們零星偶爾的兩語猜了個大概。
「上去看看吧……也許,能讓霍少好受一點的,只有少夫人你了。」
洪叔說完,邁著沉重的步子,緩緩離去,背影微微弓起,讓人無限感傷時光在一個人身上留下的印記。
我扶著台階一步步的走著,好像曾經自己也是這麼一步步的離開有他的世界的。
推開門,房間內只開著一盞暗黃的台燈,一片昏暗。*上有起伏的身影蜷縮在那里,透著燈光我隱約看到那個男人痛苦蹙眉的臉上,布滿了汗珠。
「不,不要離開我,你要什麼我都可以給你……不要!」
「你騙我!你是愛我的,我們會結婚,然後生小孩,不……你說你不喜歡孩子,會影響你的演藝生涯,沒關系,孩子我不要了,不要了……」
「蘇靜,為什麼要離開我,為什麼哪怕是死也要離開我……」
霍向東昏迷不醒的呢喃讓我有一陣的恍惚。苦笑著朝他走進,然後告訴自己,這樣的場面怕是已經再熟悉不過了,心已然麻木,沒有痛的必要。
洪叔曾和我說過,今後還長的路只能由我陪著他走下去,洪叔還說每一次他喝醉酒了,別人都不行,一定要來找我,只願意讓我照顧他。可洪叔卻沒有說,這個男人每一次的買醉,每一次的爛醉如泥都只為了一個女人,一個叫蘇靜的女人。
而我?苦澀的笑在嘴邊蔓延,輕輕的在*邊坐下,拿起一旁擱好的毛巾,用再熟練不過的動作輕輕為這個男人擦拭臉上的汗。
因為臉上變得清爽的男人微微松開了已經擰成一髻的眉頭,猛的翻轉身子,我的手因為來不及收回而被他快速的壓在了脖頸下面。我好笑的看著那廝佔了便宜,卻還因為枕著縴細的手臂而覺得有些硌得慌,微微換了個姿勢,撅了撅嘴唇,安然睡去。
我半傾著身子,略有些吃力的用另一只手接過毛巾,放回到茶幾上。輕輕動了動,本想抽回手來的我忽然改變了主意。有多久沒有這麼好好看過他了?我已經不記得了。
剛結婚的時候因為尷尬,彼此不夠了解而害羞的不敢看他。後來漸漸愛上這個男人的時候,卻因為害怕得不到想要的回應而怯步,再後來啊,因為知道了那個男人這輩子是不會愛上別的女人,特別是娛樂圈里的女人後因為絕望而選擇了不去看。
伸手,輕輕觸踫他的五官,從額頭到閉著的雙眼,從高蜓的鼻梁到渾厚的唇畔,依然還是我第一眼見到的模樣,也是那個讓我痛讓我流淚眼的模樣。
「如果七年前,你沒有遇見她,我們現在又會是怎樣?」我喃喃問自己。「應該你還是當你眾人追捧的霍氏少東,而我或者已經在娛樂圈里混出了名堂,能獨當一面了。我們可能會在一次合作中相逢,你是投資人,而我是你聘請的演員,僅此而已。」
天微微亮的時候,男人從劇烈的頭疼中醒來,身旁空空蕩蕩。他掙扎著睜開雙眼向*頭方向看去,梔子花香薰已經燃燼,一條還有些許溫度的濕毛巾,一杯蜂蜜檸檬水安靜在桌上放著。
她,回來過了。
霍向東的心里忽然清明起來,他猛的坐起身,揉了揉有些微微發酸的脖子,閉眼好似在夢里見到那個女人,那個叫秦冰的女人。
「霍少你醒了?」司機老洪端著早餐推門進來,一臉欣喜的問道。
他伸手探了探霍向東的額頭,滿意的點點頭「燒總算是退了,這下好了,酒也醒了。果然還是少夫人有辦法。」
「你是說,她……真的來過?」剛開口,霍向東就發現自己的嗓音嘶啞的厲害,怕是這幾天酗酒的太過造成的。
「是!昨晚大半夜的我給少夫人去了電話,她接到電話就立馬趕過來了。諾,一直照顧了你一宿,前面沒多久才離開的。」老洪說,眨了眨眼楮很自然的添油加醋。
「不可能!」霍向東沒有信,他掀開被子踏上拖鞋,拿起搭在椅子上的外套「那個女人巴不得我死掉才好,怎麼可能你一個電話過去就趕來。」想了想,他補充道「就算是真的來了,恐怕也是來確定下我是不是真的死了。洪叔,她親口和我說她不想再和我有任何瓜葛。」
司機老洪忍俊不禁的端著早餐跟在霍向東身後「你們啊,還真是兩口子,就連說的話都那麼像。好吧,就知道你小子精明不好騙。昨晚我是給少夫人去了電話,但她起初是說不來的。」
「是吧?倒還真像她的性格,有時候狠起來,連我都比不上。」霍向東說不上來自己听到這樣實情的時候心里的感覺,他那該死的為什麼會覺得氣悶的感覺。
「可是沒多久,我卻在門外等到了少夫人。之後一整晚都是她在照顧您的。您其實心里是很清楚的吧,您需要安靜休息時習慣用的燻香,你喝醉酒時要喝的蜂蜜水,都是別人無法輕易取代的。」老洪說「就連這早餐都是她準備好才離開的。不過,少夫人離開前倒是交代了我一句。」
故意停頓了半晌,直到那個裝模作樣對著鏡子剃胡須的男人終于忍不住開口問著「她,還說了什麼?」後,老洪才笑米米的說道「少夫人說,讓您下回準備喝醉酒前麻煩先立個字據,比如將財產一半留給她,一半捐給希望工程之類的……字據。」
「哼!字據?洪叔,你就別替她說話了,她說的原話肯定不是字據兩個字吧?」霍向東咬牙切齒,而後呲的一聲,只見嘴角拉了一道小口子,血跡斑斑。
老洪抿嘴笑著搖頭離開「可惜了,本該是很幸福的一對,可惜了!」
此刻對著鏡子的傷口下意識又皺起眉頭的男人嘴角卻不自禁的上揚起來。他沒有告訴老洪,昨晚他做了一個夢,一個自從蘇靜走了後他就不曾做過的美夢。本來這幾天因為陳菲菲提及了她,讓他的心又堵的難受,加上秦冰那個該死的女人竟然也在悄然改變,甚至和別的男人那麼親密,將他的話視若無睹,一切的一切都讓他覺得煩悶不堪,那種感覺就好像一塊大石頭壓在了他的胸口,無法呼吸。
所以他不斷的喝酒,想要用酒精麻痹自己。霍向東很清楚的知道,這一招是管用的,因為七年前,他就是用酒精挨過了那些日子的,每天除了工作就是喝酒,時間倒也好消磨。
他就這麼渾渾噩噩的在自己的世界里呆了整整三天,任何人的話都听不見去,直到昨晚,他本來仍舊還在噩夢中掙扎,可後來,他夢里的世界忽然變得清爽起來,甚至于連呼吸都順暢起來。
夢里他和一個女人在滿是梔子花的園子里嬉戲,那個女人摟著他的脖子親口告訴他,這輩子都不會離開他,這輩子只會和他廝守到老,只是夢里的女人的臉龐很是模糊,他還沒來得及看清,就因為刺目的光而驚醒。
秦冰,那個女人會是你麼?還是她……霍向東的目光變得深邃,心也變得模糊一片。他想自己不願承認的是,或者陳菲菲說的對,在最開始,至少在第一眼見到秦冰的時候,他是將她當做了她。
***繁華夢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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